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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節


「拿金子去吧。若是不放心,就請大人跟在下走一遭去!」
朱威遲疑有頃,果斷說道:「好,就此定了!」
龐涓打定主意,叫孫賓趕了車馬,繞過宮城,逕投白家大院。到大門外面,見門上早已落鎖,門外冷冷清清,竟無一人。孫賓攔住路人打探,方知白少爺已將院子輸掉,搬到附近偏院住了。
孫賓按照那人所指方向,驅車徑投偏院而去。走有一程,果然一排院落,乍看上去,沒有一個像是大戶人家。
龐涓指著這排院落:「這裡想必是了,不知是哪一家?」
孫賓放慢車子,正欲停下打探,忽見前面巷子裡躥出一人,跌跌撞撞,腳步踉蹌,模樣就如喝醉一般。
此人正是從公孫衍家裡一路跑回的老家宰。走到自家偏院前面,老家宰停住腳步,靠在門邊磚牆上,呼哧呼哧連喘一陣兒粗氣,轉身欲推門,復又止住,就如癡呆一般在大門外面的台階上緩緩蹲下。
孫賓覺得奇怪,再看周圍並無別人,只好在他前面十幾步外停住車子,慢慢走到他跟前,打一揖道:「請問老丈,白少爺家可住此處?」
老家宰猛地抬頭,將他上下打量一番:「你找少爺何事?」
孫賓回身指指車上:「我家少爺是白少爺朋友,多時不曾見他,聽說他住此地,特來尋訪!」
聽到「朋友」二字,老家宰輕輕搖頭:「走吧,你去轉告你家少爺,就說少爺沒有朋友了!白家也沒有朋友了!」
「老丈認識白少爺?」
老家宰的淚水慢慢流出:「少爺在老朽膝上長大,你說認識不認識?」
「那——白少爺他——可在府上?」
聽到「府上」二字,老家宰更是傷感,「你們走吧,若是找他賭錢,就到元亨樓去。這陣兒,他准在那兒!」言訖,竟是不睬孫賓,扭身推開院門,閃身進去,「啪」地將門關得山響。
孫賓略怔一下,悻悻回身,對龐涓說道:「此處就是白少爺家。白少爺這陣兒不在府上,說是到元亨樓去了!」
龐涓沉思有頃,眉頭一橫:「元亨樓去!」
元亨樓裡,林掌櫃急急慌慌地走上二樓,掀開珠簾,碎步趨入密室,在戚光前面跪下,叩道:「小人見過戚爺!」
戚光抬眼掃他一眼:「聽說白家那小子來了!」
「回戚爺的話,正在客房裡候著呢!」
「這麼說,他賣了偏院?」
林掌櫃搖頭。
戚光略感驚異:「他不是沒錢了嗎?」
「小人依照戚爺吩咐,使人盯著那小子,見他揣了首飾盒子走進當鋪。小人使人問過當鋪掌櫃,掌櫃說,白公子將他夫人的首飾悉數當了,當出三十一金!」
戚光冷冷一笑:「他也真夠黑心的!」
「戚爺說得是!」林掌櫃從地上爬起,後退一步,恨恨說道,「白夫人的首飾,隨便哪件都值十金八金,小人使人問過,那盒子裡的物什,少說也值百金。他倒好,三十金竟就打發了。打發也就打發了,他偏又多出一金來,似乎還——」見戚光將臉扭向一邊,趕忙打住,哈腰候在那兒。
戚光見他不說了,方才轉過臉,點頭讚道:「嗯,好小子,是個賭家!該開場了吧?」
元亨樓裡小賭不斷,大賭一日卻限一場,定於申時。戚光此問,顯然指的是申時大賭。
「回戚爺的話,申時這就到了。白家那小子極是守信,是卡著點來的!」
「嗯,你去轉告那小子,就說戚爺今兒興致頗高,陪他玩一把!」
林掌櫃大是驚駭:「戚爺,您——您要親自出馬?」
戚光陰陰地點頭:「這是場壓軸戲,錯過豈不可惜?」
「是是是,」林掌櫃趕忙笑道,「戚爺親自上場,真也給足了這小子面子!」
「呵呵呵,」戚光也笑一下,「這樣吧,你招徠些看客,造出些聲勢來!」
「這個自然,戚爺出場,說什麼也不能寒磣!」
戚光瞪他一眼:「什麼戚爺出場,寒磣不寒磣的?今兒是這小子最後一場,無論如何,我們都得讓他輸得風風光光!」
林掌櫃哈腰道:「戚爺說得是,小人這就安排!」
不一會兒,元亨樓前陡然熱鬧起來,鑼鼓喧天,爆竹聲聲,兩個漢子一人敲鑼,一人擊鼓,得空還要大聲吆喝一陣:「老少爺們,申時將至,元亨樓晚場開賭嘍!有錢的,生個崽子;沒錢的,瞧個熱鬧!老少爺們,元亨樓晚場開賭嘍!」
過往行人有駐足觀看的,也有摀住耳朵急速走過的。不消半個時辰,元亨樓前已是人聲鼎沸。大門兩側的二十幾根拴馬樁上拴滿馬匹,停車場上,也一溜兒紮下兩行軺車,打眼望去,少說也有十幾輛。衣著光鮮的人們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地步入大門。
孫賓在道邊停下車子,龐涓小聲吩咐:「孫兄,你在此處守候,不要卸馬,在下進去。」
孫賓多少有些擔憂:「龐兄,這樣不妥吧,萬一有啥緊事兒?」
「孫兄守在外面,防的就是這緊事兒。」
孫賓聽他講得在理,點頭允了。
龐涓走下車子,正要走進大門,滿身酒氣的公孫衍打對面走過來,遠看上去,就像一個落勢的癟三。公孫衍步態踉蹌,手中依然拿著酒葫蘆,走幾步不忘小啜一口。在他身後幾步遠處,扮作普通看客的朱威一身士子打扮,一條方巾搭在肩上,手中抬著一口黑不溜秋、沒有看相的箱子,慢悠悠地也走過來。
門人走前一步,伸手攔住公孫衍:「去去去,又是你個醉鬼,快走,快走!」
公孫衍噴著酒氣,朝他猛一瞪眼,指著門外敲鑼的:「聽他怎麼說?有錢的,生個崽子,沒錢的,瞧個熱鬧!在下不過瞧個熱鬧,怎麼就不行?」
另一門人皺下眉頭:「算了,算了,掌櫃方才交待,今兒要熱鬧,就讓他進去吧。」
「這陣子他天天來看,從未賭過一文!這還不說,只要他來,滿場子都是酒氣,昨日我就看到掌櫃朝他翻白眼來著!」
「瞧他那個下作樣兒,讓他賭啥?」
先前說話的門人鼻孔裡哼出一聲:「咱家是開賭場的,不是開戲場的,要窮光蛋進來做啥?」轉對公孫衍橫一眼,「掌櫃說了,從今往後,不許你再進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