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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節


蘇秦見是治他口吃的,內中一陣狂喜。這些年來,最最讓他揪心的莫過此事,突然有人能夠根治,豈不讓他喜出望外?
蘇秦收起錦囊,朝琴師深揖一禮,問道:「請——請問先——先生,可知此囊是何——何人所——所托?」
琴師不無傷感地凝視蘇秦,許久,搖頭歎道:「唉,時也,運也!蘇士子有此機緣,老朽恭賀了!」
蘇秦大是詫異:「機——機緣?恭——恭賀?這——這——先生從——從何說起?」
琴師竟不答話,復歎兩聲,揚鞭而去。
蘇秦手拿錦囊怔在那兒,滿臉錯愕。
卻說小順兒讀過張伯急信,將張儀放上馬車,取道崤關、函谷關、陰晉一線,急奔少梁而去。張儀一覺睡到次日,酒勁醒來,將張伯書信再次讀過,又哭一場,催小順兒趕得再急一些。小順兒快馬加鞭,夜宿曉行,因函谷關山路難走,途中又遇雷雨,馬的腳力也不夠,連行七日,方才趕回家中。
馬車在張家大院前戛然而止。張儀急急跳下馬車,拔腿衝向大門。
然而,他剛剛衝到門口,就被一個持槍的秦兵一把扯住衣領,猛地朝後推去。張儀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
張儀爬起來,這才看清大門旁邊多了兩個秦兵,怒道:「你們為何在此?為何不讓我進去?」
一名秦兵眼睛一瞪:「我還沒問你呢,你倒發起橫來!睜眼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張儀抬眼一看,門上的匾額上赫然寫著「大秦官大夫崔府」。
張儀怒不可遏:「什麼官大夫?這是我家!!」
兩名秦兵皆是一愣,互望一眼。另一秦兵問道:「你是何人?」
「本人姓張名儀,前往周室求學,聽聞母親病重,特地返家探望!」
那秦兵明白過來,連連點頭:「哦,知道了,知道了,原來你就是張家的那個小子!小伙子,告訴你吧,二十日前,這兒已是官大夫府,不是你家了!」
張儀震怒,大聲責罵:「你們這群強盜,為何霸佔我家?」
那秦兵冷冷一笑:「霸佔你家?我告訴你,此地本來就是老秦人的!我家主公已經查實,你家本住安邑,六十年前,你祖父張炎隨強賊吳起強霸河西,在此建邑安家。鑒於張炎只是幕僚,尚無血債,我家主人特許留下你家老小性命,至於田產家財,盡數抄沒,你若識相,就滾回安邑去吧!」
張儀氣極,衝上去又要理論,小順兒急走過來,死活拉住張儀,拱手說道:「請問軍爺,老夫人現在何處?」
那秦兵指了指左側不遠處原是家奴住的一片矮小房子:「你們可去那裡看看,或能知曉!」
小順兒兩手拽牢張儀,轉身走向馬車,正欲吆馬,一個秦兵道:「兩位且慢!」
二人頓住。
那秦兵直走過來,看一眼小順兒的馬車:「這輛馬車可是你家的?」
張儀硬起脖子,朗聲說道:「當然是我家的!」
「既是你家的,沒收了!」話音落處,那秦兵招呼另一秦兵過來,不由分說,拽過韁繩,奪過小順兒的鞭子,朝院裡趕去。
小順兒急了,跳起就要爭奪,張儀冷冷喝道:「讓他們拿去吧!」
小順兒恨恨地跺了一腳,隨張儀轉過身子,朝那片矮房子走去。走到近前,早有人認出張儀,引領他們走至一個十分破敗的院落。小順兒敲門,老家宰見是張儀,不及見禮,急急說道:「少爺,快!」
張儀帶著哭音:「張伯,娘呢!」
「快,夫人在屋裡,單候少爺您了!」
張儀三步並作兩步衝進院子,哭叫:「娘,儀兒回來了!娘——」幾步跨入屋門,一個婢女引他急到裡間。
這是個敗得不能再敗的院落,即使是家奴,也早不住了。全是草房,主房屋頂上還有一個大洞,陽光從洞中射進,滿屋子都是亮光。靠牆的土坑上,張夫人躺在一張破草蓆上,奄奄一息。
聽到張儀的喊聲,張夫人在奴婢的攙扶下掙扎著坐起,聲音微弱而顫抖:「儀兒——」
張儀急走幾步,撲倒在土炕前,埋頭於張夫人身上,泣道:「娘,娘——」
張夫人吃力地伸出手來,顫抖著撫在張儀頭上:「儀兒,娘……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張儀泣不成聲:「娘,是儀兒不孝,回得遲了,娘——」
「儀兒,娘……不怪你,是娘不……讓你回來的!」
張儀急忙起身,扶母親重新躺下,兩手緊緊握住母親一直在顫動的手。
張夫人凝視張儀,一直凝視他,有頃,緩緩說道:「儀兒,這幾日裡,你爹每天都來,催娘過去。娘捨不下你,執不肯去,只……想再看你一眼。娘……看到了,娘知……足了!」言訖,甜甜笑了。
張儀將頭埋進張夫人懷裡,涕淚滂沱,不停地重複一個字:「娘——」
張夫人吃力地伸出手,指了指枕下。張儀伸手進去,摸到一隻布囊,打開一看,裡面是十塊金子。
張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儀兒,一切都……沒了,娘……留下這……點——以後的路,你……得——得自己走了!」
張儀泣道:「娘——」
張夫人連喘幾口,斷斷續續地說:「儀兒,節、儉、上……」
「進」字尚未說出,張夫人將頭一歪,嚥氣了。
張儀放聲悲哭:「娘——」
三個僕從一齊跪於地上,各出悲聲:「老夫人——」
哭有一晌,張儀止住悲泣,將娘留下的金子全部交與張伯,吩咐他安置母親後事。張伯買了一口上好棺木,置辦了喪服、冥器和一塊石碑。張儀與眾僕依照習俗守靈三日,掘開先父墓穴,將父母合葬了。
葬好母親,張儀與眾僕從跪在新起的土墳前,各拜幾拜。拜訖,張儀緩緩扭過身子,轉對幾個僕從:「張伯,你們過來!」
幾人起來,莫名其妙地望著張儀。
張儀的目光望向張伯:「還剩錢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