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黃河古事 > 第290節 >

第290節


"河灘都是人,我又不敢走近了看,只聽見幾聲馬嘶,模模糊糊的,真沒看清楚是什麼東西,等到人群散亂,河裡的東西又漂走了。"
"那你看看這個。"我拿出那根無意中粘在鞋上的羽毛,遞給苟半仙。
灰白的羽毛失去了原有的金光,只在羽毛根部還有那麼一丁點若有若無的淡淡金痕。這根羽毛比普通的鳥毛要沉重很多,苟半仙接過羽毛看了看,綠豆小眼裡精光四射,一邊來回的看,一邊默默的念叨。
"這根毛,是從那兒來的!?"苟半仙看了一會兒,眼睛猛然睜大了一圈,語氣裡說不清楚是緊張還是興奮,抬頭問我:"只有鳥毛,那隻鳥呢?"
"你認得這東西?"
"不敢說認得,只是猜測。"苟半仙的額頭微微見汗,哆哆嗦嗦從身上掏出幾塊龜甲,道:"我算一算,這個東西具體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天機神算靈驗無雙,很多東西都能推演的出,只不過有些事情不敢隨便亂說。苟半仙琢磨著龜甲上的卦象,過了很久,猛然一拍大腿,道:"大概是不會錯的!老弟,這個東西,來自極西!"
"極西?是聖域?"我聽到極西這個詞,條件反射般的就想起冰天雪地中的聖域。
"不是,那是比聖域更遠的地方。"苟半仙捧著那根灰白的羽毛,像是捧著一件聖物,道:"老弟,你知道玄鳥嗎?"
玄鳥這個東西在中國的歷代傳說中其實沒有真正的確定定義,傳聞,簡狄吃了一枚玄鳥的鳥蛋,然後生下了商的始祖契,因此,就有天命玄鳥,將而生商的典故。這個典故里的玄鳥,指的是燕子。但是傳說中其它的典故里,朱雀也被稱為玄鳥,總之是帶有神性的神禽。
"這根羽毛,十有**來自玄鳥的祖鳥。"苟半仙不敢再捧著鳥羽了,火炭樣的塞給我,道:"傳聞,玄鳥的祖鳥叫做玄黃鳥,住在比聖域還要臨西的地方,但是這根玄黃鳥祖的羽毛,怎麼會在大河灘?"
苟半仙解釋的很詳細,玄黃祖鳥神通廣大,據說活了六千年,在極西之地靠捕獵猛禽為生,玄黃祖鳥威猛絕倫,展翅翱翔天際的時候,飛禽全部退避,是鳥中的王者。這種祖鳥只有一隻,但是早在堯帝的時候,玄黃祖鳥就死掉了。
沒有人親眼見過活著的玄黃祖鳥,然而那麼多年流傳下來的軼事,就算虛幻,但總有根據和道理。苟半仙這麼一說,一些線索彷彿更清晰了。這只玄黃鳥在禹王治水之前就已經死掉,那麼很有可能,是禹王把玄黃祖鳥的屍體裝在古車裡沉入河底,用來鎮壓河底的那幅畫。
由此,我又想起了黑色惡靈吸走玄黃祖鳥身外的神光的一幕,玄黃祖鳥儘管死去了很多年,但飛禽之皇的餘威仍在,沒有誰能靠近古馬車,只有黑色惡靈,不僅靠近了,而且把神光收走。那只黑色的惡靈,又是什麼來歷?
我的心變的愈發沉重,就因為黑色惡靈曾經流露出的殺機,讓我覺得它會是一個強大的敵人,今天沒有對我動手,可能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但它的殺機存在,遲早都會發作。玄黃鳥祖化為腐骨,天崩在即,聖殿的長老,聖域的聖主,九黎的苗尊,可能都要陸續來到大河灘。
我想了想,當初答應過苟半仙,一定會給他一張續命圖,現在到了兌現的時候。我還想到大河的河底去親眼看看,看看河底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但是上路的時候,我又擔心仲連城,這畢竟不是自己人,不能把他帶到住處。
"我也想看看河底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你要做事,你就去。"仲連城很識趣,彷彿知道我心裡的疑慮,當下停住腳步,道:"我在這裡等你。"
"好。"我抬腳就走,但是剛剛走出去幾步,仲連城又喊了我一聲。
"不用那麼匆忙了。"仲連城道:"大禹當年留下的最後一道防線已經潰散,不管是聖域還是九黎,現在要做的都是在靜待大河河底的東西發作,這不是人力能夠阻擋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無形之變
仲連城的語氣裡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無奈,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轉頭帶著金大少和苟半仙離開。我們一路回到賽華佗他們的住處,我和老鬼說了續命圖的事情,但是老鬼猶豫了一下,說七門的祖規仍在,不管到了什麼時候,續命圖絕對不能傳給外人。
"他幫過我的忙,我也答應過。"我很為難,苟半仙等著續命圖回去給老苟延命,眼巴巴的在外面等著,如果就這麼拒絕了他,可想而知,他會很失望。
"拿這個給他。"老鬼抬手摘下脖子上帶著的那塊蓮花木的雕像,這是龐狗子千辛萬苦給他找來的東西,只想讓他多活幾年。
"這不行!"我馬上把蓮花木推了回去,老鬼也是風燭殘年的人,七十多歲了,他已經用掉了續命圖,這塊蓮花木就是他保命的東西。
"拿去!"老鬼梗著脖子,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硬把木像塞給我,道:"我不能犯七門的祖規,但同樣不能失信於人!一塊蓮花木,身外之物,我這條老命還能撐得住,以後有時間再去找,把這個給人家,當初答應過的事,只能盡力補償了。"
我沒有辦法,老鬼把一個"信"字看的比什麼都重,再推讓下去,他可能會發脾氣。
我如實告訴苟半仙,續命圖真的不能外傳,但是有蓮花神木做補償,也大差不差了。老蔫巴揪了兩根頭髮一起搭給苟半仙,苟半仙激動的差點掉淚。
"俺真的已經禿頂了。"老蔫巴無奈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對金大少還有雷真人道:"你們兩個,以後不要再打俺的主意了成麼?"
處理好這件事,我帶著七門老祖留下的斷手,重新趕回河灘。仲連城在等候。來回趕路的這段時間裡,我愈發心驚,大河看上去沒有什麼很大的變動,但總有種混亂的氣氛隨著河水流淌著,那種氣氛讓人非常不安。
我和仲連城先後從河灘下水,然後一口氣沉到了河底。我並不是第一次來到大河河底,但是這一次下水之後,就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混沌的大泥潭裡,什麼都看不到,翻翻滾滾的泥沙在河下來回亂湧。當我帶著七門老祖的斷手最重沉到混沌的泥沙中時,一個不大不小的漩渦在河底驟然捲動,驅走了紛飛的河沙。透過那個漩渦,我看到河底曾經不止一次見過的淡淡的白光,好像蒸騰著,越來越濃。
我們兩個鑽入了漩渦,身上有七門老祖的斷手,穿透那一片無形的阻礙,白光刺的有些睜不開眼睛。河底下方,是一條如同中空的地脈,無數的光條凝聚成的符文在地脈中密佈,一直延伸到遠方。
嗡......
我前一次帶著斷手進入地脈中的時候,除了那片隱隱的淡光,再也沒有看到其他東西,也沒有感應到什麼。然而這一次剛剛透過漩渦,一種我根本形容不出的的感覺頓時把渾身上下都包裹住了。那是種非常怪異的感覺,就如同什麼東西在無形無質的扭曲,要把一切都變的面目全非。
陡然間,我看到仲連城張大了嘴巴,脖子似乎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給緊緊的掐住,眼睛從眼眶裡一點點的凸顯出來。他的身體裡浮動著一片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光,那道光始終在額頭處流動。
"你怎麼了!"我心裡陡然一驚,從進入漩渦地脈開始,我就保持著極高的警惕,然而沒有察覺出任何異樣,仲連城就像是要垂死了一樣。
仲連城大口的喘著氣,說不出話。我的目光在前後上下到處打量,一直感應不到到底是什麼在威脅他。
嗡......
耳邊驟然像是響起了一陣低低的轟鳴,我感覺有一股看不到的東西猛然衝擊著額頭後面的轉生印。那東西在印堂處不斷的亂撞,但是額頭上那塊如同玉一般的額骨完全透亮了,把這股無法捕捉和感應的力量全部擋在外面。眼前的情景頓時模糊一片,自己彷彿置身在一條看不見的道路上,那條路左右的扭曲,沒有終點,舉步維艱。
"我的......我的命格......"仲連城勉強咬著牙,從牙縫裡艱難的擠出幾個字。
我能聽見仲連城的話,然而轉生印被猛烈的撞擊,全靠額頭的額骨在支撐,腦袋昏昏沉沉,隨時都想摔倒。我已經顧不上仲連城了,不等我回話,就聽見仲連城猛然大叫了一聲,身子像是一顆彈丸一樣砰的跳起來,穿透地脈上面那層光影般的屏障,瞬息就消失在滾滾河水中。
此時此刻,我根本沒有餘力,全力抵擋著那股怪異的力量已經相當費勁。額骨漸漸變的像一塊玻璃一樣,那股力量也愈加猛烈。我忍不住隨著撞擊而踉蹌不穩,地脈中的白光不斷的流動,像一片浪潮。不知道堅持了多久,頭上像是被一柄大錘猛砸了一下,腦子轟的就暈了,身體彷彿一片樹葉,被流動的白光席捲著衝向前方。
那種情況下無法控制自己,好像昏厥了一樣,只保留著一絲殘存的意識。我就順著地脈裡的白光漂浮向前,地脈沒有盡頭,前後不知道漂流了多遠,額頭上的玉骨依然頑強的抵擋著那股力量對轉生印的衝擊。
就在這個時候,那一縷殘存的意識突然清晰起來,我一下子感覺到,地脈中的力量產生的威脅,並非針對人的身體和生命,那種力量所要改變的,好像是一個人的命數。
但是神智沒有完全恢復,身軀像是癱瘓了,被迫隨著白光的流動而急速的滑行,我說不清楚在這條中空的地脈中被帶出去多遠,一百里?一千里?就覺得自己經歷了幾天幾夜的時間,情況愈發不妙,我覺得自己支撐不住了,這片地脈真的不是人力可以抵擋和抗禦的。
彭......
就在自己將要徹底失去意識的一瞬間,整個人好像被硬生生的從地脈中推了上去,穿過那片光影般的屏障,捲入冰涼的河水中。浪濤洶湧,一大片水花把我衝到了風口浪尖,身子好像騰空而起,又重重的摔落下來。眼前驟然一黑,已經沒有任何反應,完全昏厥。
等到我再甦醒的時候,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了,我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只能看見一道陽光曲曲折折的從頭頂投射下來。離開地脈,那股力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我身體強健,一甦醒就恢復了部分體力,站起身在周圍看了看。
我應該是被甩落到了一條六七米深的地面裂痕裡,周圍都是沙土,一碰就簌簌的滑落。順著陽光投射下來的方向,我小心朝上面爬著,等到我爬出這條裂痕的時候,正是白天,抬眼看看周圍,立即覺得說不出的熟悉。
這是什麼地方?我一眼望過去,就看到了遠處一環套著一環的山,層層疊疊。
連環山!?我從河底的地脈一直被捲動到了很遠之外的連環山?我唯恐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但連環山這個地方讓我難以忘懷,絕對是不會看錯的。此時此刻,我就站在連環山外已經乾涸的河道上。天寒地凍,潮濕的河床好像被凍裂了一條一里多長的裂痕,我就是從裂痕裡爬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