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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節

  蕭連山和葉輕語是堅持不了多久的,若是沒有神界之力,他二人都會被這魔性反傷。
  「你答應過我三件事,你可還記得?」聞卓忽然在我身旁認真地問。
  我不明白這個時候聞卓說這個是什麼意思,點點頭。
  「你需要神界之力,可又不能破驪山,不過這裡似乎還有一個神尊吧。」聞卓很沉穩的看著我。
  我頓時明白聞卓是什麼意思,好像現在我除了搖頭之外,我什麼都做不了,我張著口哭,可是發不出一絲聲音,心裡太痛,撕心裂肺猶如萬箭穿心。
  「第一件是再從那瀑布上跳一次,第二件幫我帶輕語上龍虎山,你都做到了。」聞卓隨手拔出葉輕語的雷影,彈指在上面,一聲龍吟撩斷我心弦。「第三件……帝王,送聞卓一程吧。」
  「不,不!為什麼要逼我做這樣的事,讓我親手殺掉千玲,現在又是你……」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軟弱無助過,我留著淚搖頭。「我做不到,不要逼我。」
  「嬴政不在了,可你一樣有帝命,君無戲言,你答應過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聞卓本想遊戲人間於輕語雙宿雙棲,可羋子棲入魔,三界都沒有了,聞卓還能獨活?」聞卓把雷影按在我手中從容一笑。「帝王,你就當是聞卓自私一次,聞卓知道你難,可只有你能送聞卓走。」
  我拿著雷影的手抖動不停,到現在我才忽然明白,我以為能改變一切,其實我什麼都改變不了,嬴政在虛空對我說過,聞卓早晚會死在我手裡,當時我沒相信,我對聞卓輕許重回神位,卻不知真有這一天。
  葉輕語聽見我和聞卓的對話,慌亂地轉過頭來,她知道阻止不了什麼。
  「讓我記起你是誰。」葉輕語哀傷的懇請。
  「不用了,是聞卓錯了,天命難欺,你我注定不能在一起,聞卓守你世世輪迴,若不去見你,輕語你還能安然無恙無憂無慮的活在人世。」聞卓搖頭雙眼柔情看著葉輕語。「就當聞卓沒曾來過,過忘川喝掉孟婆湯。」
  葉輕語居然沒有哭,反而很淡靜的對聞卓微笑。
  「你守我世世輪迴,輕語這一世才知道,輕語不會忘,若過忘川,輕語跳忘川即便千年受苦也不會忘你,以前都是你等輕語,從現在開始,輕語等你便是。」
  聞卓笑不出來,閉眼的那刻,我看見他眼角一滴淚落下,忽然抓住我的手,猛然把雷影穿透自己胸膛,金光從聞卓胸口閃亮,葉輕語終於沒忍住,想要伸手出最後觸摸聞卓,金光擴散聞卓身體在我們眼前消散,蘊集的金光一飛沖天,我無力的第垂下手中雷影,突然放聲痛哭。
  葉輕語哭的心碎,蕭連山一直側著頭,突然猶如山洪崩塌般仰頭大喊一聲,聲淚俱下,他們二人分神,陰陽之力已經無法阻止魔性蔓延,不但在侵蝕羋子棲的身體,也隨著蕩魔槍和玉圭慢慢向他二人身體附著而去。
  就在快要觸碰到他們身體的瞬間,一道金光從天而降。
  雷神歸位!
  雄厚威嚴的聲音響徹整個祭宮,金光耀眼我們每一個人都睜不開眼睛,在散去的金光中,一位銀袍金甲,手持雙金鑭,下騎嘯世黑麒麟的神將威風凜凜站在我們面前,黑麒麟躍起仰天長嘯,神將天威何等威猛。
  九天神雷隨之而落劈在羋子棲頭頂,纏繞在她身體上的魔氣頓時散去,羋子棲被魔性污染的雙眼漸漸明媚,那是我熟悉的眼睛。
  「千玲。」我衝上前,捧著她的臉,痛的心膽皆裂。
  「雁回,動手啊,我堅持不了多久。」越千玲用懇求的聲音對我說。「若真是宿命,就在這裡徹底了斷吧。」
  我抱著越千玲仰頭痛哭,被克制的魔性又開始蠢蠢欲動,我做不到,天子劍穿透她的七竅玲瓏心,我可以終結宿命,可是越千玲也會隨著七竅玲瓏心一樣灰飛煙滅,我再也見不到她。
  「雁回,答應我,每年今日來這裡陪我坐坐,千玲於願足矣。」
  我心痛地說不出話來,慢慢抬起手,在她耳邊反覆重複著一句話,我在鬼市等你,不管等多久,我會一直等下去,記住,我手邊永遠放著那面銅鏡。
  越千玲在我懷中笑著流下淚,浸透我胸口溫暖而潮濕,讓我想起幾年前在花水灣古嘯天的比試完後,我曾和她去看煙火,她說是對我的獎勵,那天我們安靜的坐在湖邊,她的頭也像現在這樣埋在我的胸口,柔軟的身體,貼的很近,我輕輕的撫摩著她的頭髮,很熟悉的感覺。
  那晚的煙火在黑暗的夜空中競相綻放,拖曳著火焰的花朵,隨著綻放的光芒,一起伴隨飄灑的雪花散落下來,半空中隱隱漂浮著薄薄的煙霧,彷彿心中緩緩升起的淡淡惆悵,歲月中渴求的絢爛,就這樣瞬間如飄零的花朵般失落。
  煙花雖然絢麗卻偏偏如此短暫,閃亮後迅即回到黑暗……
  越千玲已經在我懷中安靜的睡去,生命如同美麗而絢爛的煙花,明知綻放後只是瞬息的斑斕絢麗,卻無法抗拒它的美麗,尖銳的斷刃沒入在越千玲的胸口,暗紅的血已經染紅了她胸前一大片,像浸入宣紙的墨汁肆意的擴散宛如一朵凋零的花,鮮血染滿我的手,溫暖而潮濕,我虛弱的緊緊抱住越千玲,心的碎片象流水一樣融化開,有些凌亂。
  我久久的抱著她,甚至試圖用體溫來溫暖她在我懷中冰涼的身體,是蕭連山把我拉開,我固執的甩開他的手,顧安琪倒在蕭連山懷中撕心裂肺的哭,我已經哭不出來了,在刺入越千玲心的那刻,我的心也隨之而死。
  我把越千玲抱到祭宮裡面的棺槨中,我仔細的幫他清理著凌亂的長髮,還有褶皺的衣衫,她看上去如同在安睡,關上棺槨的那刻我相信我的心也被關在裡面。
  「聞卓……」葉輕語看著那騎在黑麒麟上的神將,有些陌生的喊著名字。「是你嗎?聞卓?」
  那是聞卓,不過我知道,已經不是葉輕語認識的聞卓,神將騎在黑麒麟上,他和葉輕語不過幾步的距離,可那卻是永遠無法靠近的鴻溝。
  「吾乃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汝所念之人已化凡塵,人界禍亂四起,本尊代天巡狩平亂世之劫,功德圓滿歸九天,汝有人宗之命,忘早斷塵世之擾,參悟大道。」神將威嚴對這裡的人和事沒有半點留戀,說完化身而去。
  「聞卓……」葉輕語淒然的在後面叫喊著名字,卻沒換來半句回應。
  葉輕語茫然失神地看著物是人非的祭宮,慢慢站起身從地上拾起雷影,一個人向外面走去。
  「輕語回龍虎山受天師之職,他既然重歸神尊之位,輕語對塵世已無眷戀,一心向道在此斷了紅塵凡事,各位珍重。」
  又是一個離我而去的人,萬世孤清!我靠著越千玲的棺槨慘然一笑,到最後我終究是什麼也沒改變,我看向蕭連山。
  「把龍角號給我。」我目光空洞的說。
  蕭連山把龍角號送到我手裡,我放在地上,運起法力當著蕭連山的面重重一掌擊碎。
  「帶安琪走,過一世安平的日子,世間林林總總都和你無關,記住,你是蕭連山,你不再是什麼可統御陰兵的大元帥,做一個普通人吧,忘了我,就當從來沒見過我。」
  「哥?!」蕭連山震驚地看著我。
  「走!」我決絕的指著門口,沒有給蕭連山留下半點餘地。
  蕭連山頓時痛哭,他從來沒見過我這樣決絕的趕他走,顧安琪知道我的意思,拉著蕭連山往外走,我看著他們消失在門口,整個祭宮又恢復了安靜,我一個人黯然陪著越千玲,就這樣久久的坐著。
  結束了,原來真正的結束其實是我萬世孤清的開始。
  ……
  很多年後,很多年,具體多少年,我已經不記得,我似乎已經開始習慣忘記時間,因為對於一個沒有時間約束的人來說,根本沒有時間存在的意義。
  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喝酒的,我也不記得了,似乎只有在迷醉中我能忘記很多事,我坐在碼頭的台階上,蓬鬆凌亂的頭髮,很久沒換洗的衣服,我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我靠幫人挑重物來換取每天的口糧,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求,每天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著,從我身邊路過的人都有鄙視的眼光看著我這個渾身酒氣頹廢骯髒的苦力,可是我卻很坦然,這樣的日子簡單,什麼也不用去想。
  很少有找一個宿醉的人挑東西,所以光顧我的人很少,我每天有大部分時間就慵懶地坐在陰涼的地方,一眼醉意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這家店主厚道,從來不趕我走,他家店面的櫥窗裡放著電視,裡面放的什麼我基本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