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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節

村支書嘟囔一句,她男人和兒子都不管,我才不管哩。

梁教授捏起一根頭髮,這是瘋女人掙扎時掉落下來的,梁教授說道:八名死者,其中兩名是父子,明天讓省廳做一下DNA檢測,那對父子可能就是她男人和兒子。

那天晚上,包斬在村邊的塑料大棚裡抓到了一個偷芥菜的婦女,此人叫巧蓮,是個寡婦。農村裡時常發生這類順手牽羊的小事,村支書將薺菜沒收,教訓了巧蓮幾句,就讓她回家睡覺了。

第二天,村民辨認死者遺物的工作在村委會大院展開,院裡扯了一道鐵絲,上面搭滿了八名死者的衣服、腰帶和鞋子。這些衣服大多質料低廉,鐵絲上的鞋子,沒有一雙皮鞋,一看就知道遺物的主人常年從事體力勞動。有的褂子上面,血跡仍在,可以想像出死者遇害時的恐怖情景。

大多數村民都已經通過電話聯繫上了遠在外地打工的家人,村民聚集在村委會大院門口,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即使有人辨認遺物,也不願讓別人知曉,有幾個人走進村委會大院,看著鐵絲上的衣物,就像看著舊貨市場上的東西,猶豫著不敢上前。一個老漢遠遠蹲在一邊,他抽著自己卷的香煙,搖搖頭,自言自語說,俺娃不在裡邊……

村委會大院門口一陣騷動,人群閃開,一個婦女扯著嗓子罵道:我日恁大腳奶奶喔,日恁八輩子喔,你偷我家的薺菜,我咧死你個嗓子眼里長痔瘡腚眼裡鑽蛆的寡婦喔,我一巴掌忽死你個爛腸子爛肺爛心肝一鍋燉了給恁娘上墳當三牲供裡個賊喔……

村裡有郭家五兄弟,這名罵人的婦女是老五媳婦,塑料大棚裡種的薺菜就是她家的。

寡婦巧蓮死不認賬,拒不承認自己偷芥菜,她也是村裡的一名潑婦,她袖著手,黑著臉問道:他五嫂,你這是罵誰哩,你家大棚佔了我家的地,我都沒和你計較,你這是作死哩。

郭五媳婦翻了個白眼,氣哼哼的說:吆,有拾錢的,還有拾罵的呀?

寡婦巧蓮叉腰說,龜孫,你等著。

寡婦巧蓮急沖沖的跑回家,拿了菜刀和菜板,殺氣騰騰的趕來了。

郭五媳婦回家拿了個臉盆,又出現在村委會大院門口。

蘇眉擔心發生血案,包斬小聲對她說,沒事,讓你見識下農村婦女的罵架。村民越聚越多,死者遺物辨認工作被兩名潑婦的罵架打亂了,村支書勸說無效,特案組四人也和村民一起饒有興趣的觀看。

農村的罵架很有娛樂性和觀賞性,潑婦罵架是農村裡一道獨特的風景,是一種鄉村文化。

每個村裡都有幾個罵架高手,婦女把罵架當成展示自己口才的藝術,罵架高手不僅要嗓門高,還要有一張快嘴,懂得音律,還要加上一些舞蹈動作渲染氣氛,真正的高人對決時還會使用道具。一場毫不顧忌臉面的罵仗往往是因為生活瑣事鄰里糾紛,罵詞越是不堪入耳越能贏得別人的喝彩,唇槍舌劍,滔滔然如黃河絕提,面對一名罵街潑婦,相聲大師會笨嘴拙舌,文學家也會甘拜下風。

寡婦巧蓮,罵架水平無人能出其右,與人舌戰從未落過下風,稱霸村裡十幾年從未遇到對手。

郭五媳婦,3歲學罵架,自幼隨其母親東征西戰,積累了大量的罵仗經驗,16歲時在娘家便罵遍村裡無敵手。

這是兩名潑婦的第一次交鋒,雙方勢均力敵,旗鼓相當,圍觀村民都意識到這會是一場飛沙走石、天昏地暗的大戰!

因為偷薺菜一事,罵架開始了,兩家本有宿怨,多年積累的矛盾爆發了。

郭五媳婦用樹枝敲了敲臉盆,周圍的人安靜下來,面色凝重,空氣中凝結著殺氣。她用腳使勁跺地,身子猛的往上一縱,手臂向前一伸,一段刻毒的罵詞便像機關鎗射出的子彈一樣飛了出去:哪個爛駒大騾子下的母崽,生個男孩沒屁眼生個閨女倆屁眼,把偷來的薺菜都塞到你大腳奶奶的老免襠棉褲裡邊去吧,你個絕戶頭渾身流膿爛成狗粑粑去吧,趕明兒一早倒尿盆的時候都衝著你家門口倒去吧,淹了你過世大腳奶奶的糧草車,還有紙馬紙人,一家子老小都喝尿去吧。

寡婦巧蓮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咬牙切齒,倒吸一口氣,她倚著一棵樹,左手拿著菜板,右手握著菜刀,以刀剁板,梆梆有聲,罵一句,砍一下菜板,氣勢駭人,聲音拖著唱腔,罵詞豐富多彩,令人歎服:哎,呀,呸,還裝母老虎,你拿著你家的頂門槓子蘸著你閨女的月經血往自己腦門子上寫個王字;哎,呀,呸,你佔了我家的地,還誣賴好人,讓你老公公牽著你從地裡爬著量量;哎,呀,呸,雞九的哥哥,雞七的兄弟,攮死你全家,你家的雞八都掛到你家老林上。

郭五媳婦猶如暴怒的鬥雞,雙腳一縱跳將起來,還拍著大腿,扯開嗓門罵道:你偷了我家的薺菜喔,你死爹死媽死全家喔,我謝天謝地謝神仙喔,我讓十里八村的毛驢車摩托車拖拉機小轎車還有大牲口都日攮出你的疊肚來喔,你個絕戶頭老棉褲太騷喔,你那三十年沒換的收口寬襠條絨面袋兒補丁的老棉褲喔……

寡婦巧蓮急如驟雨般剁響菜板,搶得話語權,她那嗓音尖利細長,不用喇叭,就響徹了整個村莊:呸,老娘一屁崩散了你的魂,呸,你個養漢老婆,你個高粱地里拉客的窯子姐,你的水比那南河裡的水都浪都鹹都腥都騷,呸,你掙的火紙錢,回家給你後娘親爹老兩口過年灶上燒,呸,你男人挖煤掙的火紙錢,正月不用生火了……

郭五媳婦怒不可遏,她一隻手抓著褲襠模擬握著雞雞的動作,一邊挺動身體一邊罵,污言穢語,滔滔不絕。

寡婦巧蓮不甘示弱,撩起上衣,露出一根紅色布條做的腰帶,她將手伸進褲襠,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硬生生拽下幾根黑毛,一邊罵一邊惡狠狠向對方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