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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節

  丁川恨恨地說:「會法術又怎樣?那老殺才欺人太甚,我趁她不備之時,好歹也要砸她幾棍。」
  開封府和大名府相去也不甚遠,一在河南,一在河北,只是古代交通不發達,算來也需要五六天的路程。
  大名府在河北境內。北宋向來有「四京」之說,也就是東京、南京、北京、西京——東京開封府,南京應天府(今河南商丘),西京河南府(今河南洛陽),北京大名府(今河北大名縣)。北京在北宋時期作為陪都建設,又是軍事重鎮,其規模和繁華不亞於東京汴梁。
  一路上免不了曉行夜宿。從東京到北京,必先渡黃河,丁氏兄弟二人同十幾個客商結伴,在渡口處雇得一艘大船渡河。兄弟兩個並肩站在船舷處觀看黃河的水勢。
  渡船行得緩慢,只見濁浪滔天,奔流滾滾,吼聲隆隆,河水浩蕩無邊,與遠處天際混成灰黃灰黃的一片。低頭向下看時,河中一個漩渦接著一個漩渦,令人目眩。
  丁天看得胸襟大暢,感慨不已,對丁川說道:「這次出門,即使見不到慧瞻禪師,也算是見了這許多真山真水,真不枉了這幾日奔波。」
  丁川也被黃河奔流的氣勢感染,心懷爽朗,答道:「正如兄長所言,如果咱們只在家中悶坐,又豈能見到天地間如此氣象。」
  二人正自感歎,忽聽船舷另一邊有人大叫:「快看快看,海市蜃樓!海市蜃樓!」
  海市這種傳說中的奇觀可遇不可期,不是等閒就有機緣能見到的,大多數人終其一生都不得一見。聽到喊聲,丁氏兄弟及船上的乘客船夫無不驚喜,一齊向那邊望去。一時間,人人看得目瞪口呆。
  【天下講解:海市蜃樓
  海市和蜃樓應該分成兩個詞,海市多出現於海邊,蜃樓出現於大漠戈壁,以及長江大河的開闊地區,在山區出現的則被稱為山市。另外也有沙市、鬼市、湖市、江市、蜃氣樓等等各種說法,在本篇中不詳加分析區別,只取統稱「海市蜃樓」。
  海市蜃樓中的景象,千奇百怪並不相同,有風景,有人物,有城市。但是唯一相同的是,直到今日,沒有任何人能找到與海市蜃樓中浮現出來的景象相同的地點和人物,這就更增添了它的神秘色彩。
  即使到了現代,對於蜃樓奇觀的解釋,也只停留在「大氣光學的折射反射現象」這種初級認知程度。
  海市在中國最多見的地方是渤海和黃海相匯的膠東半島北端蓬萊。
  據記載當年秦始皇就親眼目睹了一回海市蜃樓,天空浮現出海中神山,若隱若現空靈而又縹緲,其中有三位仙人手持兩隻古瓶,似乎裡面裝有能使人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所以秦始皇才堅信不移,終其餘生,不辭勞苦地尋找仙山及長生不老藥。
  我記得近年來最壯觀的一次海市蜃樓出現在杭州,中央電視台曾經作過報道。】
  第七話 黃河幻布
  黃河水流激盪形成的水霧之中浮現出難以想像的奇觀:在天空中有一朵白雲,雲上站立著一個身穿藍衣藍裙的女子,雲鬢籠霧,膩頰凝花,其美難以言宣。只見她手持一柄藍色紙傘,駕了祥雲匆匆飛行,身後龍火雷電追逐甚急。
  每當身後的雷火迫近,藍衣女子就用手中紙傘遮擋,龍火雷電一遇紙傘便被彈開。反覆數次紙傘破碎,金龍怪爪一探,直取她的頭頂。
  船上的眾人皆被藍衣女子之美傾倒,見她失了屏障,無不為她擔心,都齊聲驚呼:「啊呀!」
  在龍爪即將抓住她的那瞬息之間,藍衣女子從袖中取出一物,轉身向身後投去,其狀如球,色澤深紫,中有閃電圍繞,只見一道長長的閃電矯若驚龍。
  眾人覺得眼前一閃,都被電光晃得眼睛發花,揉了揉眼再看,混濁的水浪波濤翻滾,灰濛濛的天空中,杳無一物。
  眾人良久良久地凝望天際,心中說不出的失落,只盼能再看那女子一眼,最後無望再現,各自搖頭歎息。
  有個商人說道:「那女子不知是何怪物,被天龍追殺。」
  另一個儒生說道:「非也,此女容貌之美,天下絕無其匹,定是天上的仙女私自下凡,激怒了天庭。」
  有個粗豪的漢子拿儒生開心,對他說:「我看你這窮酸是墨水喝多了,整日都做夢有仙女下凡,讓你摟上一摟,親上一親。」
  船上眾人聞言大笑。儒生漲紅了臉,罵道:「真……真他娘的……有辱斯文。」
  船上的人都興致勃勃地高談闊論。眾人各執一詞,有說那女子是妖,有說是仙,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說那女子是個歌伎,自己在某地親眼見過,結果自然免不了被其餘的人取笑一番。丁天也加入到議論者的行列中。
  唯有丁川,手扶船舷,癡癡地眺望剛才出現海市蜃樓的那片天空,思潮起伏,一顆心早已隨著那藍衣女子飛到了遠方。
  閒言少敘,丁家兄弟沿途走走玩玩,非止一日,到了大名府法華寺。
  丁天先在大殿之中上了三炷香,又佈施了紋銀二百兩的香資,同知客僧說明來意,肯求參見慧瞻高僧。知客僧見來者出手豪闊,不敢怠慢,急忙進去通報。
  不多時,知客僧出來說道:「慧瞻禪師恭請居士進禮佛堂敘話。」
  到得禮佛堂之中,二人拜見了慧瞻禪師,見那禪師年紀在五旬上下,儼然有活佛五方之態。
  先聽禪師講了一回《般若心經》,真是精妙絕倫,半語拋開功名事,片言踢破生死關。丁天聽得大喜,連連叩頭。
  隨後各自談些禪機。丁天便說起一年前在酒樓遇到趙半仙,隨後夢見長江中的白龍神求救,又失了鎮宅寶劍,以及之後白龍贈仙瓶的種種事端,取出石匣和仙瓶請慧瞻觀看。
  慧瞻看畢,點頭說道:「丁居士端的是極善的人,按理說應當福報深厚,只是古今業說之事不少,不可盡以子虛烏有視之。浮世光陰有限,苦海無邊,若求身心安樂,需一心向善,參透生死方得解脫,不必看重福禍之事。」
  丁天見慧瞻禪師禪機深奧,似是讓自己不必看重生死,心中一寒,暗道:「啊呀,老天莫不是要我去了?」連忙再問究竟。
  慧瞻禪師卻不再言論生死,拿起那原來裝小寶劍的石匣說道:「這石匣上的古字寫得明白,此劍名為魚腸1,昔日專諸刺殺王僚,用的正是此劍。史書有載,該劍為歐冶大師親自鍛造,造劍時,曾借取天地靈氣八百天整,劍氣激發時可貫天日,如放在家中鎮宅,莫說是強盜草寇,就是妖魔鬼怪也侵犯不得。貧僧估測那位老尼,乃是當世劍仙,見你身上有劍氣,知你宅中藏有神劍,故以術化去。」
  慧瞻禪師最後說這仙瓶:「在西域聽人說起過,這是崑崙山中的上古神物。不過此瓶對凡人毫無用處,只有借修為極高的仙人相助才能進那妙境,而且瓶中至陽,妖魔鬼怪和心術不正的人都是進不去的。想貧僧從六歲出家,至今已五十餘載,日日精修,並無半刻鬆懈,即使這樣也遠遠達不到那種修為,否則也可帶同二位施主進去一遊神仙妙境。福緣不到,不可強求。」
  丁天終於解了心中疑難,仙境雖好,卻無機緣得入,雖感惋惜,倒也無可奈何。他見丁川坐在一旁的蒲團上始終一言不發,怔怔地出神,就對丁川說道:「賢弟,今日你我有緣參見禪師,極是難得,你心中有何憂愁困惑,不妨也請禪師教誨一二,終身都得以受用。」
  其實丁川一直在想那藍衣美女,對剛才兄長與禪師的對話左耳聽右耳冒,渾然沒有在意。這時聽到兄長對自己說話,才回過神來。
  丁川請教慧瞻禪師道:「小人失禮,敢問吾師一事,我自幼學得一身使弄槍棒的本領,常思投軍報國,不知此去如何?」
  慧瞻禪師說道:「昔日太史公論及天下勇士,說世間勇武之人可分四等,前三者是:氣勇,血勇,骨勇。氣勇之人可於市井之中打架毆鬥,血勇之人可從軍殺敵,骨勇之人已極可貴,能捨生取義,殺身成仁。而觀丁川丁施主,當屬於萬中無一的神勇之人。」
  丁川拜伏於地:「吾師過讚了,諒小人無德,怎敢當神勇二字。」
  慧瞻禪師把丁川扶起來說道:「我遍游海內,去年曾到得金國燕雲之地,金人正厲兵秣馬準備南下,現在的形勢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看來我大宋蒼生免不了受這一場浩劫。丁施主在此時欲去投軍,必不是貪圖憑借戰功封王拜將,真義士也。我有六句偈語相贈:豺狼重重困虎軀,圍城百戰始得還,妖氛不掃有劫難,諸行無常心膽寒,跳出金枷登無極,出入閒雲滿太虛。」
  丁川聽不懂慧瞻的偈語是何意,恭請慧瞻指點。慧瞻道:「此乃禪機,我不可明說,日後自有分曉處。」
  於是丁川將這六句話念了數遍,牢牢地記在心中。
  在大名府住了幾日,丁川陪兄長各處都遊覽遍了。丁天思念家中事物,歸心似箭。兄弟二人收拾行裝打道回府。
  離開大名府的第二天途中,兩人因為貪圖趕路,不僅錯過了宿頭,還迷失了路徑,眼見紅日西墜,悲風哀號,路上荒煙衰草,連個人影都沒有。
  丁天有些害怕,說道:「這荒山野嶺怕是有剪徑的賊人出沒,咱們不如返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