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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節


"我不嚇你!"我掏出身上的刀子,一步走過去,刺啦撕開瞎子老頭兒的上衣,刀口逼住他的心口,一個字一個字道:"你再嘴硬一句,我剝你的皮!"
"你試試......"
我一咬牙,刀子朝前一捅,刺進去二指深,用力朝下一拉,瞎子老頭兒胸口上頓時被割出一道三寸長的口子。我的臉都漲紅了,腦子有點熱,假如這個瞎子老頭兒還是嘴硬,什麼都不肯說,我想我真的可能會捅死他。
"說不說!"我繼續加力,對這樣隨意作踐別人性命的人,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可講,惡人惡,怎麼治他?只有比他更惡,我拿著刀子接著割,那道深深的刀口不斷延長。
"說......我說......"瞎子老頭兒哆嗦了幾下,終於被嚇住了,狠心殺人的人,不一定就不怕死。
我收回刀子,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彌勒就讓我消消氣,說跟這人生氣不值得。我開始問瞎子老頭兒,讓他把轎子的事情說清楚。
彌勒說的沒錯,這瞎子老頭兒是活魯班家的人。他們的轎子,叫陰陽轎,據說是提前紮好框架,然後用整張的人皮蒙上去,再安上四個短腿木頭鬼,跑的飛快,這種轎子能坐人,也能坐鬼,從墳地裡穿過都不會被髒東西跟上。比馬跑的都快,過去活魯班家裡的頭面人物出遠門,從來不起碼坐船,都坐這種轎子。
我問起七七,瞎子老頭兒就遲疑了一下,我唯恐他會說謊,又拿刀子逼。瞎子老頭兒被反綁著扭成麻花樣,在全力躲著我手裡的刀,一邊大聲辯解,說他真的不知道七七在什麼地方。
但是毫無疑問,七七是被活魯班家的人帶走的。
"為什麼要帶走她!"
瞎子老頭兒不是活魯班家的掌燈,有些事情他不知道,這段日子,活魯班家裡一直跟三十六旁門的陸屠夫家族聯手做活,就在這片槐樹林子裡剝皮做轎子。
"這就真稀罕了哈。"彌勒一直在聽,這時候就忍不住插嘴道:"陸屠夫家的前三代的掌燈是怎麼死的?不是你們暗中找陰山道還有紙人章家的人借的荷花婆?把人堵在澡堂子裡弄死的?這事是世仇,這幾十年裡頭你們清算完了?陸屠夫家裡還會跟你們聯手哦?真滑你娘的大稽。"
"真事!是真事!"瞎子老頭兒看看自己胸前不住流淌的鮮血,語氣就慌了,連聲解釋,他說事情的確就是這樣,槐樹林裡剝人皮的那個壯漢子,是陸屠夫家的人。
"兩家世仇!怎麼說聯手就聯手了!"
瞎子老頭兒像只癩蛤蟆,必須問一句才會說一句,被逼的沒辦法了,他才交代了一個事情,這個事情讓我有點吃驚。
黃河灘三十六旁門的事情,我曾經聽八字眉說過。時過境遷,七門不是原來的七門,三十六旁門也不是原來的三十六旁門,三十六旁門裡公認的頭把,黃沙場的胡家已經吃了公家飯。和七門一樣,三十六旁門早就散成一盤沙子,各顧各。
但是就在前段時間,有人暗中串聯,把三十六旁門重新聚合在一起。旁門裡面,有十多家已經隨著歷史的風塵而徹底消失了,剩下的二十多家早就各自為政。
"說的很輕巧。"彌勒道:"那二十多家人都是混了那麼多年的,一個比一個滑,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把他們給重新聚合到一塊?"
瞎子老頭兒說,開始的時候,活魯班家裡接到這個消息,很不以為然,甚至嗤之以鼻,但是過了沒多久,不僅僅是他們家,連同其他二十來家旁門裡,接連的出事,不斷死人,人死了,還查不出任何原因,莫名其妙。
這肯定是一種震懾,像紙人章那樣的大家族,還想要暗地裡抓兇手,但是沒過幾天,家裡的掌燈就死在臥房裡,死的相當蹊蹺,紮著馬步死在地上,大小便拉了一地。
緊跟著,別的旁門裡,掌燈連同直系子弟接二連三的死,最後誰都受不了了,開始妥協,一直等到所有人達成共識的時候,負責串聯的人才第一次公開露面。
"負責串聯的,是誰?"
瞎子老頭兒不是掌燈,所以就不知道串聯時的具體情況,那種場合,只有家族裡的掌燈才有資格參加。但是,瞎子老頭兒在活魯班家裡的輩分高,論起來還是掌燈的小叔。事後,掌燈跟瞎子老頭兒略微提了幾句。
"負責串聯的......"瞎子老頭兒看看我們,道:"是西邊來的人。"
第七十九章千屍離墳
西邊兒來的人。
這個字眼頓時讓我感覺哪兒被刺激到了,許久之前,三十六旁門聯合起來圍剿七門,元兇就是那些所謂的西邊兒來的人。本來以為事情早就塵歸塵土歸土,但是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們竟然又出現了。
瞎子老頭兒雖然沒有親自參加那次串聯,但是我能想像的到,旁門集會,目的還是要清剿七門。否則的話,抱柳村宋家那麼多年平安無事,不會猛然間就被端窩。
那一次,不僅僅是三十六旁門被聚合到了一起,而且,還出現了新的頭把。但是瞎子老頭兒不知道頭把是誰。旁門平時做什麼事,都是西邊來的人主使的,他們好像對七門的情況非常熟悉,不僅僅知道抱柳村的宋家,就算我這樣的小輩,他們都清楚。
說到這兒,瞎子老頭兒再也說不出別的了,我又一次逼問,但是他可能真不清楚七七現在在什麼地方。活魯班家的人抓人,完全是聽從別人的安排,人抓走之後也不會放到自己家裡,肯定是交給了西邊來的那些人。
我心裡一陣涼,本以為能找到一點線索,但說了半天,瞎子老頭兒還是講不出很多有用的東西。我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麼處置瞎子老頭兒,就跟彌勒商量,打算把他綁一陣子,等到我們走遠之後,他被人救了或者自己掙脫,至少追不上我們。
"先放他下來吧。"彌勒把自己的包收拾了一下,對我道。
我把老頭兒從樹上解下來,但是剛一鬆手,彌勒突然一棍子從背後把老頭兒給打昏過去。
"你幹什麼?"
"沒事。"彌勒拖著老頭兒,朝遠處走了走,然後就隨手在地上挖坑,他一邊挖一邊喊我幫忙。
"你到底要幹什麼啊?"我看著彌勒挖出的坑,就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這種人,留著幹什麼?多活一天,就要糟踐無辜人的命。"彌勒頭也不回,淡淡道:"全死了才乾淨。"
我倒抽了口涼氣,彌勒看上去蔫巴巴的,但是真到要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也不知道怎麼勸阻他。彌勒跟沒事一樣,不聲不響的挖著坑,過了很久,坑挖好了,那老頭兒也甦醒過來,哼哼唧唧的摸著自己的後腦勺。
"有的人,為非作歹,黃河灘天高皇帝遠,王法治不了他,就有天收他,天如果還不收,我來收。"彌勒很果斷,沒有一絲猶豫,揪著老頭兒就丟到坑裡,然後朝裡面填土。瞎子老頭兒完全甦醒了,在坑裡大聲的喊叫,掙扎,想要朝上爬,但是彌勒伸手一棍子就把他砸下去,飛快的填著土。我看的有點傻了,不多久,坑填平了,瞎子老頭兒被活埋到了地下。
"走吧。"彌勒拍拍我,轉身就走。
"我問問,你到底是幹嘛的?"
"黃河灘上,從來都是無風不起浪,三十六旁門散了又合,世道指不定就要亂了啊。"彌勒喃喃自語了兩聲,回頭對我笑笑,道:"我是收水貨的。"
我根本不相信彌勒的話,看著他活埋瞎子老頭兒時的手段,心裡還是一個勁兒發冷。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預感著彌勒不會害我,他越是這樣讓人難以捉摸,我的好奇就越重,我隱約察覺到,他脖子上掛著一塊蓮花木,不會是偶然,而是必然。
"槐樹林子裡的那些人怎麼辦?"我有點擔心,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的,怕以後被人清算。
"你放心,陸屠夫和活魯班兩家要是發現自己的人沒消息,會過來找,他們看到林子裡的人,自己就要收拾利索的。"
我不知道該繼續朝哪兒走,七七是被活魯班家的人抓走的,那麼線索就還得從活魯班家裡去找。從這兒到活魯班家世代生活的桑園嶺有很遠的路,如果不坐船走陸路,至少也要七八天時間才能走到。
但是除了這麼做,我沒有別的辦法。這件事在心裡積的久了,就像是一座山,時刻都壓的我喘不過氣,心理負擔越來越重。這種感覺讓我寢食難安,就想著早點趕路,早點到桑園嶺那邊想想辦法。當時做事情總是欠考慮,我也沒管自己就算真的趕到桑園嶺,找到了活魯班家,又能怎麼樣,反正就是憑著一股熱血不顧一切的去做自己決定的事。
我很懷念當年,敢想敢做,時至今日,膽子反而小了。
我和彌勒加快了進程,三天時間就走到了青河谷大堤,這段大堤修的非常結實,搶險的人基本都湧到下游去了。青河谷一過,就是大沙堡,那一片都是野地,不住人,所以水漫了很遠也沒人管。我跟彌勒就不得不繞遠路,遠離河灘,盡力找著好走的路走。
連著趕了四五天路的時候,人就疲憊的不行了,必須得休息,否則會被拖垮。我們兩個黃昏的時候就放慢了速度,打算再走上四五里地,然後尋個地方好好睡一覺。四五里地一過,天就擦黑了,這時候,我們看到前面很遠的地方,有一點一點忽明忽暗的綠瑩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