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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節

  「你要凝神靜氣,我為你操曲一首,你聽琴忘事務必要堅持到香薰點盡。」
  當穆汐雪的琴聲再次在這房間迴響,猶如天籟之音隨耳入心,我一直在抽搐的嘴角漸漸平靜下來,香煙入鼻沁人心扉竟然少許減輕了我頭部的劇痛,隨著琴聲的起伏心緒也逐漸平息鬆弛,雖然頭痛依舊難忍,但比剛才好了很多,不再急切的大口喘息,如同穆汐雪教我的那樣,調配著呼吸逐漸開始適應難忍的頭疼。
  我就這樣心如止水的坐著,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直到琴聲再次停下,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穆汐雪從琴前走到我身旁,我感覺她正緩緩從百會穴上抽出銀針。
  「紮在你百會穴上的這針叫仁針,以仁德、厚愛為鋒,惻隱之心、禮儀之道為針身,純善、智慧為針柄,覆以四夷,懾以四時、論以行德。」穆汐雪在我聲後聲音輕緩地說。「此針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按之無下,揮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維,此針一出,匡正諸侯,威加四海,德服天下,故稱之為仁針。」
  針拔出的那刻頭疼頓時減輕不少,但我眉頭微微皺起,回味著身旁穆汐雪的意味深長的話,她分明是在和我說王道,我很詫異想不到一個女子口中能說出這樣的話。
  穆汐雪走到我身後,我注意力已經沒在頭疼上,若有所思的問。
  「這厥陰俞穴上的針又叫什麼?」
  「義針。」
  「這義針又如何?」
  我感覺穆汐雪正緩緩從我的厥陰俞穴抽出銀針,聽見身後的她不慌不忙的回答。
  「義針,以忠勇之士為鋒,以剛正不屈之心為身,以賢良忠豪傑之士為柄,此針中和民意,以安四鄉,義針一出,如雷霆之震動,四海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
  我突然想到蕭連山,他不正是穆汐雪口中所說的人,這段時間我刻意躲著他和越千玲,現在頭疼減輕了一大半,我才意識到自己愧對了他們。
  穆汐雪已經走到我身前,坐了下來,我抬頭看著她,發現根本讀不懂這睿智聰慧的女子。
  我低頭看看胸口最後一根插在膻中穴上銀針,態度很虔誠。
  「那這一根又是什麼?」
  「這就是你現在正在用的針。」
  「我正在用?」
  「此針叫霸道!」
  我微微皺起眉頭,很詫異地問。
  「此針又何解?」
  穆汐雪伸出兩指夾在針頭,抬頭很平靜地看著我,一臉從容。
  「此針,以殘暴嗜血為鋒,以恃強凌弱蠻橫張狂為身,以酷吏苛強為柄,此針豪勢霸氣,四海怯懼,此針一出,如天災洪獸過往之處必有哀鴻,兵戈之下,君命霸道莫敢不從,但多身臣心不臣於國事無補,不過……」
  「不過什麼?」我急切地問。
  穆汐雪兩指用力一抽,我胸前的銀針被拔出,頓時全身猶如萬箭穿心,心脾劇裂,比起之前的頭疼更加劇痛難忍,額頭的冷汗頓時冒出來,我身體不停地抽搐,那種痛楚根本無法用言語描繪,像身上每一寸骨頭都沒敲碎,每一條筋肉都被撕斷,我痛不欲生仰頭大喊一聲。
  穆汐雪突然把她白皙的手臂伸過來,我本能的一口咬在上面,幾乎把全身所有的氣力都灌注在上面,牙齒陷入穆汐雪的手臂中,口中一股腥鹹,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或許只有這個辦法才能把那無法忍受的劇痛發洩出來。
  「不過此針一出,傷人害己,霸者月缺,難圓滿,就如同你現在,霸氣一時身受萬劫之苦。」
  我重重地向前倒去,被穆汐雪抱住,我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嘴角還流淌著她手臂上的血,那劇痛讓我虛弱到無力端坐,我就這樣無力的被她抱著,好熟悉的感覺,當穆汐雪的手慢慢抬起,覆蓋在我後背上時,我聽見她痛惜的聲音。
  「你已經痛過一次,為什麼還是不明白……」
  我大口喘著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正慢慢從我身體裡消失,就連頭也不再感覺到疼痛,我不知道在穆汐雪肩頭靠了多久,手無力地低垂著,任憑她緊緊抱著我,很安心和溫暖的感覺。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不是我想要霸道,我不貪圖別人怕我或者希望看見別人臣服我,可我已經沒時間再像以前那樣,把我養大的人從小就教我善字當先,與人為善,我是這樣做的,可我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我,卻無能為力,我不想我身邊的人再這樣,如果我現在這樣就能保護他們,我寧願繼續痛下去。」
  「你這又是何苦……」
  我肩頭一絲冰涼,穆汐雪居然在哭,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為我哭,但當她眼淚滴落在我肩頭的那刻,我心有一種被融化的感覺。
  我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緩緩抬起手放在穆汐雪肩頭,輕輕拍了拍,明明是我疼痛難忍,可現在我反而感覺她比我痛的更深。
  
  第32章 桃林深處的人
  
  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我甚至都不知道穆汐雪到底是誰,只是被她這樣抱著我很平靜,當我的手放在她肩頭的時候,我感覺她把我抱的更緊。
  「我只能幫你克制這一次,如果你以後再沾血腥,我幫你壓制的心魔會復以倍加,到時候我就再也無能為力了,你要承受的痛苦比現在多上百倍。」
  我在她肩頭慘然一笑,想到越千玲和蕭連山他們。
  「我身邊的人都不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但我知道只有這樣才能保護他們,我已經回不了頭了,就算可以或許我也不會回頭,如果我注定要入魔,那我也希望是為了他們。」
  抱著我的穆汐雪沒有說話,我只感覺肩頭的那冰涼越來越多,我忽然笑了笑很歉意地說。
  「還沒謝謝你幫我克制魔邪,如果今晚不是遇到你,我都不知道以後如何忍受下去,你剛才說的那三針我懂,不過可能會讓你失望,或許你都不該救我,早晚我都會變成之前那樣。」
  「我又怎麼會對你失望……」
  身後是穆汐雪哀怨的聲音,我有些聽不懂,很詫異的笑了笑。
  「如果你是我朋友,難道你希望看見我這樣?」
  「大義、忠德這些我都不要,如果是我在意的人,他要殺伐萬千名垂千古,我就當他手裡的刀刃,即便萬世唾棄我也會對他不離不棄,如若他是販夫走卒一無是處,我也會為他浣衣蒸食相伴身邊無怨無悔。」
  我一怔,另一隻低垂的手抖動一下,我分不清穆汐雪口中的他是指的誰,但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每個字我都相信,我對情愛之事懂的並不多,自始至終在我心裡只有越千玲一個人,可她和穆汐雪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我想起自己的宿命,越千玲就是羋子棲,一個能為我滅了自己家國的女人,我不懷疑她對我的感情,我相信她是愛我的,我甚至有些羨慕穆汐雪口中的他,至少到最後在我胸口刺入匕首的人不會是愛我的女人。
  我有些無助的心痛,不知道是為了穆汐雪還是因為我那可笑的宿命。
  門被推開,夜風從外面襲來,我裸露的身體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