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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節


魯東一役,我的副手和最親密的好兄弟努爾神秘失蹤,與他一起離開的還有我的師弟張大明白,張世界、張良馗和張良旭相繼戰死,趙中華和布魚則身受重傷,留下來的諸人,個個身上都傷痕纍纍,特勤一組分崩離析,瞧見這副場景,我的鼻頭發酸,難受得不行,徐淡定瞧見我一副興趣索然的模樣,勸我道:「大師兄,你別難過,那天在你的手下,不知道留下多少性命,有這些傢伙狗命來祭奠,他們走得倒也不冷清。」
我搖了搖頭,歎息道:「可惜沒有將彌勒那狗賊給留住,要不然這事情,也能算是圓滿了。」
徐淡定苦笑著說道:「話是這麼說,可是連邪道最神秘恐怖的天王左使王新鑒都出現了,彌勒此人,命不該絕!」
在停屍房中,我沒有對著手下的屍體,許必報此仇的承諾,我曉得我與彌勒之間,日後必然還會有許多的交集,此事過後,我們兩個必然是不死不休的結局,說得太多,難免矯情。我那天在停屍房待了好久,後來接到通知,說華東局的盧擁軍得知我醒了過來,問我是否有空,他想要見我一面。
宗教局除了各省各市之外,還按照以前大軍區的編制,劃有管轄數省的一級單位,能夠坐上這個位置的,莫不都是人中龍鳳,一時之選,而修為也都是一流之人。我與盧擁軍的級別差得有三個台階,聽說盧擁軍要見我,儘管心中並不是很情願,不過卻也收斂了悲傷的情緒,叫人帶著,前去拜見這位管轄一方的地方大員。
盧擁軍的臨時辦公室設在市局小樓的一處偏僻角落,當我被人領到裡面的時候,他起身走到門前過來迎我,表現得十分親切。
我與盧擁軍並沒有見過面,電話裡面有過溝通,現場一見,才發現是個表情略微有些嚴肅、輪廓也極為硬朗的老傢伙。盧擁軍素來的傳聞就是個極為苛刻和嚴肅的領導,手段鐵腕,不苟言笑,不過跟我接觸,倒也沒有傳聞中的那般凶神惡煞,反而是有一種溫厚長者的風範,先是瞭解了我身體的情況,接著又詢問了我師父的身體近況,這才與我談及了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
我一開始並不明白盧擁軍為何會這般的客氣,但是後來,我才從他的言談舉止之中,瞭解到了一個情況。
那就是在那天的河邊一役,通過當事人的講述以及事後的報告,盧擁軍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我有著遠超出旁人預期的實力。這實力並不是浮誇出來的,儘管並沒有親眼所見,但是從我的戰績、以及被我所斬殺的無數之人那兒,卻能夠細細品味而出。而且當天我與孔府主人的交手,也有無數人看到了,素傳能夠與嶗山掌門無塵道長並肩的孔連順,居然被大戰力竭的我給重傷,這樣的實力,著實讓人震驚。
後面的事情有些詭異,徐淡定雖然並沒有將我有可能入魔的事情披露出來,但是像盧擁軍這樣的老狐狸,自然能夠聞出一些味兒來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過硬的道理,那就是有足夠實力的人,都是會受到人尊重的。
不管龍虎山如何上躥下跳,但是盧擁軍心中多少還是有一點兒底的,這邊找我過來,除了給我通報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跟我聯絡一下感情,也多一些交流。面對著盧擁軍這般的示好,我自然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與他講起了那天所發生的事情,說起如何發現蝗災生出,如何猜測彌勒有可能利用龍脈行事,在漫天蝗蟲之中奮力前行,以及那天最後一站的諸般情形……
對於我那天最後的超常表現,我並沒有說實話,而是告訴盧擁軍,說這是茅山一種秘而不傳的神打術,修行十分艱難,而一旦請神上身成功之後,便能夠有絕對恐怖的實力。
唯一的後遺症,那就是極有可能走火入魔,傷及自己。
雖然也曾經聽過旁人敘述,但是卻遠遠沒有我親自講述來得更加驚心動魄,聽完之後,盧擁軍肅然起敬,起身與我握手道:「陳志程同志,你和你領導的特勤一組對這個國家,這片土地是有著大功勞的,很難想像倘若是要讓敵人得逞,後果是怎麼樣的,但是我曉得,你們拯救了這片土地上面的人民。我謹代表我個人,向你表達我最誠摯的敬意。」
盧擁軍的話語說得我心中激動,當下也是謙虛了兩句,接著說起了失蹤的努爾和張大明白,盧擁軍表示他會盡可能地尋找,希望能夠有所發現。
談話到了尾聲,我突然抬起頭來,不經意地說道:「我聽說,當天臨陣逃脫的王歆堯,似乎還在職,而沒有收到任何處罰?」
盧擁軍沉默了兩秒鐘,這才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王歆堯啊,總局來的蘇冷巡視員很看重他呢!」
第三章病虎需露爪牙
「哦?蘇冷巡視員啊……」
我瞇著眼睛,眼神變得深邃而冷厲起來,平靜地說道:「原來如此,不過我卻有個疑問——當我帶著人奔走在東營大地之上,檢查蝗災的時候,他不在;我帶著手下兄弟浴血奮戰,為國赴死的時候,他不在;我被無數邪靈教徒圍攻、身邊兄弟或死或傷的時候,他不在;而現在,他們都來了——來幹嘛,我真的有點好奇呢?」
聽到我用這種極度平靜的語氣,說著怨氣十足的話語,盧擁軍的眼睛一下子就瞇了起來,仔細地盯著我好久,這才說道:「陳組長,冒昧問一句,倘若事後王歆堯最終還是沒有被處理,你會怎麼做?」
我聳肩,笑了笑,無所謂地說道:「還能怎麼做?不管怎麼說,我相信領導總是能夠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場上看問題的,我表示服從上級的安排。」
盧擁軍搖了搖頭,一語道破我的偽裝道:「是麼?為什麼你身上會有騰騰的殺氣呢,我怎麼感覺你今天晚上就會去將王歆堯給宰了?」
我坐在盧擁軍對面的椅子上,向後仰了一下,平靜地笑著說道:「盧局長,我什麼都沒做,你可別誣陷我。」
瞧見我如此作態,盧擁軍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陳組長,你是總局近年來少數最能幹事的年輕人,也是我們部門未來的希望,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有些人很樂意看到你失去理智,不擇手段地對王歆堯下手——事實上,我們都知道王歆堯這個膽小怕事的傢伙犯了大忌,但是總是有人想要將他留下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要噁心你,激怒你,讓你發狂,從而獲得扳倒你的機會……」
能夠對我說出這麼一番話兒來,盧擁軍也算是盡到情分了,不過我卻低眉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麼的,不過我死去的兄弟們,要是有一兩個沒有瞑目,找到他的,可怪不了我呢。」
明人不說暗話,盧擁軍既然都已經將話兒給挑明了,我也不給他猜啞謎,直接將我的態度給亮在這裡。
我素來崇尚和平,然而這並不代表我有多麼軟弱和好惹,恰恰相反,越是在特勤一組這般危急的時刻,我越是不能露出半分怯意來,因為我不知道別人在背後到底是怎麼看我的,我倘若是有半分的退讓,只怕在這些傢伙可以殺人的刀筆之下,我以及諸位兄弟拚死拚活掙下來的功勞,就要給人全部吞下去了,而唯有強硬到極點的態度,方才能夠讓這些傢伙有所畏懼。
我能夠將孔府主人這般的高手給弄成重傷,未必不會對那些吃相難看的傢伙下手,到了那個時候,誰對誰錯並不重要,關鍵就是看誰敢吃虧。
都不過是想過來弄點便宜功勞,有誰願意跟我拚個魚死網破?
我與盧擁軍對視,清亮的眼神之中透著一股肅殺之意,十幾秒鐘之後,他才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這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吧,王歆堯先不要動,等過了這個關鍵的節點,我派他去臥底。」
我詫異地看了盧擁軍一眼,沒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來。
要曉得儘管王歆堯將我手下的隊員給拋棄到了河水裡,事後不但並不承認,而且還臨陣逃脫,倉皇離去,但是無論從哪裡說來,他都罪不至死,頂多也就被開除公職而已。然而盧擁軍卻說事後派王歆堯前去臥底,這事兒可就有點奇妙了,要曉得,一般做臥底的,都是選擇剛剛入行的新面孔,而且還是那種有著非凡意志的人,像王歆堯這樣的前去臥底,那就只有一個結局,也就是死。
盧擁軍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詫異,剛才一直顯得很嚴肅的他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然後說道:「事實上,我也挺不喜歡這種拋棄同伴,臨陣脫逃的傢伙。」
能夠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從來沒有一個善茬子,我不知道盧擁軍的用意為何,不過卻也很領他這一份情,當下也是起身,向他鞠了一躬,臨走的時候,我想起來一事兒,問他說道:「孔府那邊,是不是得給個說法?」
盧擁軍擺手說道:「這事兒,你剛才不是解釋過了麼?請神上身,難免會走火入魔嘛,而且孔連順那老兒自從嶗山無塵道長被評為天下十大,而沒有他的名字之後,一直都是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總覺得自己是被屈了才,結果這回一交手,被你弄成重傷,頓時就沒了脾氣,灰溜溜地回去了。他就怕這事兒傳出去呢,哪裡還敢抓住痛腳不放?」
原來如此,我本以為這是一件極為麻煩之事,畢竟是誤傷了那般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不過既然人家想要偃旗息鼓,息事寧人,那麼我自然是樂得其所。
與盧擁軍達成了共識之後,我離開了市局,返回了當初暫居的賓館之中。
房間依舊是當初我離開的模樣,我的飲血寒光劍、小寶劍以及八卦異獸旗都給小白狐兒收拾好,放在了這兒,徐淡定等人在房間裡等著我,詢問我盧擁軍見我的原因。我將我剛才與盧擁軍的談話告訴了大家,儘管這裡面有著許多密不可宣的成分,但是我卻曉得因為人員傷亡過重的緣故,特勤一組的軍心基本上都散了,這兩日想必眾人都是心中惶然,也只有我醒過來,方才稍微安心一些。
我告訴了大家,王歆堯此人現在動不得,有人想用他來做餌,讓我憤怒,從而做出他們所期望的事情來。
不過此刻不動他,並不代表著他就能夠過上好日子,機關裡面整治人的手法萬千,倒也不是只有一種。
我感覺到一陣疲累,徐淡定曉得這是服用了寒冰散的緣故,於是帶著大家離開,讓我好好休息一下。眾人離去,連小白狐兒也沒有在此停留,大白天,我拉上窗簾,將自己處身於黑暗之中——因為經費緊張的緣故,這個房間原先是我和努爾一同居住的,此刻他的東西依舊還在,但是那個一直跟在我身邊、莫名信任我的啞巴大哥,卻再也不見了人影。
我躺在床上,蒙上被子,試圖讓自己盡快睡去,然而腦海中卻出現了一幕幕我與努爾相識相知、生死與共的畫面,我們在龍家嶺認識,又在西熊苗寨重逢,接著同入巫山後備培訓學校,又一同奮戰於南疆,緊接著我們一同加入宗教總局下轄的特勤一組,領導著這個最具有戰鬥力的團隊,獲得了一件又一件讓人歎為驚止的功勞。
我本以為我們會一輩子並肩戰鬥下去,然而此時此刻,卻感受到努爾有可能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生命裡面,從此之後,世界孤單唯我。
想到這兒,我的淚水就忍不住狂湧而出。
別人都叫我黑手雙城,叫我陳老魔,許多人都是我為依靠,為他們的主心骨、脊樑柱,卻沒想到我也會有痛苦,也會有悲哀,也會有那怎麼忍,都忍不住的淚水,它一點一滴地落下來——努爾,我的好兄弟……
如果有可能,請你一定要活著,今生今世,或者來生來世,我們再一起做兄弟,永無斷絕。
極度的悲哀中,我似乎感覺到內心深處有著一股輕蔑的氣息浮動,我曉得這是我心中那魔鬼的不屑,當下也是驅動意志,將其壓了下去,儘管我能夠感受到它的不甘和憤怒,不過卻也曉得,儘管這東西厲害如斯,但是我倘若因為過於迷戀那種強大而醉心於此的話,那麼我離被這東西吞噬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魔鬼的誘惑最是甜蜜,但是我必須要把握住自己,因為這世間,還有我所留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