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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

「你沒覺得嗎?阿瞻好像生活在他自己劃定的牢籠裡,我想讓你拉他出來。」
這回輪到小夏半天回不上話。沒錯,阮瞻的生活狀態是有問題。萬里不說出來,她會覺得他只是怪怪的,現在她也認為那個男人自我封印的不只是他的能力而已。可是又是什麼造就了他溫柔中帶著強悍,親切中藏著冷漠的個性?
「以前出了什麼事嗎?」她問。
「我想那和他的身世有關。我告訴過你,他是在五歲時被收養的,之前的事誰也不知道,就連他是怎麼被送到我們鎮的,他為什麼天生就有那個能力也是個謎。而他父親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迫還俗的道士,聽我父母講,雖然他老人家平時從不給人算命看家宅什麼的,但是很多人相信他很有些門道。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因為我們鎮解放前是許多富翁的居住地,所以挨整的人特別多,每天都會有人因不堪虐待自殺,橫死的就更不用說了。據說當時一到晚上就特別唅人,走在街上都會後背發涼。可是每到午夜的時候,他父親就不知從哪裡喝得醉熏熏回來,繞著我們小鎮那條長街從這邊走到那邊。奇怪的是,只要他踢噠踢噠的鞋聲響過去,就會感覺平安了很多,半夜驚醒哭叫的小孩也能睡安穩。所以我們鎮上的老人都說是他父親保的一方平安。」
「他父親後來怎樣?」
「他老人家收養阿瞻時已經很老了,所以在他高中時就去世了,不過聽老家的親戚說死得有點離奇,也像個迷一樣。從這些事情來看,阿瞻的身世和生長環境和別人有很大的不同,甚至是獨一無二的,他的性格當然比較難以理解,就算是多年的朋友,我也不瞭解他鮮為人知的一面,大家表面看到的都是他的偽裝。但我可以肯定他特別不喜歡他的異能,可以說極為排斥或者逃避。」
「你的意思是天生我才必有用,上天給予的東西一定有存在的道理。你認為他應該善加利用,至少也不要自我否定是嗎?」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被別人、被自己承認和肯定是一種心理需要。」
「可是我認為他是很平靜面對這件事情,你又擔心什麼?」
「那只是表面,他其實很痛恨他的一切,冷漠對待所有的事物,從小就是如此,這就是為什麼他自我封印的原因。他的那個能力我認為很了不起,可他從小到大只用過兩次,嚴格的說是兩次半。那半次是想用但是終究沒有救得了人,所以他更痛恨。而痛恨是非常非常不健康的情緒,又是他不快樂的根源。」
「你說的他像是--你們的術語怎麼說來著--反社會型人格紊亂。可是你不知道讓他介入這些靈異事件會有危險嗎?」
「我當然知道,我和他共同面對過兩次,但救贖都是痛苦的。」
「你真的認為打碎他的平靜有必要嗎?雖然這平靜是偽裝的,可你的態度不像個心理醫生。」小夏很意外,她從不知道萬里對阮瞻的感情這樣深厚。
「我是從最好的朋友的角度看待這件事。我知道這像是干涉,但我是想拉他一把。」
「你認為我能幫你做到?」
「這麼說吧,從小到大,我沒見過他對誰這麼無可奈何。」
「聽著象諷刺我。」
「變相的表揚。你先說,如果你有他的能力會怎麼辦?」
「如果我要是有他一半的能力,不當個午夜女俠、超霸女郎什麼的都對不起自己,哪像他一樣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所以我說你一直是個有俠氣的人。」萬里吹捧小夏,可她卻照單全收。
「是啊,所以我答應幫你,當然我會盡力讓他不太冒險,你放心。」
「你要怎麼做?」
「照你說的,逼迫他!沒聽過一句名言嗎--性格決定命運。他的個性太被動了,外表雖然溫柔可親,內心卻冷漠無情得可以,又沒什麼社會正義感,對什麼都無動於衷,必須要強迫他,才能讓他發揮能量。雖然認識他的時間不久,他對我也忽冷忽熱的難以理解,不過我倒是發現他的一個很大的特點--阮瞻就像海綿裡的水,只要你擠,總會有的。」
電腦那一端的萬里看到這裡差點哈哈大笑。
「不過我有條件,」小夏提出要求,「我要你講他的事給我聽,至少講一件。」
「你那邊現在九點多了吧?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在辦公室敢聽嗎?我可以講一個我們小時候的事,不那麼可怕,不過還是有點寒。」
「沒關係,大樓裡有保安。」小夏逞強,但還是沖了一大杯熱茶放在桌邊以防發抖。
第二篇 血腥瑪麗 第十二章 荒宅的故事(上)……...
一個多小時後,小夏完成了積壓的工作,剛好萬里也給小夏發來一大篇文字,講述當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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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七歲,阿瞻也七歲,那是我們第一次認識。當時他很不愛說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啞巴。他總是很安靜地獨自呆著,小小年紀就有點讓人怕的感覺,眼神冷冷的,為此鎮上的人對他的身世有很多的猜測,好多不厚道的人編造說他是一個死去的孕婦在棺材裡生下的孩子,說他來路不明,天生就是怪胎。
可是我卻對他特別好奇,從小膽子又大,加上我父母本來就是很磊落的人,平時很尊敬阿瞻的養父,又可憐他小小年紀就被親生父母拋棄,很鼓勵我和他做朋友。所以不管他怎麼拒絕,我總是糾纏他。(這一點和你類似,雖然看來你已經青出於藍,而且到現在我仍然不清楚他真實的來歷,希望你能破解這個謎題。)也許他太孤獨了吧,漸漸的,他不那麼排斥我了,雖然還不大說話,但並不反對我在他身邊不停地說。從那時起我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玩、一起打架,越來越融洽。順便說一句,我小時候有個外號叫話蔞子,就是那種人嫌狗不愛的孩子,特別討厭。
男孩子嘛,你知道,天生就愛拉幫結派、呼三喝四的,加上我們學校的校風有點那個,所以每天都有打架鬥毆的事發生。幾個高年級的同學可能覺得我和阿瞻這一派很礙眼,一直號召同學們排擠我們這一對才一年級的小學生,要不是因為阿瞻那付咬牙切齒、渾身是刺兒的樣子讓人覺得不好惹,我們大概三五天就得吃一頓大小拳頭。
那年放暑假的前一天,我都忘了是因為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幾個在學校裡稱王稱霸的高年級生趁阿瞻不在,把我堵在教室裡。他們說我就是*著怪胎撐腰,根本沒本事就和他們單挑。我氣壞了,說單挑就單挑,於是他們約我當天夜裡去鎮東邊那個荒宅比試膽量,不去的人要學狗在學校門口叫三天。
據說那個荒宅解放前住著一個大財主的外室和她的兩個孩子,後來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間失蹤了,沒人知道她們是死是活,或者去了哪裡,反正那個大財主就沒有再出現,宅子也就一直沒人住。從那時開始,荒宅就成了鎮上奇怪的存在,每個人都對那裡充滿了想像,可沒有人敢接近那裡一步。多年後有膽大的人嘗試搬進去住,但不是無緣無故的得重病,就是家裡的東西會不知不覺的移動位置,所以那裡鬧鬼的事越傳越厲害。還有很多人繪聲繪色的說親眼見過那裡有鬼影閃動,有女人唱戲的聲音和小孩子的嬉戲,更有人說見過兩個面目模糊的小孩子挑著燈籠在深夜的長街上走動,後面跟著一個華服的女子。
不管鎮上的人是不是真的相信這個,反正入夜後沒有人去那裡閒逛,就是從荒宅門前路過也是匆匆而過,決不停留。我其實從大人們的言談中知道那裡的可怕,也有幾分相信,但強著脾氣不肯認輸,所以硬著頭皮偷溜到那裡,一路硬挺不低頭。大孩子們說聽過半夜鬼敲門,沒聽過半夜裡人敲鬼的門,只要我敢去,就是英雄好漢。
為了當這個沒譜的英雄好漢,我去了。
其它的孩子在很遠的一棵大樹下等著,距離剛好在即能看到我有沒有逃跑,如果有鬼出來自己也能安然跑掉的範圍。而我則獨自戰戰兢兢地走過去,腳步聲在那種石板的街道上顯得特別突兀,讓我覺得腳步聲不是我的,有什麼跟在我後面。
我哆嗦著敲了敲大門,除了我的喘息沒有任何回音。我又敲了一下,仍然死寂一片。正當我要依照約定敲第三下的時候,卻突然感覺門上有什麼東西在動。
一隻圓得不正常的眼睛從門上的大裂縫中忽閃忽閃地看我!
我嚇得差點坐地地上,可是此時,門無聲無息的開了。
一個女人站在門裡面,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臉,卻看到她白森森的牙齒,感覺到她在笑,死人的笑,陰沉的笑!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她忽然往我的手裡塞了一個小紙條,死人的冰冷和腐爛樹葉的氣味從我的手、我的鼻子一直傳到我全身,然後門呯的一聲關上了,就像從沒打開過一樣。
我嚇壞了,扭頭就跑,偏那天晚上月亮很好,讓我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還有我影子旁邊的另一個影子。我環顧四周,沒有人跟著我,可地上確實有兩個影子,直到我回到大樹下等我的大孩子們身邊。
他們沒想到我能辦成這件事,奇怪的是也沒人看到荒宅大門曾經打開過,還嘲笑我吹牛,根本不提『英雄好漢』的事,而我也顧不得這個『封號』,等大家一散就跑回家,怕吵醒父母也不敢開燈,就著出奇明亮的月光看到差點被我揉爛了的紙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了三個字--捉迷藏。
那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我只是又驚又怕,把紙條從後窗扔出去,再把窗戶關得死死的,然而當我轉過身時,月光下又看到了自己身邊多出的影子。
我嚇得連忙躲上床,半夢半醒的到了天亮,第二天醒來時見到那張紙條又自己長腳一樣回到我的枕邊。
捉迷藏!
這三個字好像用紅筆描過了,比第一天晚上還清楚。
我拿起那張字條,驚惶的把它扔在火爐裡,眼看它燒成灰燼。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當時覺得紙條在火焰裡不停地跳,好像被燒得很難受,一直對著我叫--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