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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節


公孫衍點頭。
「請問先生,公孫先生可在府上?」
「在下就是,仁兄是——」
樗裡疾又是一揖:「在下木雨虧,聽聞先生大名,特來拜見!」
公孫衍還過一禮:「仁兄客氣了。在下與木兄素昧平生,木兄登門,不知有何見教?」
樗裡疾解釋道:「在下喜歡古玩,日前購得一劍,說是吳鉤,傳聞為吳王闔閭親用,後賜給功臣伍子胥。在下不識真偽,百般打探,聽聞先生識劍,特此上門求教。」
聽說是伍子胥之劍,公孫衍微微一笑:「仁兄既是客人,請進寒舍一敘。」
兩人走進正堂,公孫衍照例倒上一碗白水:「仁兄,請用水。」
樗裡疾正襟危坐,雙手接過大碗,竟如品茗一般細喝一口,品味良久,方才讚道:「好水呀!」
公孫衍微微一笑:「能夠喝出白水滋味的,定非等閒之輩了。仁兄可出寶劍一觀。」
樗裡疾打開隨身攜帶的錦盒,取出一劍。
公孫衍接過,觀察有頃,彈敲幾下,再向劍鋒吹一口氣,緩緩說道:「此為贗品。」
「這……」樗裡疾假意震驚,「在下出至百金,方才購得此劍,怎麼可能是贗品呢?」
「木兄請看,」公孫衍指著贗品,「此劍外形雖如吳鉤,但劍鋒有異。真正的吳鉤鋒而不刺,利而不耀,劍氣逼人,所向之處,削鐵如泥,殺人可不見血。反觀此劍,劍鋒閃亮,卻無絲毫劍氣,只可用於觀賞,不可用於搏擊。」
樗裡疾接過寶劍,再三視之,似乎不願相信。看到有塊鐵砧,他跨前一步,舉劍砍去,鐵砧分毫未損,劍卻一斷兩截。
「果是贗品!」樗裡疾不無懊喪道,「木某此生無他,唯愛吳鉤,不想卻是連連受騙,一擲百金,於頃刻之間化為烏有,竟是連吳鉤之面也未碰到。世上人情,唯此難堪吶!」
「呵呵呵,」公孫衍瞄他一眼,微微一笑,「木兄若想見識吳鉤,倒也不難。」
「哦?」樗裡疾面呈驚喜之色,隨即又現失望,「不會又是贗品吧?」
公孫衍冷冷一笑,走至牆邊,從牆上取出白圭贈送的伍子胥之劍,置於幾上:「木兄,請看此劍。」
樗裡疾拿過寶劍,一經抽動,即覺一股寒氣破鞘而出。吹口氣,劍身嗡嗡。彈之,錚錚作響。
樗裡疾讚不絕口:「好劍,好劍吶!」
「木兄請看,」公孫衍指劍介紹,「這才是真正的伍子胥之劍,本為一代劍師干將所鑄,此處刻有干將的銘文。後來,此劍落入吳王闔閭之手,破楚之後,闔閭將其賜予子胥。再後來,子胥以此劍自刎而死。」持劍走至鐵砧前,揮劍劈下,鐵砧一角被削,劍身完好無損。
「公孫兄,」樗裡疾拱手道,「此劍肯脫手否?木某願出千金!」
公孫衍搖頭:「此劍為先師所贈,縱是萬金,在下也不能賣!」
樗裡疾再揖:「在下無知,不意冒犯先師,望公孫兄恕罪!」
公孫衍笑道:「木兄既然不知,也就不必客氣了!」
樗裡疾瞥向地上的竹簡:「公孫兄這在讀何寶書呢?」
「木兄說笑了,」公孫衍淡淡一笑,「不過是在下隨手所寫,哪裡是寶?」
「哦?既是公孫兄所著,在下懇請一閱,可否?」
「木兄自便。」
樗裡疾從地上拿過一冊,正襟危坐,斂神翻閱,剛看幾行,肅然起敬,連聲長歎:「好書啊,好書!只是——」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
「擺錯地方了。」
「依木兄之見,當擺於何處?」
「當擺於君上的几案前面,讓它變成切實可行的政令。」
公孫衍啞然,半晌,發出一聲輕歎。
「公孫兄,」樗裡疾慨然歎喟,「束之高閣的書,即使再好,又有何用?深藏鞘中的劍,即使再鋒利,又有何用?」
「唉,」公孫衍亦歎一聲,「在下心事,木兄盡知矣!」
樗裡疾放下竹簡,抱拳道:「公孫兄,在下冒昧打擾,還望海涵。時辰不早了,在下尚有瑣事在身,這就告辭。」
公孫衍送至門口。
樗裡疾微微一笑,向公孫衍再揖一禮,朗聲道:「在下告辭,公孫兄留步!」
公孫衍拱手:「恕不遠送!」
樗裡疾走出幾步,瞥見樹叢裡有人晃動,附近還有一個鞋匠探頭探腦,早知內情,再次回過頭來,大聲說道:「公孫兄,好劍當有好用啊!」
看到樗裡疾走遠,丁三吩咐屬下繼續守候,自己匆匆趕回府中,將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稟報戚光。戚光感到事關重大,引他面見陳軫。
陳軫眉頭緊皺半日,抬頭問道:「前面那人何處去了?」
「稟主公,」丁三應道,「小人一路跟著他,見他拐入一條街道,早有馬車守候。那人坐上馬車,一路駛去。小人急了,撒開兩腿,緊追於後。所幸街上人多,馬車走不快,小人尚能趕上。」
「我問你,」陳軫急了,「馬車究竟何處去了?」
「小人一路追去,遠遠望到馬車停在王宮的御花園處。那兒有個後門,馬車在門口停下,那人下車,提上兩捆竹簡,竟進去了。」
「哦?」陳軫倒吸一口涼氣,「快講,那人多大年紀?是何模樣?」
「四十來歲,中等個頭,不胖不瘦,臉上白淨,眉清目秀,對了,沒有鬍鬚,看上去像個寺人(即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