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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節


王朋出自青城山,師從青城山名士夢迴子門下,那夢迴真人可是青城山上面有名有數的人物,可以這麼講,十萬萬人裡面,將全國的修行者歸攏在一塊兒,他也能夠算是排得上字號的。這話兒其實是蕭大炮的一個實力對比問詢,然而王朋卻苦笑著說道:「這個真的沒法比,第一呢,許老常年都在大內行走,江湖不曾得聞,也不會與我師父這種離廟堂之遠、規規矩矩行事的修行者打交道;第二,許先生是一個蠱師,雖說蠱師也是修行者,但是他們更加注重的,恐怕還是殺人的手段,談誰更厲害,這個實在難以把握……」
這話講出來,饒是以蕭大炮直來直往的性格,也曉得不能再深問了,於是嘿嘿一笑,一路走到了小廣場旁邊,瞧見這裡圍了一兩百來號人,他最是壯實,使勁兒地往裡面擠,我們也跟著進了去。
小廣場圍得裡三層外三層,我們面前擠到了前面一點的位置,就瞧見一個被眾人如星捧月般的白鬍子老頭站在前方,正在跟旁邊的幾人交談,他年紀看著挺大的了,鬚髮皆白,不過瞧著精神矍鑠,那臉上的皮膚根本就不像一個老年人,緊緊繃著,既沒有老人斑也沒有密密麻麻的皺紋,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那神仙一般的人物。
這就是總局許老,許映愚?
我一陣疑惑,而就在這時,那白鬍子老頭終於停止了跟旁邊人員的交流,瞧向了圍堵在身旁的一眾人等,臉上露出了一點兒習慣性的笑容,雙手上揚,然後壓下,示意大家安靜一點。
就好像是樂隊裡面的指揮一樣,許老的手一舉起來,旁邊如同蚊子蒼蠅一般的嗡嗡響個不停的聲音陸續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瞧向了這個讓人感覺無比強大的老者,而他的眼睛也微微一睜,裡面彷彿有一股自信的精光流動,接著平靜地說道:「到場的諸位,都是我們國家、我們宗教局的新生一代,是精銳,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精選而出的基層人員,這一回叫大家來呢,是因為我們的肌體有一些毛病,生銹了,僵住了,所以要拉出來練一練,寶劍鋒芒,需要不斷擦拭嘛,對不對?希望你們能夠在接下來的工作中,能夠做得更加的出色!」
這話兒一說完,大家都自發性地鼓掌起來,還待聆聽許老的教誨,結果負責接待的領導和工作人員此時已經隔出了一條道來,引著許老朝著前方的木屋走去。
蕭大炮告訴我,說那兒是我們這兒的指揮所,許老一來就直奔那兒,說不定有什麼重要任務要交給我們呢。
這高層對話,自然輪不到我們來參與,於是我們就蹲在操場便看風景,瞧見這麼多的人,我感歎,說人還來了不少。蕭大炮感歎,說可不是,浪潮對於這個國家,大有損害,結果弄得我們的軍隊戰鬥力大大下降,兩年前的那一場自衛反擊戰,說是我們控制了安南北部地區的諸多重鎮,威逼河內的態勢已經形成,達到了戰略目的,所以才會撤軍,實際上是因為我們的後勤和部隊協調能力已經跟不上了戰爭的需求,國際上一片嘩然,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那一場戰爭,雙方各有說辭,都說自己勝利了,我方是因為達成了自己的戰略目的,而且走的時候,將曾經支援這個小兄弟的所有援助和項目能拿的拿,拿不走的就炸,而安南則說因為我方的撤退,使得他們的戰鬥勝利完成。
然而不管怎麼說,我們的部隊在這一場局部戰爭中,表現出了諸多問題,步炮不協調,裝甲部隊和步戰部隊不協調,部隊與部隊之間的溝通和協調也完全沒有辦法達成,最讓人遺憾的是空軍,幾百家的飛機停在邊境機場,但是我們連一次空中增援都沒有;然而與此相反的是跟美帝打過二十年的安南軍隊,他們雖然曾經是我們的學生,小兄弟,但此刻的他們,已是經過這個地球上最強大戰爭機器洗禮,並且還戰而勝之,擁有了豐富而實用的戰爭經驗,全民皆兵,是一個絕對不好惹的刺蝟。
此戰很苦,比我們所知道的還要苦,也暴露出了我們國防疏於訓練的諸多缺點,這也是我們出現在這裡的主要原因。
大國氣概,那就是雖然局部地區並達不成優勢,但是我們卻能夠縱橫開闊,拿你這點力量來當作磨刀石,一點、一點地將我們手中的長刀,磨得雪亮。到了那個時候,哼哼,看誰敢惹?
所以不只是軍隊,而且還有像我們這樣的二線人員,都被拉了過來,經手那戰爭的洗禮,方才能夠達到自我的救贖,成為最堅實的鋼材。
許老進了裡面,很久沒有出來,於是大夥兒也都散了,王朋、蕭大炮帶著我來到不遠處的河,繼續跟我將那些沒有穿衣服的越南女人,說到口水飛揚,突然感覺身後有人,我們扭過頭去,瞧見原先被眾星捧著的總局許老,竟然在幾人的陪同下,出現在了我們的身後。
我們連忙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招呼,那老者含笑,示意我們不要緊張,然後問王朋:「你師父身體近來可好?」
王朋回答:「山上風寒,身體略有些發虛,不過這都是小事,煩擾許老關心了。」
他說得簡單,但是這情況倒是第一次聽他談及,那許老也是點了點頭,鼓勵道:「青城三老,煉神返虛,皆有衝擊地仙,超脫人間的期望,倘若如此,今後西南則應是安平無亂了。」這話說完,他又看向了蕭大炮和努爾,竟然問起了蕭家老爺子和努爾的師父蛇婆婆的境況來,一副瞭如指掌的模樣,這超卓的記憶力在讓人驚訝的同時,也讓我們有一種被人重視的溫暖。
話說到最後,許老的目光落到了胖妞和我的身上來,凝視了許久,然後問我道:「這位小同志看著面生,你叫什麼名字啊?」
「陳二蛋!」我回答完畢,他立刻就記起了來:「哦,是江陰金陵那兒,把集雲社大檔頭朱建龍生擒的那個陳二蛋吧?我聽說過你的!」他頓了一頓,微笑著說道:「不錯,英雄出少年!你這小猴兒,是哪兒來的?」
我回答說是我老家麻栗山的,許老愣了一下,沒有就此多言,而是拍著我的肩膀,說我是青山界那邊的人,相隔不遠,如此說來,我們兩個是老鄉呢。許老的親切讓我心中激動不已,不曉得說什麼話,就聽到他跟其餘等人又聊兩句,旁邊的隨行人員上前催促,他準備離開之前,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小同志,你的命不好,這個名字得改,方可一飛沖天!」
他交待完畢,轉身要離開,蕭大炮著急了,朝他喊道:「首長,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出發啟程,去跟那幫安南猴子幹架啊?」
許老已經走遠,不過還是停下腳步,認真回答:「快,很快了!」
按理說這樣的計劃是不應該講給我們聽,不過他說了,便是我們的榮幸,望著許老登車離開,王朋、蕭大炮和努爾都有些興奮不已。當天晚上,晚飯過後,我們被叫到空地上面去看電影,一開始我們挺激動的,然而一看方才曉得這個是內參影片,講述了在上一場戰爭期間,安南對我方犯下的罪行,包括不按照國際公約,貿然襲擊我野外醫院,將傷員以及醫務人員給殘忍虐殺的場面,那血腥程度,簡直就是令人髮指,我瞧見周邊的人,原本還帶著笑容,結果沒多久,個個都捏緊拳頭,眼角泛著淚光。
太欺負人了,媽的,老子以前節衣縮食給你們援助,沒想到竟然養著這麼一個白眼狼出來,那些物資,簡直就是餵狗了。
一部電影看完,群情激奮,恨不得立刻就要上戰場。
然而在此之前,我們還有許多路要走。
第二十二章哎,狗日的戰爭
內參電影看得人滿腦子都是仇恨,恨不能直接衝到邊境對面的安南去,將敵人給揪出來,打得一個稀里嘩啦。
這事兒要是擱在別人的頭上,倒也算了,可是安南不行,要知道,這片土地以前可一直都是我們國家的藩屬國——什麼是藩屬國,那就是小弟的意思,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後來中法戰爭過後,雖說放棄了宗主國的權力,但是冷戰以來,我們可一直都是同一陣營的友邦,你們自個兒窮得吃不上飯,可不都是我們幫著拉扯的?幫你們修路鋪橋,建學校建工廠,自個兒的人民餓死成千上萬,卻勒緊褲腰帶給你送來大米白面,槍支軍火……跟老美打仗的時候,我們可沒少無償援助你,現在戰爭結束了,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是我所聽到的說法,然而看完電影,回到住處的竹樓裡躺下的時候,四個人,一個猴兒,悶熱的天氣讓人煩悶得難以睡去,王朋卻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哎,這狗日的戰爭!」
這一晚上,我們看到了太多的血腥,即使是早已經習慣了那種血肉模糊的場面,以及無數種死亡方式,然而任何的事情都沒有戰爭來得讓人恐懼,每一個踏上了戰場的人,即便懷揣著各種或者崇高、或者自以為崇高的目的,但是最終都會一點一點地喪失美好的人性,從而迷失自己。
那時的我,已經差不多十七歲了,年少時期的顛沛流離,以及後來的諸多糾葛,使得我更能夠獨立思考一些東西,我明白王朋這句話裡面所要表達的意思,也曉得有些東西,其實我們都是身不由己。
不過,不管怎樣,此刻的我們都是在為了自己,為了自己身後的這片熱土在戰鬥,有這麼一個理由,也足以讓我們心安了。
四人許久沒有見面,本來應該會秉燭夜談的,然而看完了那內參電影,大家都沒有說話的意願,草草睡去,一夜無夢,次日早晨起來,軍號吹響,蕭大炮將我們都給踢醒過來,然後拉著我們每一個人去外面拉練,做體能訓練,這個是有人考核的,如果不想灰溜溜地回去,那就乖乖地去做。
這事兒對我來說倒不是什麼大問題,於是將胖妞放出去自個兒玩,我們則沿著河畔開始跑步,人從各個竹屋開始聚攏,然後匯成一條長龍,滾滾東流。
我左右觀察同行的人,發現這些人來自天南海北,操著不同地域的口音,有老有少,男多女少,大家表情輕鬆地邁動步伐,朝前奔跑,顯然都是有著一定基礎的。跑步的時候,蕭大炮和王朋在前,我和努爾在後面跟著,他們不斷地跟人打招呼,一副很熟絡的模樣,讓人心生羨慕,十公里的簡單行程過後,大家又折轉回來,然後開始十人一班,配備一個生活班長,三十人一排分流,接著給我們配備一個指導員,這個班長和指導員是部隊上面派過來的基層軍官,經歷過兩年前那一場戰火中表現得格外優異的軍人。
體能訓練結束了,整整一個排,大家圍在草地上,指導員給大家講述自己當年參加那場戰爭的經歷,以及這兩年與安南爭鬥時的新變化和新形勢。
然而讓我萬萬沒想到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這個班的班長,居然是謝毅,而那指導員竟然是疤臉賤男春。
疤臉劉春和謝毅當初是從三十八軍轉調到巫山學校進行專項培訓的,跟蕭大炮、巫門棍郎努爾和我這巫山三怪,一直以來都不對路,後來努爾一調走,這兩個傢伙糾集了十幾人,就將我給堵在了廁所,想要給我一點兒教訓,讓我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然而遺憾的事情是,那些傢伙根本不知道,原本平靜如水的陳二蛋,骨子裡究竟有著多麼的強勢,結果後來我發了狂,不但將這十幾人全部撂倒,還將賤男春給追了十幾里地,後來我走的時候,他們還在醫院裡躺著,沒有出來。
結果這風水輪流轉,他們居然又重新返回了部隊,並且參與了那一場戰爭,並且更加巧合的事情是,他們居然是以班長和指導員的身份,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這場面讓我十分詫異,然而蕭大炮和努爾卻不以為然,因為畢竟我們這兒是一個比較特殊的部門,這些班長和指導員之類的人員,不過是對我們做一些戰場知識的指導,而我們並非就是他們手下的一個大頭兵,就級別而言,並不存在上下級的關係,也沒有跟傳統軍隊一樣,令行禁止。
不過對於賤男春和謝毅而言,在這兒見到其他人倒也罷了,見到我這麼一個傢伙,心中多少也有些驚訝,畢竟他們跟蕭大炮和努爾之間,並沒有過什麼具體的衝突,彼此見了面,倒也能夠和和氣氣,算是半個熟人,然而見了我,情況可就有些不一樣了。
我當初可是發了狂,將他們都給送進了醫院,這事兒先不論誰對誰錯,總之一見面,大家彼此的心中,都不舒服。
不過除了這麼一件窩心事,其他的都還不錯,其實能夠來到這兒的,都是各省各局精挑細選的精英,體能訓練其實都已經用不著太多的著緊,唯一的一點,那就是我們都不是軍人,如果沒有一定的訓練和紀律性,雖說我們這次是過來進行戰爭觀摩的,但是倘若真的碰到安南一方的非軍事非常規力量,說不定我們也要親自壓上去,那麼到時候傷亡比例一定會太大,從而使總局以及我們個人,都蒙受許多不能承受的損失。
培訓在不尷不尬的氣氛下進行,一個指導員,三個班長,給我們講起了兩年前的那一場戰爭,究竟有多殘酷。
那個時候,經過十年浪潮的我國部隊,雖然佔據了人數以及火力的局部優勢,但是卻在進攻途中屢屢受阻,部隊與部隊之間,經常失去聯繫,相反的是經過戰火磨礪過的安南軍隊和游擊隊,他們在面對戰爭這個問題上,有著充足的經驗和堅決的戰鬥意志,往往正規部隊拼光了,那就游擊隊上,路邊放牛的老頭,奶孩子的婦女以及十來歲的小孩兒,說不定就會操起一把破舊的步槍朝你射擊,或者就是一顆手榴彈飛了過來。
人民戰爭,安南從我們學到了很多東西,最後用到了我們自己的頭上,這讓突然經歷戰火的我方部隊十分痛苦,瞧見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突然化作了死神,有的戰士甚至連槍都沒有意識抬起來。
能夠從這場戰爭中或者走出來,其實劉春和謝毅已經是變了很多,經歷過戰火的人,總是有一些讓人難以琢磨的氣質存在,讓我不由得多了幾分佩服。
培訓完畢之後,我想上前去找這兩人,握握手,相逢一笑泯恩仇,然而發現對方遠遠比我想像的更加難以接近,根本就不給我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