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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節


「是的。先君領寡人走到井邊。列祖列宗全都圍井站著,然後,開始繞井轉圈。他們轉了一圈又一圈,寡人記不清轉了多少圈子。後來,列祖不轉了,圍著老井坐下。就在此時,先君開口說話了。」
嬴駟的心已被吊在嗓眼上了,迫不及待地問道:「先君說出何話?」
「先君指著井口說,嬴渠梁,秦國的前程就在裡面,還不取去?言訖,先君將寡人猛推一掌,寡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落下井去。」
嬴駟驚問:「公父下到井裡,看到什麼沒?」
孝公歎道:「唉,什麼也未看到。寡人吃此一驚,竟是醒了!」
嬴駟沉思一會兒:「公父,兒臣這就動身,一定尋到那口寶井!」
「駟兒。」孝公鄭重說道,「寡人此前從未做過此夢,寡人忖思,此事兒不會有假,既然牽動列祖列宗,那口井裡必有玄妙。不過,此事涉及秦國前程,你務必悄悄尋訪,不可使外人知曉!」
嬴駟點下頭,緩緩退出,尋思一時,喊上一名得力侍衛,各騎快馬,逕開城門,沿大道向西急馳而去。
出城三十里,嬴駟果然看到一個三岔路口,旁邊真有一棵大樹。大樹左邊,也真有一口廢棄的古井。
嬴駟大喜,朝古井跪下,連拜數拜。拜過,嬴駟朝井中一看,並無水影。他略想一下,朝井中扔下一枚石子,不一會兒,聽到下面傳出一聲悶響,方知井中無水。
嬴駟忖思一陣,讓侍衛將隨身所帶繩子拴在腰上,另一頭拴於樹幹上,對他說道:「昨夜本宮夢到井底有件寶物,你可下去,為本宮取上來!」
侍衛二話不說,順繩索滑下井去。侍衛在井底尋找一時,又驚又喜地朝上面叫道:「殿下,小人找到了,是只石匣子,在淤土裡。」
嬴駟喜道:「快,裝入袋中,繫在繩子上,拴牢一點!」
不一會兒,嬴駟從井下提上一隻石匣子。嬴駟驗過石匣子,知是此物不疑,眼珠兒一轉,環視四周,尋到一塊磨盤大的石頭,搬過來,眼一閉,朝井底下猛地砸下。井底傳出一聲慘叫,再無聲息了。嬴駟又尋一些石塊扔下井去,將侍衛埋了,將袋放在馬背上,逕回咸陽。
嬴駟提了袋子,直奔怡情殿。
孝公榻前,不知何時掛起一隻鳥籠,籠中三隻黃鸝在裡面跳來蹦去。嬴駟不及多想,將石匣子擺在孝公前面,叩道:「兒臣按公父所囑,在那眼寶井中尋到一隻石匣子!」
「哦?」孝公睜開眼睛,表情愕然,「快,打開看看!」
嬴駟小心翼翼地用劍尖撬開石匣:「公父,裡面空空蕩蕩,什麼也——不,兒臣看到了,有塊小石板!」
嬴駟拿出小石板,仔細查看,驚訝地說:「公父,板上刻了文字!」
孝公略現詫異,問道:「文字?是何文字?」
嬴駟細細讀道:「是『周數八百,赤盡黑出;帝臨天下,四海鹹服。老聃』!」
孝公閉目思索:「老聃?你再念一遍!」
「『周數八百,赤盡黑出;帝臨天下,四海鹹服。老聃』。」
「駟兒,快,為老聃上香!」
嬴駟將石板置於案上,點上香火。
「叩拜老聃!」
嬴駟叩拜。
「駟兒,」孝公語重心長道,「寡人今日方知,老聃昔日為何棄周西行,來到我大秦地界,原來,他老人家早就參破了上天玄機啊!」
嬴駟兩眼大睜:「上天玄機?」
孝公點頭:「駟兒可知老聃此言有何深意?」
「請公父指點!」
「周數八百,是說周室當有八百年氣運。赤盡黑出,是說周室氣運當盡,大秦當興!」
嬴駟似乎沒聽明白:「兒臣愚鈍,請君父詳示。」
「駟兒可知我大秦為何以黑為國色嗎?」
「秦為水德,水色為黑,因而先祖以黑為國色。」
「是的,」孝公點頭,「商為木德,國色為青,周為火德,國色為赤,秦為水德,國色為黑。上天造物,使五行相剋,克木者必火,克火者必水,是以商為周代,周也終將為秦所代。此所謂『赤盡黑出』。周數八百,今已七百有餘。也就是說,不出百年,周室氣數當盡!天下列國,能夠取代周室的唯我大秦。此非我願,實乃天意啊!」
嬴駟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方道:「公父——」
「駟兒,如此王業,可惜寡人無能為力,只能指靠你了!列祖列宗,也只能指靠你了!」
嬴駟激動地說:「公父,兒臣一定不負天命,振興大秦,君臨天下!」
孝公長出一口氣,微微點頭:「駟兒,此為上天玄機,斷不可洩於他人。否則,列國若知,必群起伐我,大禍必至!」
「兒臣明白。」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此王業,自然亦非一朝可成。駟兒,你可收起此匣,小心供奉,只許傳給嗣位太子!」
「兒臣謹遵公父之言!」
「駟兒,君臨天下、一統六合是上天賦予我秦室的使命,是天命!違背上天,天不容你!望你時時自誡,不可有一日懈怠!」
「兒臣記下了。」
孝公閉上雙目,似要睡去。嬴駟將石匣子收起,小心翼翼地藏於怡情殿的密室裡。看到孝公又要睡去,嬴駟正欲離開,孝公卻輕聲說道:「駟兒!」
「公父,兒臣在!」
「新法為興秦根本,斷不可廢!」
嬴駟鄭重點頭:「兒臣銘記於心。」
「新法既不可廢,駟兒可知如何對待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