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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節


寨子裡唯一的醫生每天去給桑澤的爸爸消毒,身上穿著的是從城裡買得防護服,就是正規養雞場穿的那種塑膠服,將全身都裹了起來,這種病平時接觸沒事,但上了痘就開始有很強的傳染性,由於寨子裡空房間很多,所以原本住桑澤家周圍的幾戶,全都挑了遠處的宅子,這樣一來,桑澤家周圍那一片,就如同一片無人的鬼宅。
他爸是在十天後活生生爛死的,傷口的惡化沒有辦法止住,唯一被允許出入桑澤家的,便是全副武裝的寨醫。
桑澤沒能見死去父親最後一眼,白天,他一直站在允許範圍內向自己家眺望,聽著從家裡傳出的痛苦呻吟,呻吟一開始很大,最後似乎慘叫的人已經沒力氣了,便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等桑澤父親死的那天,寨醫用了三個大麻袋,將屍體一層層套好,然後抗出來。
寨子的空地裡已經架好了柴禾,那個大麻袋被放在堆砌的木台上,一把火就燒了。
麻袋擱在木柴上時,不小心探出了半隻手,十二歲的巴達看的心驚肉跳,那隻手上,已經爛得能看見經骨了,那……那得多疼啊。
巴達害怕,下意識的離旁邊痛哭的桑澤遠一些。
屍體燒完之後還不算,為了防止傳染,桑澤家原先住得地方,也被一把火燒了,寨子裡空房多的是,寨裡人可憐桑澤,給他挑好房間,大人們送米送油,送柴送水,桑澤就這麼長大了。
巴達說:「陳兄弟,不是我們心狠,那種病死的太痛苦了。」他指了指遠處的食人魚屍體,道:「我寧願被這玩意一口咬掉頭,也不要一點點活生生爛掉。」
我聽完,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螻蟻尚且偷生,又何況是人。但一想到巴達所說的那種情況,我也有些害怕,但本著醫者父母心的精神,我還是道:「現在醫學發達,桑澤他爸已經是十年前的事兒了,現代社會,日新月異,十年間已經取得了很多醫學進展,咱們再往大醫院送一次。之前桑澤他爸去的時候沒犯病,這次是犯病的時候送過去,更好找病因。」
巴達有些憂鬱,他雖然膽子大,但估計是童年陰影的力量太強大,他沒吭聲。
我一邊可憐桑澤,一邊又想著大伯他們的情況,便去看瘦子,瘦子雖然說話不客氣,但為人沉穩睿智,算是我們三個人中的領頭羊。
瘦子看了我一眼,皺著沒有沒吭聲。
防水手電筒被擱置在一旁,電光直直照射到對面的石階處,我晃眼掠過那個平台,那平台上祭祀的女人,彷彿動了一下,驚的我脖子都發僵了,在一看,一切平靜,似乎只是我的幻覺。
瘦子沉默了一會兒,做主道:「小陳說的對,桑澤這次犯了大錯,死不足惜,但你們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就算要死,也得給他一個痛快。」
我心裡驚了一下,聽瘦子這意思,難道是想把桑澤人道卡嚓了?
那可不行!
我可從來沒想過殺人這回事兒。
瘦子大約看出來我的想法,搖頭道:「帶不出去,這種病傳染的非常厲害。他爺爺那一輩時,寨子裡的人往外送給,出去最快也要兩天,結果送他爺爺出山的那幾個寨民在路上就染病了,發哨像寨裡求救……」
「後來呢?」我問道,心說,難道那批人都沒有救下來?
瘦子道:「後來?聽說老一輩的人趕過去一看,很多人當時就哭了。送醫的隊伍被困在了深澗窟裡,那是進出寨必經的道理,所有人都躺在洞窟裡慘叫,每個人身上都爛了,他們爬不起來,在地上打滾,據說裡面還有些地癩子,黑漆漆的一條條,把他們身上都爬滿了……後來,救援的人趕走了地癩子,所有人都在慘叫一句話:快殺了我吧。」
我忍不住嚥了嚥口水,只覺得渾身發涼,頓時感覺全身都不是滋味,先前我們跟桑澤相處了那麼久……會不會也已經……
我總算知道巴達那誇張的舉動,看著那冰冷幽黑的地下水,我甚至也想進去洗一洗,哪怕再冷也顧不得了。
瘦子歎了口氣,道:「沒人再敢接近他們,最後滿達下令,用弓箭,全部射死了。從那之後的十多年都沒人敢進那個溶洞,後來都是走懸崖,用山鑿子往上爬,也就我們這一輩,三十年過去,才敢從溶洞通過。」我知道,瘦子口中所說的溶洞和山崖,估計就是我們當初曾經住了一晚的地方,一想到曾經有一群人在那片地方慘叫被射殺,我就覺得喉嚨發癢,如同吃了一隻蒼蠅一樣。
瘦子說完,問我:「你還要救嗎?」
說實話,我真的是猶豫了。但這種猶豫也僅僅片刻,我便點頭,道:「救!沒碰上也就算了,碰上了不管,這輩子良心也過不去。」
巴達雖然不想管,但到底拗不過我們,最後三人一商量,便脫下一件衣服,將所有裸露的皮膚完全包了起來,只剩下鼻子。
末了,我覺得不行,道:「鼻子也不安全,那些痘粉揮發在空氣中,就能通過呼吸道傳播,鼻子也要護起來。」
巴達道:「鼻子護起來怎麼喘氣?」
我道:「用水隔一隔,充其量呼吸困難一些,但不會窒息。」想了想,我覺得不保險,道:「用尿更好。」
「尿?」巴達道,雖然看不見表情,但從聲音也可以聽出他很嫌棄。
第六十八章消失
我於是解釋道:"從傳統中醫角度解釋,童子尿可以消毒辟邪,從藥物學解釋,尿裡含有一種成分,可以提煉出一種名為"子秋石"的中藥材,也可以作解毒功用。"
事實上,我也是個半吊子,只是聽大伯說過,在咱們傳統國醫的應用上,有很多藥材都比較奇特,甚至西醫認為是人不能服用的,但恰恰相反,那些不能服用的藥材,在經過中意各道程序處理後,就會產生奇特的作用,這個過程,又有很多講究,我也只是個半吊子,具體也說不上來。
瘦子聽完,道:「保險起見,尿吧。」
巴達苦著臉,說:「靠,我沒尿。」
我覺得自己挺好心的,便道:「我有,借你點。」
巴達嘴角抽了一下,道:「好,以後我會還給你的。」我們三人用帶了尿的布摀住鼻子,擰著裝備又開始往回走。
很快便回到了之前那間墓室,然後,隨著防水手電筒的光芒照射出去,我們三人霎時目瞪口呆,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一陣尿騷味直往腦子裡沖,差點沒把我給熏死。
巴達吼道:「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剛才放水了?」他最後一句話問瘦子。
瘦子的臉被裹在布下面,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他眼睛盯著地面,顯然是在回憶什麼。
此刻,原本綁著桑澤的地方,除了留下一堆繩子,便什麼也沒有。
桑澤逃走了。
但他是怎麼解開繩子的?
我裡麼將目光移向石門,果不其然,那道石門,竟然已經開了一條縫。
我登時覺得不對勁。之前我、巴達還有瘦子,我們三個人一起推也沒能搞定,桑澤一個人怎麼推開?
瘦子眼光閃動了幾下,走到那堆繩子跟前,我們捏起斷繩仔細一看,發現繩子不是被掙脫的,而是被什麼鋒利的東西割開的。
巴達立刻道:「不可能,我們當時有搜身,他不可能還藏了武器。」
我道:「怎麼不可能,難道他內褲你也搜了?」
巴達怒道:「誰會把匕首藏在內褲裡!除非他想當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