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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節

  我抬手去抹越千玲臉上的淚水,就如同她無法摀住我傷口的鮮血,我同樣也擦不干她的眼淚,本想對她說些什麼,可實在沒氣力,咬牙堅持的蠕動嘴角,就聽見越千玲淚如雨下的拚命點頭,一個勁對我說。
  什麼都別說,我懂!我都懂!
  聞卓反應過來的時候我神志已經快不清醒了,他衝到我面前看看我的傷口問葉輕語到底有多嚴重,我恍惚間看見葉輕語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搖頭,聞卓想都沒想,單手起三清指口唸咒法,在他指決向我伸過來的瞬間,我用最後僅剩的氣力抓住他的手腕。
  「我的傷自己……最清楚,咳,咳……」我稍微一用勁就劇烈的咳嗽,不但是傷口,咳出來的也是滿口血。「你要用所有道法護我心脈……你就沒道法了,這龍虎山我怕是……怕是上不了,拿玉圭就全靠你了。」
  聞卓還想堅持,手一直在用勁,但見我咳出來的血越來越多,也知道就算暫時護住我心脈也無濟於事,嘴角一直在蠕動被我握住的手抖的不行。
  顧安琪一直在幫越千玲捂我傷口想止血,蕭連山是唯一沒有過來的人,我瞟見他茫然地看著我,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直到那滿地刺眼的猩紅和我蒼白游離虛弱的樣子,他的臉色從呆滯變成了憤恨,我看見他手中的龍角號,仇恨的目光全落在虛空子的身上。
  「王八蛋,我哥上山是為了救人,救和他無關的人,你們這群道士滿口空談善惡,逼死我哥你就先下去給他墊背!」
  「連……連山,夠了!」我的眼睛快要睜不開,聲音細弱無力。「不關他的事,林林總總是我自己的選擇。」
  虛空子是被剛才那一幕所震驚,看看地上的碎碗,再和我對視惋惜地歎口氣。
  「居士這是何苦,一碗執念搭上性命……是貧道的罪過,居士傷的不輕,貧道無力回天,山下有道觀一處,你們速送居士前去,能否救治就看居士造化,但至少能保居士過了今晚!」
  蕭連山聽完二話沒說,收起龍角號把我從地上抱起來,快步向山下走去,我在他懷著顛簸著意識越來越模糊,低垂的頭看見蕭連山身後一路都是我身上滴落的血漬,忽然想起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抱著我去醫院的,沒想到最後一次也是他。
  「連山……哥怕是要走了!」我努力在嘴角擠出一絲笑意。
  「別瞎說,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要走了,我咋辦?」蕭連山始終沒去看我,我猜他是怕低頭,一直強忍的眼淚會掉下來。
  我終於是閉上了眼睛,手緩緩的低垂下去,所有的意識都變成一片空白,像是在睡覺而且很漫長的一個覺,好久沒這樣平靜的酣睡過了,什麼也不用去想,我甚至也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這種寧靜和舒適讓我有些不想再醒過來。
  至到傷口劇烈的疼痛再一次讓我清醒,我軟弱無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越千玲,她一直握著我的手,臉上的淚痕就沒乾涸過,見我醒來手握得更緊,我的傷口已經被包紮過,不過看見只有越千玲一人的時候,我心裡或多或少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還有……還有多久時間?」我努力的衝著她笑了笑。
  其他人不在是因為想要把我最後的時間留給她,說明真的如同葉輕語說的那樣,那一劍斷了心脈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報應也好,宿命也好,到現在這一劍我無怨無悔,聞卓欠葉輕語的,我何嘗又不是欠聞卓的,雖然我代表不了那個人,但我身體中流淌的血和魂魄都是那人的,我只不過替嬴政解開聞卓的心結而已。
  越千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聽我這麼一問嚎啕大哭起來,本來經歷過這麼多事後,她已經變的堅持,可現在,我眼中她依舊是那個任性嬌蠻和柔弱的女子。
  我的目光看見床邊的七星燈,裡面的火光羸弱,昔年諸葛孔明曾經在五丈原觀天象知道命不久矣,曾擺下七星燈續命,不用說這應該是聞卓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不過看來他也很清楚,孔明是壽終正寢靠這辦法只要七星燈七七四十九天不滅還能延壽,但我是心脈已斷這盞七星燈僅僅只能幫我熬過今晚。
  聞卓是想留點時間給越千玲,我慘然一笑,吃力地抬起手去抹她臉上的淚水。
  「聞卓有金甲護體,所以輪迴元神不滅,因此他才會有前世的記憶,可惜我沒有,看樣子今晚我是要走了……」
  「不會,你會好起來的,還有那麼多事等著你做呢。」越千玲一個勁地搖頭。
  「生死有命,來世輪迴……只希望是一個普通人。」我聲音弱若游絲淡淡一笑回答。「千玲,我想來……想起,鬼市那地方我挺……喜歡的,轉世輪迴我會去……鬼市擺個相攤,每日在茶……館等你,若是你見到相攤……前有放銅鏡的人便是我。」
  我的話斷斷續續,但越千玲聽的真切,居然從身上把銅鏡那了出來,那是我在鬼市買來送她的。
  「我一直都帶著,一直!」
  我慢慢伸手拿起那面銅鏡,指著上面銘刻的字,用盡最後一絲氣力笑著說。
  「本想等塵埃落定,看你對鏡梳紅妝,為你硃筆點絳唇,我怕是等不到這一天了,別哭了……你這樣我走也走的不安心。」
  越千玲並沒聽我的話,哭的更厲害,整個身體在抽搐,我把銅鏡和她的手一同握在手中,只希望走的時候,陪我到最後的那人是她。
  「我若是不在……不在了,你去……去秦始皇陵找秦一手……告訴……告訴他,我不會去了,讓……讓他別再守護那地方,他知道把我……埋在什麼地方。」
  「我不說!要說你自己對秦叔說。」越千玲固執的搖頭,目光中充滿僥倖的希望。「聞卓說了,如果這七星燈不滅,你就不會有事,他會想辦法救你回來的。」
  我無力的笑著,聞卓那話分明是寬慰越千玲,穆汐雪被我斷了心脈,連嬴政都救不了她,何況是聞卓,而且就算我能保住這條命,但傷的實在太重,道法修為也難復原,我本來就不是魏雍對手,現在更不可能事,顧連城之前告誡過我,上龍虎山三曲九洞凶險,當時我沒當回事,想不到我連三曲九洞什麼樣都沒見識過,山門未入就要命歸黃泉。
  我本有很多話想要對越千玲說,以前以為有機會,現在即便我想說也沒時間了,七星燈裡的火光越發微弱,我的氣息隨之慢慢渙散,人死燈滅估計聞卓也告訴過越千玲,她慌亂的撥動燈芯,可一切都是徒勞,那燈火忽明忽暗的閃動隨時都會明滅。
  我想再去撫摸她的臉,想再認真看她一次,想要把她的樣子銘刻於心,這樣以後再見到她的時候不會擦肩而過,我努力的抬起手,越千玲還在旁邊護著七星燈,等她轉過頭見我吃力的伸著手時,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正想要把我的手捧在臉上。
  觸碰的瞬間我的手無力的低垂下去,什麼都再聽不到,什麼都再看不到,有東西慢慢的從我身體中徹底的抽離而去。
  
  第96章 亡故之人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我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和越千玲失之交臂的那一刻,這是什麼地方我不知道,只看見前面有微弱的光亮,我本能地向光亮走去,越來越刺眼我下意識用手去遮擋。
  然後我聽見熟悉的琴聲,空靈而蒼勁聲聲入心,等到那刺眼的亮光消失,我抬頭很吃驚地看著對面的宮殿,這裡我來過,異常的熟悉,只是沒想到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
  秦時于歸化明月,遙守弦台為君悅。
  站在弦台宮下我仰頭分明聽見琴台上傳來絲絲入扣的琴音,像是一種召喚亦是一種牽引,我有些茫然詫異的登上弦台宮。
  在琴台邊那女子盤膝而坐,古琴橫於雙膝之上,指尖輕盈一動,縷縷琴聲徐徐在屋中響起,悠悠揚揚,一種情韻卻令人迴腸蕩氣。
  事實上我真想過再見到穆汐雪,但是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時間和場景,見我到來穆汐雪對嫣然一笑,她一襲紅衣,紅的艷麗紅的慘然,那是嬴政為她用血染紅的嫁衣,如今穿在她身上,讓穆汐雪看上去更加美艷動人無與倫比。
  記憶中她是活在思戀和等待中的女子,不過現在我從她目光中看不到惆悵和哀傷,至少她的笑容是滿足和欣慰。
  「弦台宮一別時日已久,如今再見你還是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
  我細細回味著穆汐雪的話,我突然發現我沒感覺到身體傷口的疼痛,那一劍斷我心脈,如同當時我斷穆汐雪的一樣,又怎麼可能別來無恙,我似乎想到了什麼,拉開衣衫身體完好無損,根本沒有什麼劍傷,再抬頭看看對面的穆汐雪,有些明白的苦笑。
  「你是死在我手中的人,雖然當時汐雪你一心求死,但雁回當時不懂你一片苦笑,出手相傷難辭其咎,我親眼見你香魂歸黃泉,也是我把你埋於桃林之中,你是已死的人,我能來此,說明……我也是死去的人了!」
  穆汐雪白皙纖長的手指覆蓋在君悅琴上,旁邊的香爐中飄散的是熟悉的沉龍香,她笑而不語示意我坐下。
  本打算處理完龍虎山的事後就去冥界的,如果我和穆汐雪都是已故之人,那此處就應該是幽冥之地,只是和我想的有些出入,既然魂歸黃泉還有什麼好留戀,我淡笑坐到穆汐雪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