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我認不出來哪個是墨家的人，所以最不好的可能性，那便是其中有兩個是墨家的人，一個是殺手。如果是這樣，那麼也就是說，有三個殺手已經衝到了屋裡。
這種思考只是短短的一瞬間，我們的步伐並沒有遲疑，立刻也衝進了屋裡。我們一進屋，就發現客廳裡已經亂得不成樣了，地上還有血跡，但願墨紫雲沒有受傷。我們繼續往裡邊的餐廳衝去，因為我們發現那裡有打鬥聲傳來。
根據我的猜想，墨紫雲應該在家裡佈置一些陷阱，然後她必定也是全身裝備嚴陣以待，再加上她很聰明，武功也非同一般，所以情況應該還不至於發展到我最不希望見到的那樣。
一進餐廳，我的瞳孔迅速縮小，只見其中有兩個拿著砍刀的高大的男子正在和墨紫雲纏鬥著，地上還躺著一個男子，應該是被墨紫雲放倒了。我想也不想，立刻就發動了身形，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墨紫雲左邊的袖子裡已經空空如也，而且還有大量的血跡滲透出來，很快，我就發現有一隻纖細而又血淋淋的斷手直直地躺在地上。頓時，我的大腦一陣充血，立刻就失去了理智。
「不！」那個駱洛顯然也發現了，他大喊一聲，瞬間爆發，已經衝了上去。
我的耳朵裡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因為墨紫雲的斷臂，已經喪失了理智的我，現在心裡只有一個字：「殺！」
第二十六章被己識破
我猶如一隻受傷的野獸，瘋狂且又嗜殺，眼前只是一片帶著恨意的血紅，樓下的警笛聲，外邊的吵雜聲，我已經一點都聽不到了，我只聽到自己的心裡正在嘶吼，正在咆哮。我要殺光眼前這兩個人，我要捏斷他們的脖頸，我要讓他們的血噴灑在墨紫雲家的地板上，我要他們的生命在這裡終結，我要他們的屍體來抵償他們的罪孽！
我感到我的大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覺醒，就好像是一股純粹廝殺的戰意。感覺好像這種覺醒出來的思想曾經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腦海中，感覺我似乎曾經將這種廝殺的手段鍛煉成了一種本能。
之前出現過的夢境此刻又再一次出現，毫無預兆地出現。雷鳴，暴雨，戰鼓轟鳴，還有周圍不斷出現在我耳中的吶喊廝殺聲，一時間都全部出現在了我的大腦裡。我接近失控，實際上，現實中只過去了短短十幾秒鐘，但是我卻感覺到我瘋狂了將近一個世紀之久，我不停地攻擊著，咆哮著！
「范先生，夠了！」突然，一個聲音穿進我的耳膜，雖然感覺很遙遠，但是他卻是猶如閃電一般喚醒了我。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力道一下子就將我打翻在地，使我逐漸清醒過來。
我搖晃著腦袋，幻覺漸漸消失，我的目光也漸漸清晰起來。我發現，我還是處在墨紫雲家裡，我坐在地上，前面有兩具倒地的屍體，已經血肉模糊，顯然他們被殺死之後，又遭受到了慘無人道的鞭屍。地板上已經血流成河了，我感覺自己渾身濕淋淋的，用手一抹，發現我的身上居然全都是混著汗水的鮮紅色的血液。我開始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范先生……」墨紫雲叫我，聲音裡帶著一絲擔心，還有一絲恐懼。
恐懼，是的，墨紫雲在恐懼，顯然是因為剛才我的暴虐形象已經嚇到了她。她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她只是看到我在瞬間殺掉了那兩個殺手之後，對著他們的屍體又是一番慘無人道的虐待。
「我……我沒事，沒事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只能這麼說。
那個駱洛面色凝重地看著我，身體還隱隱地將我和他身後的墨紫雲分隔開來。他或許將我和那些一見到鮮血就失控的殺人魔的形象聯想到了一起。我沒有看他，而是看著他身後的墨紫雲，看著墨紫雲那空無一物的衣袖，看著墨紫雲臉上那因為斷臂的劇痛而痛苦扭曲的表情。我的心裡一頓自責，我恨我自己，恨我為什麼來晚了一步，恨我自己竟然如此大意，導致現在的墨紫雲，已經遭受到了無法磨滅的傷害。雖然墨紫雲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她的手，卻再也沒有辦法復原了。最多最多，她今後只能安裝一個類似於李禪的那種機械的手臂，雖然不失靈巧，但那種冷冰冰的感覺，那種沒有觸覺的感覺，那種無法從手臂上感覺得到的觸感，那樣的痛苦，只有真正經歷著的人知道。
那個駱洛看著墨紫雲的斷手，臉上也是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已經用手機呼叫了救護車。
他面色凝重地幫墨紫雲用布條紮緊傷口，將血暫時止住，一邊還暗暗注意著做在地上的我。
「小雲，你先坐下來。」他扶著墨紫雲坐下，而墨紫雲已經因為失血過多和劇痛導致虛弱得嘴唇都發白了，臉色也是慘白慘白。
「小雲，都怪我，都怪我。」那個駱洛不停地在自責，神色很是痛苦，就好像斷臂的是他而不是墨紫雲一樣，其實我又何嘗不是呢，看著墨紫雲緊抿著的嘴唇，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站了起來，那個駱洛緊接著也站了起來，而墨紫雲則是無力地靠在牆上。顯然因為剛才的事情，他已經對我有所防備，所以見我站起來，他的反應也是和我一樣站了起來，緊緊地盯著我。
「痛苦嗎？難受嗎？既然如此，為什麼這麼大意，你知道殺手是誰嗎？他是你親手送進監獄，被判死刑的一個犯人的弟弟。他千里迢迢地從美國監獄越獄回來，就是想殺了小雲對你進行報復，哈哈，你想不到吧，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來得早，小雲早就遭他毒手了，而你也恐怕還在新加坡辦那件該死的案子呢！」我怒極反笑，一口氣將心裡的氣全部撒在了他的身上，不過我用的，是罵我自己的語氣。上天給我機會回來救墨紫雲，同樣也給我機會回來教訓這個六年前的自己。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你和殺手是什麼關係？」那個駱洛被我說道痛處，眉頭一皺，不過顯然他更關心我的身份的問題，似乎他覺得我的存在會威脅到他和墨紫雲的安全一樣。
「呵呵……」我面色猙獰地笑著，似乎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我是誰？我是誰？哈哈……我是范措啊，犯錯啊！」
「你的心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這些屍體……呃，待會警察來了，說是正當防衛或許也不管用了。雖然這些殺手的確該死，但你這麼做……也太……」那個駱洛看著地上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眉頭大皺。
「媽的，收起你那可惡的偵探思維！」我一聽到他的話，頓時暴怒。我的身形一下子暴起，瞬間就衝了上去，緊接著，我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臉上，巨大的力道將他臉上偽裝著的人皮面具也打偏了，導致他的面容看上去怪異無比。
「洛！」墨紫雲一見到他被我打倒，吃驚於我會對他動手之餘，立刻就大喊起來，同時就要起身去扶那個駱洛。
「小雲，你別動，我沒事……」他的鼻子已經出血了，他揉著鼻子，伸手制止了墨紫雲的動作。的確，墨紫雲現在的狀況，的確不適合動了。
「打得好！」他突然站起來，對我說道：「你說得不錯，我的確該打。你叫范措，其實我才應該叫范措，犯錯……」
「後悔有什麼用？這個世界有後悔藥吃嗎？現在小雲已經失去了一隻手，你現在後悔還他媽有用嗎？有用嗎？！」我沒等他站起來，衝了過去，扯起了他的衣領，朝他大聲吼道。
他低著頭不說話，我見狀，舉起拳頭又朝他的臉揮去。
「啪！」意外地是，他居然伸出手掌，接住了我的拳頭：「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誰？胡炆不聽你的吩咐，之前已經聯繫了我，他說你先前用的是我的樣子命令他們，還有你身上的墨子令，是哪來的？墨子令不是應該在我是身上嗎？還有，當今墨家，除了我和小雲以及我認識的幾個人之外，已經沒有人能夠擁有和製作墨家的召集煙花了，你又是去哪弄的？」
「我……」雖然我正在氣頭上，可是當他道出了我的身份的破綻的時候，我還是本能地一愣。
「現在這副樣子，是胡炆借給你的人皮面具偽裝成的吧。你的真實面貌是什麼呢？面具地下，你長著我的一副模樣吧，這又是為什麼？為什麼你非得像我一樣戴著人皮面具，是怕殺手刺殺嗎？是因為你有著和我一樣的相貌，所以害怕殺手刺殺嗎？不，你不是害怕殺手刺殺，而是害怕你死了之後，殺手要對付墨紫雲。為什麼你看到墨紫雲受傷，表現得比我還要憤怒？我記得，你剛才斥責我的時候，叫墨紫雲小雲，這個稱呼只有我和墨老大有資格叫，為什麼你情急之下，也會稱呼小雲？這應該是你出自本能的叫法吧？」他撿起了之前被我打掉我眼睛，重新戴上，接著推了推眼鏡的鏡框，繼續說道：「你想教訓我，我沒有異議，不過至少先讓我知道你有教訓我的資格，這個世界上，除了小雲和墨老大之外，也只有我能教訓我自己了。而范先生，你呢？不，或許我應該稱呼你一聲：駱洛——另一個我。」
「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你比六年前的我，成熟太多……」我很驚訝絲毫不知情的他居然能夠猜到我的真實身份，不過此刻，我也不想隱瞞了，殺手事件已經過去，我已經沒有什麼可害怕的了，即使是死。
「他？駱洛？」墨紫雲聽得一頭霧水，面色迷茫地看著那個駱洛，指著我說道。
「嗯，他是駱洛，是另外一個我。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現的，但是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清楚，為什麼他擁有著我的樣貌，為什麼他能在殺手動手之前用水泥塊提醒你。為什麼他能夠通過墨子令，通過墨家的召集煙花來號令墨家的人，為什麼他會在看見你受傷的時候如此瘋狂，為什麼我見到他的眼神的時候會覺得猶如照鏡子看自己一般的奇怪感覺，為什麼我和他握手的時候會有血脈相融的奇怪感覺，還有，為什麼他的名字會叫做……范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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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我就是你
隨著他的話語，我慢慢地將他的人皮面具撕開，他沒有任何動作，似乎他很希望我見到他真實的樣子，因為他知道，他也即將見到我真實的樣子。
這是我第一次在鏡子和影像之外見到自己的樣貌：黑亮的頭髮，寬闊的額頭，濃重的眉毛，棕色的眼瞳，高挺的鼻子，以及堅毅的嘴唇。這樣的感覺很奇特，就感覺是一個被高科技以我為模板克隆出來的人類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一般。但我知道，這個人並不是高科技弄出來的克隆人，而是一個活生生的自己，一個六年前的自己。
「原先當真自負了，我總認為我很帥，不過現在看來，也就一般般……」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就來了這麼一句，有點黑色幽默的感覺。
仔細看著他的臉，許久之後，我也慢慢地將自己的人皮面具撕下。沒有了粗狂的面容，沒有了濃黑的鬍子，有的只是：黑亮的頭髮，寬闊的額頭，濃重的眉毛，棕色的眼瞳，高挺的鼻子，以及……堅毅的嘴唇。
兩個人，赫然地打了一個照面！
這是我和六年前的我第一次以真實的樣子面對面，我們之間，隔著不到兩尺的距離，就這樣對視著。
「啊！」墨紫雲的驚叫聲響起，顯然她一時還無法接受這樣的情況。
「小雲，好久不見，你還好嗎……」我轉過頭去，對她淡淡一笑。她又是驚呼一聲，因為我對她的這個笑容，是誰都模仿不了的，天底下，只有一個人能對他露出這樣的笑容，那個人就是駱洛。她從笑容中看出了我並非假冒，而又因為在她的眼前矛盾地出現了兩個駱洛，所以驚呼。
「你是駱洛？他……他也是駱洛？這……」墨紫雲看到兩個如假包換的駱洛出現在她的眼前，臉色都變了。
「另一個我，你究竟從哪裡來？從你清楚墨紫雲會被襲擊上來看，你經歷的，應該比我經歷的要多。」縱然那個駱洛已經事先看出了我的身份，但當他真正見到我的樣貌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還是明顯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