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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節


此刻,蘇秦面對溪水,將竹簡攤在石頭上,眼睛卻不去看它,而是飽吸一口氣,面對青山,朗聲誦讀:「道可道,非恆道。名可名,非恆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蘇秦一口氣讀下去,突然間大是驚奇:口吃沒了!
蘇秦有點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誦讀:「道可道,非恆道。名可名,非恆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依舊順順暢暢,無一絲兒打卡。
蘇秦急步走到溪邊,看到溪水中漂下來一根羽毛,信口說道:「山上有樹,樹上有鳥,鳥長羽毛。夏日暖暖,谷風習習。羽毛掉落,隨風而去。飄入溪水,溪水流啊流,羽毛漂啊漂,溪水繞著高山流,羽毛隨著溪水漂!」
蘇秦陡然停住,又過一時,再對溪水道:「水流清清,水下有石,石是鵝卵石,水中有小魚,魚兒游得快,岸上草青青……」
蘇秦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在這兒隨便說去,要快即快,要慢即慢,竟然是隨心所欲,想就什麼,就能說出什麼了。
蘇秦驚喜萬分,跪在地上,沖溪水泣道:「天哪,我蘇秦不口吃了!我蘇秦不口吃了!」
突然,蘇秦猛地站起,一個轉身,飛也似的朝林中跑去,一直跑到一棵大樹下面。張儀要學有巢氏,總是喜歡待在樹上,這棵大樹是張儀平素讀書之處。蘇秦在樹下連叫幾聲,竟無一點動靜。
蘇秦抬頭朝樹上望去,竟是枝繁葉茂,看不真切。蘇秦自語道:「賢弟哪兒去了?莫不是睡去了,我且上去看看!」
蘇秦爬到樹上,見張儀果然躺在一根大枝丫上,整個面孔被攤開的竹簡蓋了個嚴實。
蘇秦推推張儀,叫道:「賢弟!」
張儀一動不動。
蘇秦心頭一震,伸手正欲移開蓋在他臉上的竹簡,張儀陡然道:「別動!」
蘇秦叫道:「賢弟,你這是怎麼了?」
「不怎麼?」
蘇秦驚異地問:「那——賢弟為何蓋住臉呢?」
「臉?」張儀兩手捂牢竹簡,「哪兒還有臉?在下的臉今兒全丟光了!在下這是無臉見人哪!」
突然,張儀似乎發現什麼,忽地爬起,兩手捉住蘇秦的胳膊,兩隻大眼呆望著他,似乎他是一個怪物。
蘇秦急道:「賢弟,你——你要怎的?」
張儀長吸一口氣,驚異地說:「咦,乍一聽,你不結巴了!」
蘇秦長吁一口氣,朗聲笑道:「是啊,在下不結巴了!在下此來就是告知賢弟,在下不結巴了!」
張儀似乎仍不相信:「你是怎麼不結巴的?」
蘇秦搖頭道:「在下也是不知。好像是突然之間,在下就不結巴了,真的,在下不結巴了,哈哈哈哈,我蘇秦從今往後,再也不結巴了!」
張儀興奮地說道:「好哇,蘇兄你不結巴了,好哇,好哇,不結巴好哇!哈哈哈哈——在下祝賀你了!」
「雲開日出,我蘇秦終於見到青天了!」
張儀的臉色卻又陡然陰沉下來,長歎一聲:「唉——」
蘇秦問道:「賢弟為何歎氣?」
張儀又歎幾聲:「蘇兄見到青天,在下卻是遇上暴風驟雨了!蟬兒——蟬兒她——完了,在下算是完了!蟬兒她——唉,你說蘇兄,在下怎會鬼迷心竅,跟龐涓那廝較上勁了呢?」
不待蘇秦說話,張儀咬牙切齒道:「都是那個王八羔子害的!要不是在鬼谷,在下非要狠狠地揍他一頓不可!」
蘇秦撲哧一笑:「我說賢弟,真要和龐涓打架,你們誰揍誰可就不一定嘍!」
張儀冷笑一聲:「蘇兄,我們誰揍誰,你看著就是!」
將近中午,玉蟬兒燒好午飯,拿手指理理頭髮,款款走到草堂外面。看到草地上有只蝴蝶在翩翩起舞,玉蟬兒童心泛起,追它而去。追有一時,蝴蝶飛到蘇秦四人的草舍旁邊,落在一朵山花上。
玉蟬兒正要跟去,忽地嗅到一股怪味,自語道:「什麼怪味兒,臭死了!」
玉蟬兒扭身查找怪味的來源,驚異地發現,原來怪味是從四人的房間裡散發出來的。玉蟬兒走進邊上的一間,是蘇秦的,裡面亂七八糟,鞋子、衣服不知多久沒有洗過,全都堆在角落裡。
玉蟬兒驚道:「天哪,這樣的屋子,怎能住人呢?」
玉蟬兒捏著鼻子將蘇秦的一堆髒衣服抱到外面,打開窗子,在裡面收拾起來。收拾完蘇秦的屋子,玉蟬兒又走進另外三人的房間,逐個收拾一遍,將他們的衣服裝進兩隻大籃子,一手一隻提著,直朝小溪走去。
沒過多久,蘇秦手捧竹簡,一邊看書,一邊走回房間。
蘇秦推開房門,見房中乾淨整潔,以為走錯房間了,趕忙退出。走到外面仔細再看,相信沒有弄錯,這才又走進去。
蘇秦在屋中愣有一時,搔頭自問:「咦,我的衣服呢?」
蘇秦正在四下裡尋找,孫賓、張儀、龐涓也從外面回來。
孫賓問道:「蘇兄,你丟什麼東西了?」
「衣服!衣服不知哪兒去了?還有,你們看,這像是我的房間嗎?」
幾人一看,紛紛稱奇。
張儀驚咋道:「嘖嘖嘖,不定有仙女下凡,幫你料理呢!」
蘇秦笑道:「你們回去瞧瞧,是不是也有仙女?」
幾人分頭跑回自己房間,不一會兒,也都撓著頭皮走出。
張儀問道:「奇怪,是誰幹的呢?」
孫賓猛地一拍腦門:「會不會是師姐——」
蘇秦也回過神來,附和道:「對,是師姐!定是她拿到河邊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