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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節


"胖子!"我罵都罵不出來了,乾著急也沒用,無奈之下,只好拔腿繼續朝前飛快的跑。
醜臉人果然跟著就追來了,地道很漫長,我沒有手電筒,只能摸黑跑,醜臉人一直追的很緊。正跑著,我就感覺一陣緊張,因為猛然想起那道鐵柵欄,柵欄上了鎖,我跑不過去,就等於自己把自己逼到一條死路上。
這麼一想,我完全慌了,腳步不由自主的放慢,又跑了那麼一段,我的腳就踢到了面前的柵欄上,無路可走。
我的腳步一慢,醜臉人的腳步也跟著慢了,緊接著,他劃亮了一團火,慢慢朝我走過來。他臉上被那女人抓的稀爛,連眼睛都被鮮血糊住了,我說不出的怕,使勁貼緊身後的柵欄,探手想去摸身上的刀子,但手卻在發抖。
醜臉人的腳步越來越慢,一直走到離我只有一步遠的地方才停下,火光跳躍在我們兩個之間,我不敢看那張臉。我很緊張,不知道他會怎麼對我。
就這樣緊張的對視了一分鐘,醜臉人慢慢伸出一隻手,我沒有還手的意識,只能盡力縮著脖子朝後躲。他的手伸到我胸前,頓了頓,慢慢拿起脖子上的鎮河鏡。我並不是一個輕易就會服輸的人,性子一直很倔,不管對手是什麼人,我即便逃跑也不會束手待斃,然而面對這個醜臉人,我好像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摸著鎮河鏡,摸了幾下,又輕輕放回我胸前。
"這個銅鏡的主人,現在在那裡?"醜臉人終於開口說話的,和我之前聽過的一樣,他的嗓音嘶啞乾涸,如同聲帶毀了一樣,聲音非常低沉而且難聽。
"我......"我努力分辨他的語氣,但是他的聲音裡好像沒有任何情感,正因為這樣,我也分不清楚他問這句話是好意,還是歹意,我嚥了口唾沫,道:"不知道。"
"你今年,多大了。"醜臉人也不追問我,我答了之後,他就換了個問題。
"十九。"
"家裡還有什麼人。"
"就我一個。"我連老鬼都不肯說,自然也不可能說出爺爺,反正不管他信不信,一咬牙就開始撒謊。
醜臉人依然沒有流露任何表情,他的臉被什麼東西灼燒過,眼皮都燒掉了一半,鮮血凝固在眼瞼上,他摸了摸臉上的血,慢慢注視著我。他的臉龐看上去陰森又可怕,但是那雙眼睛裡,好像沒有什麼惡意。他的目光很深沉,像一片看不見底的大海,我無法從這雙眼睛上看到更多。
他又伸出了手,在我臉上抹了一下,那舉動有點怪異,我忍不住就緊緊縮起脖子。
"對付那樣的人,不抹掉他們背後的圖,就很難殺死。"醜臉人慢慢的收回手,道:"你,走吧。"
我頓時就遲疑了,他一路把我追到這兒,會這麼輕易的放我走?但是他既然開口了,我也不能還呆在這兒,我試探著挪動了一下腳步,醜臉人一動不動,我連著挪動了四五下,猛然就起身從他身邊跑了過去。他果然沒有食言,沒阻攔我,就站在原地,手裡的火光越來越暗。
我一口氣從鐵柵欄門這邊朝斜斜的洞口跑,有那麼幾分鐘時間,對面就亮起了手電光,我隱約看見是彌勒找過來了。一碰面,我什麼都不說,拉著他就走,用最快速度從入口鑽出去,小九紅就守在洞口,看見我們出來,調頭就領著我們跑,一口氣朝東邊跑出去很遠。
"行了行了,沒人能追上咱們了。"小九紅喘了口氣,放慢腳步,直到這時候才轉頭看看我,她的目光盯住我的一瞬間,臉色就突然一變,失聲驚叫道:"你怎麼了!你臉上是什麼東西!"
第一百零二章怪異打撈
第一百零二章
怪異打撈
小九紅一驚一乍,把我嚇了一跳,我下意識伸手在臉上摸摸,什麼都沒摸到,不疼也不癢。但是小九紅的眼睛都瞪圓了,跑過來拉住我,伸出指尖,在我臉上輕輕碰了碰。
"這是怎麼弄的?"小九紅收回手,滿臉都是詫異。
"到底怎麼回事!"我自己感覺不到,也看不到,就能看見小九紅微微張著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我又轉頭看看彌勒,他是不說話,但是神情中也有疑惑,我一急,衝著他倆道:"到底怎麼了,倒是說啊!"
"你的臉,黑了。"彌勒咂咂嘴巴道:"黑了一片。"
"對對對,是黑了一片。"小九紅也連連點頭,伸手從身上掏出一面小鏡子,遞給我道:"你自己看看啊。"
我抓過鏡子一看,腦袋立即大了一圈。我的臉的確是黑了,而且像是有人用墨水在臉上畫了一張蜘蛛網樣的圖,看上去有點滑稽,卻又有點滲人。我使勁的搓,那一道道黑線彷彿滲入到了皮肉裡,臉上的皮都疼了,卻還是搓不掉。
我頓時開始心慌,因為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彌勒找了個地方,我們幾個蹲下來,小九紅弄了點水幫我擦,卻還是不行。我說不清楚這東西會不會帶給自己什麼影響,但心神始終不定。我說不出話了,就這幾天的時間,連著出現了一些事,可能自己有些接受不了,思想本來就不穩定。
"應該沒事吧,不是不疼不癢的嗎?"彌勒伸手在我臉上捏了捏,道:"你也別擔心啊,老是這樣愁眉苦臉的,人啊,除死無大事,只要丟不了命,別的都好說,你這不要緊的,最多以後娶媳婦的時候稍困難點。"
"沒事。"小九紅眨眨眼睛,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蹲到我身邊,道:"沒人要你,我陪你。"
"行了吧。"我被這兩個人搞的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老井下頭的女人算是解決了,我們繼續留在黃沙場也沒有意義。三個人收拾了一下,悄悄又回到胡家,打算休息到天明,然後跟老瞎子道別離開。我睡不著,翻來覆去,心裡全都是事。現在細想想,那個醜臉人說過的話不多,但有些話琢磨琢磨就覺得有文章。尤其是他跟我說,對付那樣的人,不抹掉他們背後的圖,就很難殺死。
那樣的人,必然指的就是老井裡的女人,也可以認為是從西邊兒來的人,他刻意囑咐這個,是為了什麼?難道他料定了我以後還會遇見西邊兒來的人?
心裡想著這些,又惦記著臉上那些黑線,一直到快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翻身爬起來的時候,小九紅正好也揉著眼睛醒來,抬頭看了看我,眼睛一下子又睜圓了。
"呀!怎麼了!"小九紅伸手就朝我臉上摸:"你的臉又怎麼了!"
我的心頓時就是一涼,不知道臉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已經不耐煩再問小九紅什麼,搶過她的鏡子,在臉前一照。
一夜之間,臉上的黑線全部都不見了,恢復如常,臉色好的很。我左右看了看,的確跟以前沒有什麼分別,這才鬆了口氣,皺著眉頭問她:"這不是好好的,你咋呼什麼。"
"花裡胡哨一張臉,睡一覺就變好了,這不奇怪嗎?"小九紅刻意趴在我臉上看了看,道:"真的都不見了,那些黑線。"
我也說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是黑線不見了,心裡多少都踏實了點兒。我們找到老瞎子,跟他道別,老瞎子還不知道昨晚地道裡發生的事,眉宇間總有點散不去的愁容,我也不好多說,反正老井的事解決了,村民還有胡家以後會很踏實。
離開黃沙場之後,我就和彌勒商量,雖然知道了胡家的秘密,但這些事情無法去威逼魯家,看能不能想點別的辦法。彌勒看看在旁邊的小九紅,對我使了個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卻無法做出什麼對小九紅不利的事,外頭都說,排教的大排頭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如果真拿小九紅去威脅紅娘子,對方很有可能會就範。
但這麼做,我良心過不去,小九紅是因為相信我,才跟我一路同行。我想都沒想,對彌勒搖搖頭,拒絕了他的建議。彌勒就攤攤手,表示暫時沒辦法,只能走一步說一步。
茫茫的黃河灘上,想刻意的尋找一個人,該有多難?和大海撈針都沒有區別,離開黃沙場之後的四五天時間裡,我第一次覺得心累,現在想想,那不應該是十幾歲的人應該有的感受,可我,真的有些累。
暗暗的算一算,從我當初離開小盤河到現在,日子也不算很短,整個汛期快要結束,下半年裡,河水可能會回落,那些在河裡討生活的人也會陸陸續續的就位。黃沙場這段河道上上下下,采砂的人很多,河灘附近的沙窩水泡子也非常多,汛期過去,那些下不了河的小船會在大一點的水泡子裡挖沙,這樣的情景見的多了,也習以為常。
汛期一過,天氣放晴的日子就多了,那時候的河灘上,天湛藍湛藍的,走在這樣的天空下,人的心情也會舒爽一些。大概到了半上午的時候,我們在河邊想找載人的船,從水路走幾十里。但是還沒有找到船,旁邊大概有兩三里地遠的地方,驟然飄出了一團烏雲。
那團雲不大,在一望無際的藍天中漂浮著,一眼就能看見,非常的怪異。烏雲就懸浮在半空,一片雨幕從雲團裡嘩啦啦的往下掉。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一陣機船的馬達聲。這團奇怪的烏雲就好像藍布上的一個黑點,立即引起我們的注意。
我們立即就朝那邊跑過去,約莫兩三里地之外,聚集著一大幫人,人非常多,三三兩兩的圍在一口至少一里地寬的沙窩水泡旁邊,那片烏雲恰恰覆蓋在水泡子上方,黃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水泡裡有兩條小機船,相隔十幾米,合力拖著一個巨大的鐵把子,那種鐵把子平時用來梳理水流較緩的河道,也有人拿去清理魚塘底淤泥裡的雜物。兩條小機船從這頭開到另一頭,又從另一頭開到這一頭,明顯是在撈什麼東西。水泡子岸上站著至少百十個精壯的年輕人,手裡拿著魚叉和魚槍,旁邊還停著幾台拖拉機。
一里寬的沙窩水泡子,在一般人眼裡已經算是很大的了,但是常住在河邊的人不這麼覺得,兩條小機船開的飛快,冒雨把整個水泡子來來回回的耙了一遍,他們做的很仔細,如果水裡有什麼大的雜物或者東西,肯定會被發現。
我們湊過去,暗中聽水泡子旁邊的人說話,但是面前就是嘩啦啦的雨幕,聽的不清楚,只能聽到他們說什麼,怎麼這麼長時間還找不到之類的話。
隨後,兩條小機船就冒雨靠岸了,幾台拖拉機把水裡的鐵把子拉上來,那種沙窩裡很少會有大塊的雜物,但是鐵把子被拉上來的時候,我看到耙子上竟然結著一層白花花的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