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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節


龐涓將錢又塞回來,呵呵笑道:「如何使不得?錢這玩意兒就如一泡狗屎,可出門在外,沒有這泡狗屎真還不行!只是在下提醒孫兄一句,日後務必小心一些,方今世上,畢竟是好人少,壞人多啊!」
孫賓從未遇到如此豪爽之人,手捧二金,不無感動:「龍兄——」
龐涓又是爽朗一笑:「看看看,大丈夫行事,怎麼跟個娘們似的?爽快一點,你我二人聚散有緣,就此作別!」言訖,拱手作別。
孫賓心頭一動,亦拱手道:「敢問龍兄欲往何處?」
龐涓略有遲疑:「這——孫兄還有何事?」
「在下並無他意,只是——在下隱約覺得——龍兄是否另有麻煩?」
龐涓沉思有頃,點頭道:「孫兄既已看出,在下就不隱瞞了。其實在下並不姓龍,也不是大梁人氏。在下姓龐名涓,家住安邑,近日與奸賊陳軫結了冤家!」
「奸賊陳軫?」孫賓驚愕,「龐兄所說,可是魏國上大夫陳軫?」
「正是此賊!」龐涓咬牙切齒,「此賊阿諛逢迎,嫉賢妒能,陷害忠良,使我大魏終有河西之辱,堪稱魏國大奸。此為國事,暫且不說。幾個月前,此賊勾結秦人公孫鞅,極力蠱惑君上稱王。聽說家父曾是周室縫人,能制王服,此賊使人尋上門來。家父以不合王制為由,堅拒不從。此賊惱羞成怒,囚禁家父,強逼家父製作王服。在下去救家父,此賊卻暗設埋伏,加害在下。幸有好友羅文捨身相救,在下方才逃過一劫!此賊不甘罷休,將在下誣為殺人兇犯,令官府四處緝拿,欲除後患!」
「聽龐兄說來,陳軫著實可惡!敢問龐兄,下一步作何打算?」
「唉,」龐涓長歎一聲,「在下本想由此渡河投往趙國邯鄲,不想遇到此事。方才在下思來想去,似此一路逃命,斷不是長法!再說,家父仍在此賊手中,生死未卜。於國於家,於忠於孝,在下都得趕回安邑!奸賊不除,魏禍不已。在下此番回去,定與陳軫那廝見個分曉!」
孫賓點頭道:「見分曉事小,救出令尊大人卻是緊要。龐兄若是不嫌棄在下,賓願一同前往,助兄一臂之力!」
龐涓握牢孫賓兩手:「孫兄——」
第四章破奸計,龐涓助白少爺浪子回頭
河西失陷,魏惠王失去七百里土地和八萬多武卒,精神一下子垮了,不再像戰前那樣兩日一小朝,十日一大朝,走路呼呼帶風,說話聲如洪鐘,而是一連十幾日不上朝,只將朝中一應事務,一股腦兒推給他感覺能夠靠得住的大臣,大司徒朱威。
然而,魏惠王在偃旗息鼓半月之後,陡然上朝,連發數道詔書,一是削去陳軫上卿、大宗伯職爵,依舊為上大夫;二是剝奪公子卬上將軍職銜,收回兵符,但以其奇襲秦人中軍、斬敵數萬有功為由,晉封安國君,食邑五千戶;三是晉陞陰晉守丞張猛為西河守將,替代龍賈,負責河水、函谷關、陰晉等對秦防務;四是解除龍賈副將職銜,准允他解甲歸田。至於奇襲秦人中軍的主謀人公孫衍,則隻字未提。
魏惠王的一連串動作使整個朝廷瞠目結舌,也使陳軫有驚無險。雖說上大夫之位離相國又遠一步,但依眼下處境,仍能保住此位已屬不易,陳軫也不是不知進退之人。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繞了一個大圈,到頭來竟然發現自己不過是在原地打轉,從終點又回到了起點。陳軫痛定思痛,決定一切從頭再來。思慮再三,陳軫決定將精力暫先放回元亨樓裡。在這變亂之世,老於世道的陳軫深知金錢的魅力。元亨樓是他取之不竭的本錢,只要擁有這個本錢,後面的事無論再難,仍有可為之處。相國之位一日不定,他陳軫就會一日有望。
於他陳軫而言,此生此世,君位雖不可想,但這大國之相,斷非夢中所念,而是伸手可觸的。
這日下朝之後,陳軫枉自嗟歎一番,回到府中換過衣服,與戚光一道,從後花園的一條密道裡三轉兩拐踅入元亨樓,直入密室。
早有人候在那兒,見二人到來,沏上茶水。
戚光吩咐道:「傳林掌櫃,讓他帶上本月賬冊,從速趕來!」
不一會兒,林掌櫃急急慌慌地走上二樓,拜過陳軫,雙手呈上厚厚一摞賬冊。陳軫坐於幾前,品了一口香茗,伸手拿起賬冊,一行接一行地細看過去。戚光小心翼翼地候立一側,林掌櫃仍舊跪在地上,叩首翹臀,大氣也不敢吭出一聲。
在一陣嘩啦聲中,陳軫從頭翻到尾,「啪」地將賬冊扔到几案上,抬頭白一眼戚光:「這些皆是一堆細賬,為何不見個實數?」
戚光拿起賬冊,順手甩與林掌櫃,厲聲責道:「還不快給主公一個實數!」
林掌櫃小聲稟道:「回稟主公,明日才足月,因而小人未及算出。」
戚光打眼一看,旁邊正好放著一隻算盤,走過去一把抓過,遞與林掌櫃:「就在這兒算吧,動作麻利點,莫讓主公等得急了。」
林掌櫃將賬冊從頭翻起,辟里啪啦響過一陣算盤,叩首道:「回稟主公,除去各項開銷,本月實賺三百五十七金。」
陳軫仰起頭來,深吸一氣,慢慢吁出。戚光朝林掌櫃擺下手,林掌櫃會意,翻身爬起,緩緩退出。
陳軫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轉對戚光道:「白家那小子,還有多少家當?」
戚光輕聲應道:「回主公的話,主房、花園及十幾進院子全賣光了,還剩一個偏院,在白家大院外面,是老家宰留下來養老用的,眼下小兩口也搬過去了,三人擠在一堆兒,還算熱鬧。聽說那個小娘們兒挺了肚子,看起來也怪可憐的!」
「嗯,」陳軫再啜一口清茶,「那個偏院,能值多少?」
「少說也值三十金。」
「哦?」陳軫沉思有頃,「既值這麼多,就讓他一併押上吧。」
「小人遵命。」
「從本月紅利中抽百金來!」
戚光答應一聲,急走出去,一刻過後,抬著一口沉甸甸的箱子再度進來。
「備車!」
主僕二人一溜煙地馳至安國君府。聽聞陳軫來訪,安國君公子卬親自迎出,挽了陳軫之手,一路步入後堂。一入客廳,陳軫彎膝欲拜,公子卬趕忙扶起,一迭聲道:「上卿再來本公子府上,大可不必行此虛禮!」
陳軫苦笑一聲:「什麼上卿?下官是吹笙的掉井裡,一路響著下去了!」
「唉,」公子卬長歎一聲,「都怪本公子一時大意,中了公孫鞅的奸計。若不是上卿運籌得當,起死回生,本公子的魂魄,此時不知在哪兒飄蕩著呢!」
聽到公子卬說出此話,陳軫心中略覺安慰,口中卻道:「是公子福星高照,下官何功之有?公子一路高昇,貴為君侯,還望多多體恤下官才是!」
公子卬亦是一聲苦笑:「什麼君侯?虎符沒了,本公子眼下只是一根光桿,府還是老府,人還是舊人,無非是門楣上換塊匾額而已!」
陳軫歎道:「公子切莫這麼說!人生在世,說穿了,為的還不是塊匾額!公子您以前要啥有啥,缺的就是這塊匾額。如今,連匾額也齊全了,公子可謂是心想事成,不像下官,想什麼,什麼不來!」
公子卬知道陳軫想說什麼,當即承諾道:「上卿放心,只要本公子尚有一口氣在,相位就是你的!要是有誰不識相,敢來硬搶,本公子要他連後悔藥也沒得吃!」
陳軫起身又要叩拜,公子卬再次攔住。陳軫擊掌,正在偏廳與公子卬府上家宰說話的戚光聽得真切,趕忙抬著箱子趨入,在廳中放下箱子,見過禮,緩緩退出。
公子卬掃了箱子一眼:「上卿,此是何意?」
「公子記得元亨樓嗎?公子尚有一點本金,此為公子份錢!」
「本公子的本金?」公子卬大怔,抓耳撓腮,竟是想不起來。
陳軫微微一笑:「是下官代付的,公子自是記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