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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節


"看到了吧!"老余把屍體拖到岸上,隨手一拋,他真下得去手,普通人看見這樣的浮屍估計會吐,他卻連眼睛都沒眨,對周圍的人道:"沒什麼了不起的,人能勝天。"
話是這麼說,老余也帶頭做到了,但是河面上的浮屍明顯就不對,密密麻麻的擠成一片,把河面給擋住了,水流那麼急,所有的屍體就在原地打轉。河灘上的人看了半天,誰也沒有接話,也不敢反駁老余。
我看不清那些浮屍的具體樣子,可是大眼一瞅,心裡就發冷,那麼多浮屍,都是從哪兒浮上來的?
"老余!"昨晚跟老余爭辯的那個人皺著眉頭走過來,道:"你沒有看到,那些浮屍都不動嗎?"
"它們不動,我們就拉,任何在前進道路上阻擋我們的,都是敵人。"老余不理對方,一揮手,道:"同志們,現在就開始動手,把這些浮屍都拖到岸上,醫務隊的,給同志們分發橡膠手套,除了無法行動的傷員,其餘所有人都過來!"
老余在隊伍裡有絕對的權威,可能行政級別也比別的人高,尤其是拿著任務這兩個字出來壓人,誰都不敢爭辯,只要誰有不同意見,等回去跟上級一匯報,那就是思想上的問題,很嚴重。所以老余發話之後,所有人都忙碌起來,從醫務隊那邊領到手套,開始試探著下水,竟然還有人撒網,把浮屍成片的朝岸上拖。我心說這真是沒吃過虧的,那麼多浮屍,只要有幾個鐵爪浮屍,就夠他們受的。
"好了,先不要看了,我們走。"
"你瘋了!他們都有槍,還是大白天!"我很排斥彌勒這種不顧一切的冒險主義。
"心不狠不能日刺蝟。"彌勒不由分說,拉著我就走:"見機行事。"
我硬被拖著朝山崖下走,心裡想著,這段河道裡是什麼?難道又是蓮花木像?木像至今仍在黃河裡漂流,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我咬了咬牙,如果真的是蓮花木像,這個險,還非冒不可。
儘管是在白天,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河裡的浮屍吸引了,干的熱火朝天。我和彌勒下了山崖,被迫繞了好遠的路,來躲避身形,到了接近一排停放的車輛時,彌勒就在觀察。那種解放牌的卡車用來裝物資機器還有人,估計資料不在上面。
"那輛吉普,應該是當官的坐的。"彌勒最後把注意力集中在車隊裡唯一一輛北京吉普上,那種吉普車,我要沒記錯的話,俗稱212,在當時,不是一般人能坐的,需要相應的級別:"昨晚那個姓余的不是交代了,讓另外一個今天好好看看資料,資料估計就在車裡。"
"別去,裡面有人。"我仔細看了看,那輛吉普車的司機沒有到河灘去,估計是老余的規矩比較嚴苛,他不敢隨意離開工作崗位。
彌勒不出聲,在默默的想,想了一會兒,二話不說,拉著我就走。這貨看著蔫不嘰嘰的很厚道,其實是那種膽子都悶在肚子裡的人,我們倆從車隊最後面繞過去,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彌勒跑到吉普車的旁邊,那司機正伸著頭朝河灘看,冷不防就被突然出現的彌勒嚇了一跳。
"你們......"司機就覺得我們臉生,當時就愣住了:"你們是誰?"
"來拿點東西。"彌勒憨厚的一笑,但是反手捏著一塊藏著的石頭砸過去,司機粹不及防,一下就被砸翻了,扒著車門歪倒在地,但是臨倒下前,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手無意觸動了一下車喇叭。就那麼滴滴一響,把我嚇了一大跳。
"別慌張!東西肯定在這兒!"彌勒示意我冷靜。
我很佩服彌勒,判斷力相當準,我們透著車窗一看,後座上擺著一隻用來裝子彈的鐵皮箱,那種箱子結實而且防潮防水。彌勒一把抓起來,打開一看,裡面滿滿的放了幾十頁寫滿字的紙。
"就是這個了,撤!"彌勒鑽進去抓著箱子,左右看了一眼,除了躺在車廂裡的傷員,剩下的都被叫到河灘上,本來應該是沒事的,然而我們剛抓到箱子,後面的卡車車廂裡,歪歪斜斜站起來兩個人,頭上纏著繃帶。
"幹什麼的!"
對方一聲質問,我的腿肚子就轉筋了,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拔腳就跑。那兩個肯定是留在車隊的傷員,腿上受了傷,看見我們跑,當時就掙扎著翻下車廂,拐著腿追過來。我和彌勒跑的和兔子一樣,對方肯定是追不上,然而他們兩個在後面嘰裡呱啦的一陣喊之後,抬手就開了一槍。
"他們有槍!"我回頭一看,兩個傷員手裡端著一支槍,正在朝這邊瞄準。
"都這個時候了,別說是槍!就算他們架著一門炮,也得跑!"彌勒提著箱子,身上的肥膘來回打晃。
我們不要命的跑,幾顆子彈幾乎是貼著我的頭皮飛過去的,差點就嚇的尿褲子。這一下,兩個人完全成了驚弓之鳥,抱著箱子玩命一般的狂奔,一口氣跑出去很遠才停下。而且還不敢過多停留,來迴繞了很遠,足足折騰了兩個小時,才最終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我兩眼一黑,累的幾乎虛脫,坐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這口氣足有十分鐘才喘過來,一身都是汗水,我噓了口氣,轉眼看看彌勒,要是乾脆沒任何線索,我也就不想了,但這些資料到手,就有點急不可耐。
"快看看,上面寫的什麼。"我催促彌勒趕緊打開箱子拿出來看看那些寫著字的紙。
"你可以自己看啊,黑紙白字。"彌勒擦著臉上的汗,把箱子遞給我。
"我他娘的不認識字,我拿甚麼看?說話別總撿著別人的痛處戳。"我道:"你念給我聽就好了。"
箱子裡的紙足有七八十張,全是鋼筆抄寫在上面的,彌勒翻了翻,道:"估計,這資料很重要,原件不允許人帶走,這可能是那個老余憑著記憶默寫下來的。"
彌勒一邊看,一邊念,我沒有文化,有些詞就聽不懂,需要他解釋。我依稀記得,那些資料的全稱,應該是:黃河鄭東彎李營河段數據分析以及調研綜合報告。
那個老余是典型的wg官僚餘孽,凡事都上綱上線,而且死板的要命,不過這種死板也可以認為是嚴謹,起碼自己不知道的東西不會在紙上亂寫。所以,這份資料雖然是他手寫出來的,但估計跟原件也不差多少。
資料開始就是一大段一大段專業性的數據,彌勒看的頭暈,我也聽的頭暈,把這一段略了過去。不過,從這些數據取樣的後綴時間來看,這段河道被調查的時間不止一天兩天,從一年多以前就開始了。參與調查的部門很多,也很複雜,有醫院,有地質局,有文物局,還有水利部門。
"你念這些屁話有什麼用?你快看啊,他們到底在撈什麼東西。"
"別急,別急......"彌勒繼續翻看著,注意力好像猛然被什麼內容給吸引了,他來回看了幾遍,道:"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個。"
那依然是一段很專業的數據以及表述,連彌勒也不能完全看懂,他只給我講述了大概的意思。那些數據,是用地質和水利部門內部一種高端的探測設備搞來的,我們這種鄉下土包子,肯定不明白這些設備的原理。簡單講,那種探測設備可以朝水下或者地表下發射一種探測波,然後探測波放射到一定範圍之後,會反饋回一些線條狀的數據。這種數據就算擺在面前,一般人也看不懂,但是經過專業的影像還原,就能形成黑白圖像。地下和水下,很多角落都是人無法觸及的領域,不能親眼目睹,就只能用這種經過轉化的黑白圖像進行研究,掌握大概的情況。
所有的書寫資料裡,就夾著一張經過擴印的照片,那是這些數據轉化的黑白圖像的擴印照片。那種圖像肯定不可能跟真正的照片一樣直觀,拿起來一看,灰白色的背景裡,有一塊長條般的黑印。
"這個,就是河底的東西了!"彌勒丟下手裡的紙,雙手捧著那張照片,道:"他們就是在撈這個東西!"
第七十一章河面浮船
照片上的那個黑印只是一個大概的輪廓,中間寬,兩頭尖,像是個梭子,猛然看上去的話,一下子還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什麼。
"按照這個比例尺來看,河底的東西應該不小。"彌勒依然摸著下巴,邊想邊道:"我估摸著,車隊只是一個先遣隊,等到初步情況搞定之後,還會有大隊過來。"
這到底是什麼?我拿著照片看了很久,左右顛倒著看,等到來回倒了幾次,我突然覺得,這好像是一條船?
"你看看,這是不是一條船?嵌在河底的船?"我問彌勒,但心裡又不確定,根據正常情況和我的經驗,這種體積的船在河底是呆不住的,因為旱季的時候水位降低,如果真有這麼大的船,早就被人發現了。
"我也說不清楚。"彌勒的目光有點迷離,低著頭想了半天,突然就抬頭道:"你走吧。"
"你說什麼?"我頓時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話給搞懵了。
"這事有點危險,我不想拖你一塊下水。"彌勒從兜裡掏出一些錢,塞給我道:"我還得回去看看,你就不要跟著了,這是你的工錢,拿著。"
我覺得很奇怪,捏著手裡的錢望向彌勒,他怎麼好端端的就要趕我走了?不過事情是明擺著的,我懷疑,彌勒看到這些資料,尤其是那張照片的時候,可能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他不想讓我知道這些。我肯定不甘心,錢雖然被我裝進口袋,但還是不走,跟彌勒磨蹭。
就在我們兩個人磨磨唧唧的時候,我聽到一陣很輕但是又很奇怪的聲音,叮叮噹噹,像是一串鈴鐺在隨風作響。那聲音很渺茫,顯然是從非常遠的地方飄過來的。聽到這個,彌勒也顧不上跟我磨嘴皮了,抽腳就跑。
我就跟著他一起跑,跑出一段路之後,我看出來彌勒還是朝著河灘那個方向去的。我們一邊跑,還能聽到那種像是鈴鐺般的聲音。當時偷到資料的時候為了保險起見,所以我們倆逃出去很遠,現在想跑回河灘,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到的。但是那陣若有若無的鈴鐺聲像是一道催命符,彌勒晃著一身肥膘,跑的很快。
"那是什麼聲音!你這麼著急幹嘛啊!"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河裡的東西,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