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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節


朱威卻似想起什麼,抬頭又問:「方纔你說,龐涓那個同謀,是衛人孫賓?」
白虎點頭道:「是他自己說的。他在盟誓時說,衛人孫賓願與龐涓結為生死兄弟,有難共當,有苦同吃。若違此誓,天雷擊頂!」
朱威沉思有頃,自語道:「不會是帝丘守尉孫賓吧!如果是他,可就糟了!」
白虎一怔:「為何糟了?」
「那個孫賓是春秋名將孫武子後裔,其祖父孫機是衛相國,我曾與他見過一面,甚是敬服他的為人,可謂是忠勇俱全,體恤民情,堪與白相國比肩。孫機在衛十餘年,衛國大治。若不是陛下興師征伐,衛國本是一片樂土。其父孫操是平陽守丞、叔父孫安是平陽守尉,上將軍伐衛時在平陽屠城,二人皆以身殉國,為孫門全了名節。不久前聽說,平陽發生瘟疫,孫相國前去探望疫民,染病仙去。如此算來,孫氏一門,只有這個孫賓了。如果真是此人,上將軍本是記仇之人,必不饒他。陛下因有河西之敗,也必將氣撒在此人身上!」
「司徒大人,如此看來,於公於私,於情於義,我們都得救下他們才是。」
「這是通天大案,如何能救?再說,陳軫也不是好應付的。方纔他來,為的就是此案,說是陛下甚是關注,要我秉公處置。這是在拿陛下壓我,我敢說,此時沒準兒他就在陛下那兒。唉,眼下看來,二人縱有天大的委屈,也怕難逃死罪。」
白虎急了,跪下求道:「司徒大人——」
朱威沉思有頃,抬頭說道:「你看這樣如何?這件事情你只當沒有告訴我,我也壓根兒不知情。你可去找公孫衍,他點子多,或有辦法救二人之命。」
白虎聽了,不及告辭,起身走向門外,急急跳上車子:「快,到公孫衍家。」
白虎見過公孫衍,將情由細說一遍。公孫衍思忖有頃,呵呵樂道:「朱司徒已經答應放走他們,你還跑來找我幹什麼?」
白虎愣了:「他——他何時答應的?」
公孫衍呵呵又是一笑:「看你這腦筋,就不會拐個彎兒。你想想看,你是掌囚大人,犯人眼下就在你的手裡,司徒說他壓根兒就不知情,你也從未告訴過他,分明就是要你放人!」
「可——刑獄守備甚嚴,在下如何去放?」
公孫衍略略一想,笑道:「若是此說,在下有個一個方兒,少爺或可一試。」
在白虎穿上掌囚服的第三日,魏惠王的正式任命詔書也下發到刑獄。朱威宣完詔書,白虎顯得特別高興,對司刑揖道:「下官蒙府上蔭佑,無尺寸之功卻得此位,甚是過意不去,有意置薄酒一席,聊表謝意!」
司刑忙道:「白少爺不說,在下也在尋思此事。在此獄中,迎來送往本是常情,吏員陞遷調動,均要慶祝一番。公子浪子回頭,又蒙主君欽點,慶祝更應隆重一些才是。這樣吧,由在下張羅,刑獄所有吏員均到元亨樓小酌一番,少爺意下如何?」
「下官謝大人恩典。下官初來乍到,不能厚此薄彼,因而想請獄中所有同仁,尤其是下官部屬,無論吏員獄卒,皆喝一杯,可刑獄重地,須臾離不開人,卻是為難!」
司刑沉思有頃,抬頭說道:「這個好辦,由在下出面,將酒菜叫到獄中,大家就在獄中熱鬧一番,慶賀、守值兩不耽擱,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白虎從袋中摸出十金,遞與司刑,「這點小錢,大人暫先拿去操持,何酒何菜,盡由大人作主!」
司刑趕忙推卻:「為公子慶賀,何能再用公子的錢?」
「大人若不拿去,這酒下官就不喝了!」
司刑推辭不脫,只好接過十金,安排屬下分頭操辦。
向晚時分,掌囚府中開始吆五喝六,杯盤狼藉。白虎原本善酒,只是存下心事,不敢真喝,能搪塞盡量搪塞,不能搪塞的勉強陪飲一爵。
酒過三巡,見司刑及眾獄吏俱已醉了,白虎提過酒壺,帶上兩隻大碗,拿上一隻烤雞,二斤牛肉,逕直走向死囚室方向。兩名守值的獄卒聽到腳步聲,迎出一看,見是白虎,急急叩拜於地:「小人叩見掌囚大人!」
白虎放下酒具,親手將他們扶起:「今日本府大喜,大家皆在暢飲,你們二人卻在守值,實讓本府過意不去。來來來,本府陪你們小飲幾碗!」
掌囚大人親自問候,這又敬酒,兩名獄卒感激涕零,跪下叩道:「小人謝大人恩典!」
白虎將烤雞撕成碎塊,與牛肉放在一道:「來來來,咱們邊吃,邊喝,順便嘮叨一會兒!」
兩個獄卒道:「謝大人賞賜!」
白虎陪兩人各飲幾碗,拉一陣兒家常,得知二人一個叫馮貴,一個叫陳淇,皆是有家室的實在人,遲疑半晌,終是狠下心來,轉過話鋒:「牢室裡可有動靜?」
馮貴應道:「回大人的話,並無動靜!」
「此處是獄中重地,差錯不得。本府也算是新官上任,大家又都在那兒狂歡,本府甚是放心不下,想去查看一下,你們可否陪我走走?」
馮貴、陳淇趕忙放下酒碗和手中雞塊,拿袖抹過嘴巴,打了火把,引領白虎挨牢查看。查至最後一間,白虎指了指牢房:「馮貴,聽說他們是欽犯,可得守得嚴些。你打開牢門,本府進去看看!」
馮貴打開牢門,與白虎一道進去。龐涓、孫賓早知白虎用意,躺在地上只不作聲。
白虎盯住二人看有一會兒,抬頭問道:「他們的腳鐐能打開嗎?」
馮貴指指腰間鑰匙:「回大人的話,死囚的腳鐐是通用的,這把鑰匙均可打開!」
白虎點點頭,走出牢門。馮貴正在鎖門,白虎陡然拔劍刺死陳淇。馮貴聽到後面聲響,回頭一看,見陳淇已悶聲倒地,一時驚得呆了。白虎拔出寶劍,將劍尖對準馮貴的胸膛。
馮貴嚇得兩腿發顫,結巴道:「大——大人!」
白虎長歎一聲:「唉,馮貴,待會兒見到陳淇,你就對他說,是本府對不住你們,你們的家小,自有本府養著!」話音剛落,劍尖已透馮貴後心。
白虎從馮貴腰間拔出鑰匙,推開牢門,打開龐涓、孫賓的腳鏈,又將馮貴、陳淇的屍體拖入囚室,拔出他們的佩劍,遞與龐涓、孫賓各一柄,叫龐涓、孫賓脫下二人的服飾套在身上,急急說道:「恩公,此地不是說話處,快隨我走!」
龐涓略一思索,用手指飽蘸了兩個獄卒的血,在牆上飛快寫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陳軫奸賊,血債血還!龐涓。」
龐涓寫完,與孫賓遠遠跟在白虎後面,逕朝外面走去。
快到刑獄大門時,白虎讓二人裝作醉狀,相互攙扶了,蹣跚著走出。門衛早知裡面辦酒,又見二人一身獄卒打扮,已是大醉,哪裡辨出真假,任由二人走出門去。
出刑獄之後,二人在一處陰影下略候一時,見白虎匆匆出來。龐涓喊住他,三人飛速沿著街道,奔至城牆邊。因無戰事,城牆上並無兵士。三人選好較為隱蔽之處,白虎打開隨身帶著的包裹,拿出兩套衣服,讓二人換過,又取出一條繩索,繫在城垛上。
待做完這一切,白虎方才撲地叩拜於地:「恩公在上,請受白虎一拜!」
龐涓急急拉起:「白少爺快快請起!」
白虎起身。
龐涓嗔道:「少爺拜的是哪一出?若是叩拜,也該在下拜少爺才是!若無少爺,龐涓一命休矣!」
「恩公萬不可說出此話。沒有恩公,白虎活得連畜生也不如啊!」
「好了,不說這些了!」龐涓手指孫賓,「白少爺,這是孫兄,是在下在牢中結拜的義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