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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節


老蔫巴一被抓住,躲在暗地裡的蓮娘也坐不穩了,呼的就跳出來,想要把老蔫巴救走。我心知現在出去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但是老蔫巴的樣子又讓我緊張。
轟隆......
綻放著金黃色光芒的銅鼎微微顫動了一下,眼前閃動起一片五彩的光,大鼎中隱隱有一股跳動的氣息,從頭頂開始朝身體裡鑽。這也正是我的初衷,寧可收走大鼎裡的血魄精華,也不能讓聖域人得逞。我被迫收斂心神,在大鼎裡接受那股跳動的氣息。
我的視線有些恍惚,蓮娘的呼喊,老蔫巴的催促,還有聖域人的喝罵好像瞬間遠去了,死氣沉沉的龍屍沒有動,然而大鼎的金光裡,驟然升騰起一道模糊的影子。那是一道並不陌生的身影,我又看見了那個拿著鋤頭的老農。
他的樣子在此刻看起來有點飄忽,但是他的眼睛卻明亮的像是兩顆星辰。我形容不出他的目光,總覺得裡面帶著憂慮,帶著期盼,帶著一種悲憫天下的情懷。大鼎中的氣息不斷鑽進身體,那好像是一種異樣強大的力量,氣息混入血液,一路流過身體,被折斷的骨頭漸漸滋潤了,急速的生長,辟辟啪啪的聲響不絕於耳。
老農手裡拿著鋤頭,一句話都沒有說,大鼎的氣息流進身體一絲,他的身影就淡化一絲,直至最後無影無蹤,我感覺僅存的那一縷身影煙氣一樣的盤旋在頭頂,好像完全消失在眼前。所有的氣息都被收的差不多了,銅鼎發出一陣鏗鏘的錚錚聲,外面的金光急劇消散。我知道,它的血魄不存,化成了一堆凡鐵。但是血魄精華流進體內,身上的骨傷以驚人的速度癒合著,這應該是我第四次收走大鼎的精華,再加上額骨後的轉生印覺醒了那麼一點,血魄精華完全和身體融為一體,我一翻身跳了出來,一腳把離的最近的聖域人給踢飛出去。
"你終於出來了,不出來,我打死他!"揪著老蔫巴的聖域人左右開工,老蔫巴的兩邊臉龐已經高高腫起,嘴角鼻子都滲著血。
"走啊!走!不要管俺......"老蔫巴的神情有些恍惚,但還是一個勁兒的催促我趕緊離開。
我身上的血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頭頂那一縷好像隨時都會消散的老農的影子在浮動。我抬腳衝過去,速度快的讓對方無從分辨。老農快要消失了,但就是那僅存的一縷氣息,也不是眼前的聖域人能夠抵擋的。我伸手抓住對方的脖子,兜頭就是一巴掌。
噗......
這一巴掌下去,被揪著的聖域人噗的噴出一口血,連帶著一顆被打的脫落的牙齒。老蔫巴終於掙脫出來,被蓮娘扶著,身子搖搖晃晃。我反反正正連抽對方十幾下,一張臉幾乎要打爛了。
那種威勢,無人能擋,聖域人轉眼間就被打的七零八落,幾個強者也招架不住,在空曠的戈壁灘上四處逃竄。蓮娘扶著老蔫巴,從藏身地把孩子接出來,我想趕著大車先走一段,但是一轉身,寂靜的戈壁上,驟然冒起一片升騰的風沙。風在呼嘯,沙塵滾滾,一下子遮住了頭頂的太陽,昏暗無光。
我看到大鼎中那條盤臥的龍屍慢慢的懸浮起來,在一片風沙中好像活過來一般,龍頭龍尾都在隨風擺動。它已經死了,真的死了,但是就在它懸空而起的那一刻,我看見它那雙圓睜不肯閉上的眼睛裡,好像淌落了幾滴眼淚。
一滴眼淚,足以涵蓋一切。我不想體會生離死別的感受,但是這個時候,心裡被悲傷和痛苦占的滿滿的。我知道,它一定就是那個很像我,又被割去了舌頭的人,它要走了。
滾滾的風沙中,傳來一陣清晰的龍吟,嘯聲震天。浮在大鼎上方的龍屍轟的開始燃燒,它的身體在火光中很快化成了一片飛灰。
"哥哥,我不肯理你,卻不怨你,我走了......"
我望著龍屍燃燒的火光,說不出一句話。龍吟中,一道聲音從漂浮不定的灰塵中飄到了耳邊。我聽的很清楚,心裡卻茫然。但是我明白,無數不解的謎題,都在額頭後面那道神秘的轉生印中,只要解開了轉生印,很多事情會瞭然於胸。正因為這樣,龐大在臨墜落進深谷的時候,還在囑咐我,一定要找到那個能喚醒轉生印的人。
龍屍化為飛煙,完全混入了周圍漂浮的塵沙之中,它灰飛煙滅的時候,那陣突如其來的狂風也漸漸停息了,空曠的戈壁上沒有一個人影,寂靜的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怔怔的站著,卻知道,那些逝去的,再也無法挽回了。
鏡兒湖的銅鼎被撈了出來,原本鎮壓的東西可能也鎮不住了。我帶著老蔫巴他們登上大車,調頭朝著鏡兒湖的方向而去。一路無話,趕到鏡兒湖的時候,透過湖泊周圍那一堆堆沙礫堆就能看到異常。
清亮的鏡兒湖雖然對人來說充滿了危機,但是湖邊植被茂盛,水草豐美。然而此時此刻,整個湖泊上透著一片肅殺的氣息,周圍的草木全部枯萎死掉了,湖水變的渾濁,隱約還有一股血色,時不時就咕嘟咕嘟冒起一大片翻滾的水花。
湖面不穩,在翻滾的水花裡,我看到那口已經空了的石頭棺材正壓在湖心,但是它明顯撐不住了,被水花頂的起伏不定。
第二百八十五章怪異嬰兒
面對鏡兒湖此刻的異變,我知道湖下面肯定有什麼東西要露頭,空空的石頭棺材壓不住它,在我們站穩腳步不久,湖面一聲巨響,水花像是一頭發瘋的凶獸,水面上的石頭棺材頓時被震飛出來,彭的落在岸邊。
"那是什麼!?"蓮娘驚恐的望著湖面,她一直都活在平靜的海子盆地裡,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異動。
嘩啦啦......
水花如同沸騰起來一樣,落在岸邊的石頭棺材還想再進入湖中,但是剛觸碰到水面,立即又被頂了出來。我匆忙穿過沙礫堆,快步奔向湖邊,剛剛站到湖邊的同時,水花中轟隆飛出一截枯木樣的東西。那東西一出水面,周圍好像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風,鬼哭神嚎。
我被那股強烈的氣息震的想要後退,如同面對著一片正在咆哮的大海。那截枯木樣的東西在半空盤旋了一圈,呼嘯而來,一眨眼間就到了臉前。一直到這時候,我才看清楚那好像是一截斷臂。
粗壯的斷臂,足足比常人的腿都要粗,外面裹著一層骨甲,它被丟在湖裡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卻如同剛剛砍下來一樣,傷口還帶著滴滴的鮮血。不容我多想什麼,斷臂到了臉前,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我條件反射般的擋了一下,剛剛收了第四尊大鼎的血魄,本來已經強了很多,但是在這截斷臂面前,整個人都和一根稻草一樣輕若無物,被震的站不穩腳,趔趄倒地。
我倒在地上的時候,起伏的湖水已經湧到了岸邊,水波不定,從渾濁的湖水之間,我看到湖底好像閃爍著一片亮晶晶的白光,水紋交織,漸漸在湖面上凝出了一個巨大的字。那個字我不認識,卻陡然想起很久之前和大頭佛在大河裡見過的那個夏篆文字。雖然不認識這個字,但能分辨出,鏡兒湖的這個字,必然也是夏篆文字。
但是完全沒有時間再多想什麼,那截斷臂殺氣逼人,我被迫掙扎著站起身就跑,一口氣從湖邊穿過沙礫堆,老蔫巴很機靈,帶著蓮娘一下躲進大鼎中。斷臂飛舞著一路緊跟,到了大鼎旁邊,它驟然止住了。我相信,大鼎鎮壓的,就是這條斷臂,被鎮壓那麼多年,大鼎已經化為凡鐵,然而餘威還在,斷臂猶豫不前,來回浮動了幾下,驟然朝著西邊急速的飛走了。斷臂的速度非常之快,轉眼的功夫就無影無蹤,我稍稍鬆了口氣,轉頭看看,鏡兒湖湖面上那個閃亮的夏篆文字已經消散,我心裡牢牢記住了那個字。
大鼎無聲,石頭棺材也散落在岸邊,它們可能都沒用了,但是塵歸塵,土歸土,從這裡來,就送它們回這裡去。我趕著大車,把大鼎拉到了湖邊,那麼沉重的鼎,很難搬動,然而我在鼎身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大鼎好像還存著一絲靈性,自己從大車上滾動下來,一路滾入了湖水中。大鼎入水,岸邊的石頭棺材也隨之落入水中,全部沉了下去,翻滾的湖面逐漸沉寂。
"完事了?"老蔫巴探頭探腦,但是再也看不到什麼。
這肯定不是結束,那截斷臂明顯是朝著聖域的方向飛去的,而且失去了大鼎,鏡兒湖湖面下頭那片閃亮的夏篆文字,也是很不詳的凶兆。
"先走吧。"我想盡力早點趕回大河灘,這裡發生了異變,我阻擋不住,只能在大河灘上全力以赴。
又走了一段路之後,我怕大車太扎眼,半途丟掉了,幾個人徒步走那麼遠的路,非常不容易,幸好中間遇到了牧民,都是普通人,我們跟他們搭夥同行,對方很熱情,對我們也相當照顧。七八個人一塊兒走了大概有二三百里地,基本還是順著大河上游的路線在走的,這個季節水草都旺盛,沿途時常可以遇到放牧的人。
"老弟,明天我們要轉路了,不能再一塊走,但是可以給你們留一些東西,從這裡向東,過了眼前這座陀螺山,很快就能碰到人。"一個老牧民吃過晚飯後跟我聊天,說他們明天要改路。
兩個人正說著話,不遠的地方突然就傳來駱駝脖子上的駝鈴聲,駱駝這種東西平時很少奔跑,但是此刻的駝鈴聲不穩而且急促,明顯是被人驅趕著趕路。我們露營的地方燃著篝火,這在暗夜中是很扎眼的目標,趕著駱駝的人隨即發現了篝火,不要命的跑了過來。
"救人......救人......"
我們幾個人都站起來,分辨對方的身形。果然,一個人牽著駱駝,拚命的朝這邊跑,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喊。等他跑的近了,從衣著裝束還有口音上分辨,可能是附近的尋常牧民。跟我們搭伙的老牧人古道熱腸,一聽有事就迎了上去。
"救救她,救救她......"那個狂奔的牧民可能急的有些暈頭了,一跑到臉跟前,什麼都不說,噗通跪倒在老牧民腳下,指著身後的駱駝,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他大概有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看著像是個老實人。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見駱駝上馱著一個人,是個孕婦,正捂著肚子不停的呻吟。老牧人安慰對方,讓他先鎮定一些。那人緩了緩神,吭吭哧哧的把事情說了說。他的確是這附近的牧民,妻子懷孕將要生產,但是可能遇見了問題,像是難產,這人沒有任何經驗,從這裡到距離最近的鎮衛生所還要很遠,連夜就帶著妻子想要趕過去。
"這個事情,我們幫不上忙啊。"老牧人憂心忡忡,但是都是放牧的漢子,誰能料理這些?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趕路,找到村子,或許能遇見有接生經驗的穩婆。
然而駱駝上的女人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得住,一刻都耽誤不得。那人急的團團轉,最後一眼看見了老蔫巴身邊的蓮娘,當時就撲過來跪下央求。
"來吧!"老蔫巴拉著蓮娘:"幫幫忙!"
他本來是不會什麼醫術的,但是跟著賽華佗那麼久,每天東聊西聊的也知道一些常識,眼下十萬火急,趕鴨子上架,老蔫巴心腸好,也不顧那麼多了,拉著蓮娘就去幫忙。跟我們同行的牧民趕緊騰出帳篷,有人在外面的篝火上燒熱水。別的人不方便進去,都在外面等著。
"這是我第一個孩子,第一個啊......"孕婦的丈夫焦灼不堪,在帳篷外面不停的走來走去,一刻也閒不下來,幾次都想衝進去看,被人拉住了。
老蔫巴帶著蓮娘在帳篷裡忙活了好一會兒,驟然間,一道嬰兒的啼哭聲從帳篷裡傳出來,外面的人都是一陣興奮。
"我就說吧,一定沒事的,放寬心,放寬心。"
嬰兒的啼哭聲清亮有力,聽起來就很健康,孕婦的丈夫終於安穩了一些。正伸頭朝帳篷裡面看著,老蔫巴掀簾走了出來,兩隻手上全是血,表情有些尷尬。我心裡覺得不踏實,找他一問,果然,初生的孩子是保住了,但是大人已經沒救,現在還沒斷氣,卻撐不了多久。
"孩子沒事,孩子沒事的......"老蔫巴從蓮娘手裡接過孩子,給孕婦的丈夫看,想給他一些安慰,但是大人沒了,那種打擊誰都承受不了,孕婦的丈夫一聲嚎哭,唰的衝進帳篷。別的人還想勸,那老牧人搖搖頭,道:"讓他哭吧,哭出來才不會憋壞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