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黃河古事 > 第207節 >

第207節


兩塊黑金桃木,本來只是一個整體,後來從中斷裂了,一半在紅眼老屍身上,另一半卻埋到了陳家祖屋的下頭。這其中會有什麼隱情?我急著要到聖域去,暫時沒有時間去探尋,事情只能到以後再說。
跟爺爺前後聊了很久,什麼事情都說透了,爺爺擔心,卻無能為力。聖域,自古就是一片未知之地,除了當年的龐大,整個七門再沒有誰去過聖域,所有的一切都得我自己去摸索,去尋找。好在當初跟外曾祖母聊過一些關於聖域的事情,心裡多少有底。
話永遠都說不完,但總得有分離的時候,我和老蔫巴從石頭棺材離開,上了河岸,一直走出去很遠,爺爺還站在裡面朝我這邊眺望著。我心裡默默的想著,希望他一切都好。
這可能是我平生第一次離開大河灘,就和金大少說的一樣,外面的世界,跟河灘完全是兩個樣子。我和老蔫巴到了鄭州,又到了開封,第一次見到了城市裡的高樓,第一次見到了開封古城和鄭州的二七塔。我們要從這兒過潼關,到西安,再從西安經甘肅進青海,最後徒步跋涉到荒無人跡的大河源頭,去尋找傳說中的聖域。
這輩子第一次坐火車,一下子就被那截長龍一般的車體給震住了,看著一截截車皮相互牽引,在漫長的鐵軌上匡當匡當的行駛,就覺得人真是能耐,什麼東西都造的出來。
"一看你就沒見過世面。"老蔫巴看見我發呆,扯著我道:"別說這大鐵皮車了,前幾年,北京去了幾個人,讓俺們那嘎達的採參人帶著進山找參,差點就抓住俺,不是吹牛,要是真讓他們抓住了,俺十有**是要坐飛機回北京的......"
我和老蔫巴上了火車,當年的交通工具有限,路程遠的都要乘火車,上車就滿員。我們兩個並排坐下,不一會兒,對面的座位上也坐了人。這樣的路人本來就是萍水相逢,有投緣的就聊兩句,沒投緣的就沉默著一直坐到終點。對面一個帶著眼睛的老頭兒,像個文人,又像個教書先生,讓人敬畏,倒是他旁邊那個,一臉油滑像,四五十歲的年紀了,眼睛賊兮兮的亂瞟,我看他不怎麼順眼,也就不搭理他。
火車在行駛,這一路要坐很久,對面那老油子的目光始終在我身上來回的打轉,越來越感覺厭煩,就更不想搭理。老油子好像識趣,知道我煩,也不開口說話。趴在桌子上就睡,一直到了半夜,車廂裡其他人都睡著了,老油子突然抬起頭,賊兮兮的左右看了看,壓著嗓子道:"老弟,你身上的東西,肯出手不?"
"什麼?"我一怔,皺皺眉頭,出門在外,根本不想找任何麻煩,況且我也根本不知道老油子說的到底是什麼,當即就敷衍道:"聽不懂。"
"都是明白人,何必呢?"老油子笑起來,老臉像一朵綻放的菊花,鬼頭鬼腦在我胸前晃了兩眼,道:"就是你胸口戴著的東西。"
我下意識就轉轉身子,心說這人的眼睛也太毒了。但是越是這樣,越讓老油子來勁兒,不停的跟我磨嘰。我幾次推辭,忍不住就想翻臉了。老油子嘿嘿笑了笑,一下子伸出手,在我身前抓了一把。
我的反應和速度都是極快的,他一出手,我也隨即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但老油子的一隻手好像專門練過,就好像過去的扒手在開水裡用兩根手指夾肥皂一樣,靈巧異常,他的胳膊被我抓著,兩根手指卻從我的衣服裡捏住了鎮河鏡。一拉一扯之間,半個鏡子從衣服露了出來。
"嘶......"老油子看到半截鎮河鏡上的花紋,立即就和被火燒了一樣,倒抽了一口涼氣,滿臉玩世不恭的神色隨即收斂了,轉而出現了一種凝重和詫異,抬眼重新開始正視我。
與此同時,一直眼望著車窗外的那個老學究也轉臉看了看,那一瞬間,我看到兩片厚厚的眼鏡片下的眼睛,射出一道精亮的光。
"這東西,哪兒來的!?"老油子被我抓的胳膊都要斷了,卻忍著疼不肯鬆手,呲牙憋著一股氣,道:"多少錢我都收了!"
"鬆手!"我唯恐會驚動其他人,低聲呵斥他,手上一加力氣,硬把他的胳膊給架開。
但是老油子的那雙手靈活的不可想像,胳膊被架開的同時,兩根手指夾著鎮河鏡,硬生生把銅鏡上的紅線給掙斷了,一把捏住鎮河鏡,抽身就跑。車廂裡滿滿都是人,他油滑的像條泥鰍,一下從這一端跑到車廂的另一端,我怕踩住坐在過道上的人,手腳慢了一步。
正在行駛的火車可能要進站,速度放慢了一些,雖然我比老油子慢了一點,但車廂總共就那麼大的空間,再慢也追的上。隨著我一步步逼近,老油子慌神了,左右看了一眼,一下衝到旁邊,把微微打開的車窗嘩啦提上去,身子一縮,竟然就從還在行駛的火車上跳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河口秘聞
老油子跳車又快又突然,讓我措手不及,當時也沒有多想,招呼老蔫巴,跟著就從車窗也鑽了出去,在那種行駛的車上,跳下去就掌握不住重心,身子落地之後猛烈的朝前滾動了一截,老蔫巴更慘,慌手慌腳的跳下來,額頭被撞出一個大包,一張臉頓時變成了苦瓜。
前後只差了那麼二十秒鐘,老油子還沒有來得及跑出去太遠,這人的身子相當的靈活,跑的也快,兩旁是一片農田,一前一後追了兩三分鐘,隨著雙方距離的拉近,老油子就慌神了,硬著頭皮猛躥,我也憋著一口氣,呼的朝前一跳,藉著慣性,前撲過去,一下把老油子給撲倒在地。
這個人讓我吃了小虧,心裡就非常戒備,出手也重,按住他彭的搗了一拳,老油子的動作靈敏,但身手差了些,雖然全力抵擋,卻還是挨了一下,眼窩馬上黑了,拚命掙扎。我劈手先奪過鎮河鏡,又硬生生把他給提了起來。
"老弟,老弟......"老油子扭來扭去的像條泥鰍,道:"誤會啊,誤會......"
"你是什麼人,幹嘛搶我的東西!"我手裡又加了一點力,老油子吃痛,身子一扭,我就覺得手裡抓空了,他整個人金蟬脫殼一般的從衣服中溜了出來,繼續猛跑,但是我滿心都是防備,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抬腳又把他給抓回來。
雙方距離這麼近,老油子身上的衣服又掙掉了,我的鼻子一抽,隱隱約約從他身上嗅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那種味道非常淡,有點土腥味,又有點臭氣。我對屍臭很敏感,覺得老油子身上的氣味略微像屍臭,卻又不完全像。但不管怎麼說,他敢半路搶我的東西跳車逃走,肯定不是普通人。
"你要是再不老實,就別怪我心毒了。"我瞇著眼睛望向老油子,在河灘上見的惡人太多,我裝的惟妙惟肖,犀利的目光讓老油子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
老油子開始囉嗦,亂七八糟的話一串一串的朝外扔,我一言不發,聽著他白話,等到他說的差不多了,掐著他的胳膊一用力,老油子承受不住這股強大的力量,肩膀上的骨節在咯崩作響,臉色立即變的慘白,額頭上的汗水唰的冒出來一片,疼的受不住了。這一下他就老實了一些,吭吭哧哧的說,自己是搗騰古貨的。
他這麼一說,我心裡頓時有了譜,這個人像是個盜墓賊,尤其是身上那股極淡極淡的土腥味和臭味兒,更暴露了他的身份。
"你們這一行現在路數都變了?從偷改到搶了?"
"老弟,我真的是喜歡這東西,看你的樣子,也不會割愛出讓,腦子一熱......"老油子可憐巴巴道:"大人不記小人過,咱們走南闖北的混碗飯吃,都不容易......"
"你認得這東西?"我捏著鎮河鏡,在老油子面前晃了晃,道:"說說看?"
"這個東西,肯定是商周之前的東西,上古三皇時期的物件,我不瞞你,很值錢。"老油子一臉誠懇,跟我解釋。他們雖然做的不是正事,但常年跟古貨打交道,經驗非常豐富。一眼就能看出鎮河鏡是商周之前的古物。
我的心裡動了動,這個老油子,真的就是個靠倒騰古貨混日子的盜墓賊?鎮河鏡在我身上戴了這麼久,我只知道那是七門一代傳一代的辟邪古鏡,至於別的信息,就所知寥寥。商周之前的夏,在歷史上本來就是一個推測大於史料的年代,更不要說夏初的時候。我想著要是能從老油子嘴裡得到一點意外的收穫,也算值得。
但是老油子說話很不踏實,每句話都要掂量掂量才能決定裡面有幾分可信。雲天霧地了一會兒,我就覺得,他對這塊鎮河鏡的渴望,絕對不是那種古玩收藏者或者二道販子所應有的。這讓我非常懷疑,越是懷疑,就越想把事情弄清楚。三來兩去,就不得不用一些非常的手段,逼著老油子說實話。
最後,老油子被逼的沒辦法了,咬了咬牙,道:"老弟,你是個明眼人,我要是在瞞下去,就是不拿你當朋友了,這塊鏡子的事,我可以和你說說,但是我得知道,這塊鏡子是從哪兒來的。"
"在河灘上撿來的。"
"河灘?黃河灘?"老油子怔了怔,眼睛滴溜溜轉動了幾下,道:"老弟,我們能這樣認識,也是緣分,你的功夫是很不錯的,現下有樁買賣,我們可以商量商量,你問這個鏡子的事,說句實話,這塊銅鏡,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
我沒說話,但是皺皺眉頭,說了半天,老油子還是不著調,他一看我皺眉頭,唯恐我發火,趕緊跟著就解釋道:"我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這塊銅鏡,可我大概知道這是個什麼物件。"
"是什麼?"
"我想,它像是一面鏡子,但很可能又是一把鑰匙。"老油子咂咂嘴。
我聽的有些迷糊,肯定要追問。老油子聊了一會兒就自來熟,盤腿坐在地上,跟我拉家常一樣的聊。
他的確是個盜墓賊,確切的說,是專吃水飯的。我們這邊的盜墓賊大致就分兩種,土耗子,水耗子,前者做活不下水,都挖旱地裡的墓,後者相反,只在河裡找東西。相對來說,在河裡做活的難度和危險都要大很多,但是從大河裡撈出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年代久遠而且帶著些許神秘色彩的古物,價值不菲。水耗子東奔西走,一年也不見得能做上一樁買賣,不過只要做成一樁,幾年就吃喝不愁,屬於那種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行當。
老油子是個水耗子,大概一個月以前,他還在河灘上。那一次,他跟搭伙的同伴兩個人發現了一個很蹊蹺的地方,做活就是那樣,有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兩人想一探究竟。水耗子的生意跟河灘旁門的生意大概差不多,反正都是不見光的,總挑著深更半夜寂靜無人的時候動手。
"那個地方,在老河口。"老油子道:"有時候半夜貼近河道,就能聽見一陣一陣咚咚咚的聲響。"
這段河道上的怪異,老油子最早是在沿河的采砂人嘴裡聽到的,據說河裡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像是敲鼓一樣的響,從水底下冒出來,偶爾在河灘走夜路的人曾經琴兒聽見過。老油子和他的夥伴也選擇在半夜過去查看,但是兩個人剛剛到了那段怪異河道的附近,一下子就呆了。
那段河道一直都是采砂的人佔據著,一到夜裡,河道就安靜了。在清亮亮的月光下,老油子他們兩個看見河面上好像直挺挺的站著幾個人,幾個人站的筆直,好像傳說中的水上飛一樣,腳底下連條船都沒有,就那麼挺在水裡,順著河流的流向在移動。當時距離還遠,老油子看不清楚那幾個人是什麼來歷。
聽到這兒的時候,我就很懷疑,能人異士我見過,但老油子講的太玄,讓人不懷疑都不行。我沒說話,只是神色間流露出了一絲疑惑,老油子做水耗子,眼力相當好,而且仔細謹慎,一看到我的表情就急了,道:"老弟,我要是說一句瞎話,天打五雷轟......"
"你接著說吧。"我沒反駁他,想把事情聽完再說。
看到河面上竟然這樣站著幾個人,如同踩水行走,老油子頓時止步,藏起來繼續看。那幾個人始終沒有別的動靜,順河走了一段,一個接著一個咕嘟咕嘟的沉到水裡。老油子就想著水性再好的人,一口氣下去最多也就兩三分鐘時間,必然要出來換氣,但是那幾個人沉下去之後,再也沒有任何蹤影,足足等了有個把鐘頭,河面還是空無一人。
一件怪事的背後,總帶著極其巨大的吸引力,老油子跟他的同伴商量了一下,想要下水去看看。他們有一種土製的在水下換氣的裝備,其實就是水肺的雛形,儲存的是平常的空氣,運用得當的話,能在水裡換五六口氣,對於那些水性精熟的人,就意味著可以在下頭呆十分鐘左右。兩個人牢記著當時對方下水的位置,就從那兒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