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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

「你問的很好,當然是有區別的,神樓是用來辟邪求吉的風水寶地,而狼王廟……」說到這兒寧陵生看著木窗外漸暗的天色繼續道:「可是用來招鬼的。」
36、鬼求人
「這裡居然是一處招鬼的地方?」我驚訝的道。
「沒錯,無論你怎麼算,狼妖它是妖,而玲姑嫁給了妖怪自然也就是妖怪,死了的妖怪不為鬼難道還能成仙?」
「她保佑穿行山裡的腳夫,這總是善舉吧?」
「當然是善舉,所以狼王廟是招善鬼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寶地了。」
「我明白了,之前你說找到寶地,指的就是這座狼王廟?」我恍然大悟道。
「沒錯,不過我話只說了一半,這地兒在以前的確算是寶地,但到今天可就是大凶之地了。」
「因為這裡出了人命,而且他們將死人埋在這裡影響了巨木的生態習慣。」我道。
「很對,所以寶地就成了凶地,這是人力無法扭轉的,僅靠修廟根本沒有半點作用。」
「寧哥,你真的不打算管他們了?」
「有些事情不是我打算就行的,幫助人也得得到對方的同意才行。」寧陵生無奈的道。
「是啊,這件事還真難辦了。」我道。
「你就是沒事找事,他們自己都不怕,你跟著瞎操心有什麼意思?」王殿臣對我道。
「他們是愚昧不懂理,但罪不至死啊。」我道。
「問題是人家不想接受你的幫助,你剃頭挑子一頭熱也沒用。」
「行了,咱們出去吧。」寧陵生當先下樓,海生默不作聲的跟在我們身後,出了古廟後只見工人們都在拖拉機上翻找鐵質工具,伙夫在泥巴地下掏了幾個洞火做飯,黑暗的山林中被一股飯食的香氣充溢。
「秦邊,把我教你的的玄空風水口訣裡關於十不葬的口訣背一遍。」寧陵生對我道。
我以為他要突擊考我,這可難不倒我,於是我張嘴就來道:「一不葬粗頑塊石,二不葬急水灘頭;三不葬溝源絕境;四不葬孤獨山頭,五不葬神前廟後;六不葬左右休囚;七不葬山岡繚亂;八不葬風水悲愁;九不葬坐下低小;十不葬龍虎尖頭。」說罷我有些得意的看了寧陵生一眼。
他似乎是頗為讚許的點點頭道:「那依你看村民葬屍於此犯得是哪幾種忌諱?」
「首先是神前廟後,其次是山岡繚亂。」我道。
「但是這二者中你覺得哪一項是最為要緊的?」
「這……」我想了想道:「既然這裡是木精為禍,那應該是神前廟後最為要緊了。」
「古有天氣地運、天運地氣之說,地運有推移,而天氣從之;天運有旋轉,地氣而應之,自然環境的變化,導致風水形勢的改變,在山川之中的一切靈性之物,會由於風水善惡的巨大轉變,而產生異變,如果清濁陰陽混淆將產生一些非常可怕的事物,不合常理者,謂之妖,此地風水異變完全是**所為,你們大家都要記住了,因為修廟者所遇到的險狀,十之**都是人為創造,如果一遇到困難我們就覺得這事兒完全是旁人之因,與我們沒有關係,那又何必做這門手藝,殿臣,你說呢?」
稱呼王殿臣小名,這是寧陵生唯一的例外。
「大哥,您覺得我說的話不對?」
「當然不對,廟宇在常人眼裡都是吉祥所在,他們並不懂天下十廟九怪,遇到一點阻力就任由別人往絕路上走,你的慈悲心何在?」
「大哥,不是我沒有慈悲心,而是這些人油鹽不進,你能怎麼辦?跪下來求他們接受我們的幫助?」王殿臣不服氣的頂撞道。
「好,既然你不服氣咱們就說說自己的道理,咱們既然為修廟匠人,請問修字有何意義?」
「這有什麼好問的,那不就是把破廟修補完全,把佛身鍍上金漆嗎?」
「你說的這些活兒連蓋房子的小工程隊都能接,又如何稱得匠人二字?」
「大哥,我知道你懂得很多,一些風水命理玄術,但我們是匠人,不是佛祖,咱們沒有度化人的能力和必要,賺錢的同時把工程做好不就得了,這就叫賺良心錢。」
「你倒是挺有良心。」寧陵生道。
「那還用說,這些年跟著大哥常年出入寺廟道觀,早就一心向佛了。」王殿臣得意洋洋道。
「好,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只要你能回答上來,今天咱兩這番議論就算是你有道理。」
「你說吧。」
「如果我們只是簡單佈置一下狼王廟,賺了錢就走人,日後此地村民深受其害遭了大難,且不說良心是否受譴責,只是你鐵石心腸,如何進慈悲之地?」
「咱們進廟是為了修繕補損,不是為了遁入空門吧?」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如此鐵石心腸,怎麼進慈悲之地?」
「嗨,我走進去啊,難道咱這裡還有誰是能飛進去的?」他壞笑著道。
「好,前面就有一座廟門,你能走一趟給我看看嘛?」
「大哥,你可別嚇我,咱可是剛剛從裡面走出來的。」
「沒錯,所以我想看你再走一遍。」
「那我就當你們所有人的面再走一遍。」說罷王殿臣毫不猶豫的返回狼王廟,推門而入。
「我滴媽呀。」還沒等我產生聯想,王殿臣就鬼哭狼嚎的沖狼王廟裡跑了出來,就像有人在他屁股上點了一掛鞭炮。
一溜煙就衝到了我們面前,他的速度堪比飛人劉易斯,本來我還想損他幾句,可是看王殿臣的表情只見他面色蒼白,渾身抖個不停,足見受到了巨大的驚嚇,話到嘴邊我又住了口。
他呼呼喘著粗氣,瞪著眼睛望著眼睛微閉的寧陵生,似乎想要說什麼,但人受到驚嚇過甚,已經說不出話了。
「拿一杯酒給他。」寧陵生對海生道。
很快半茶缸火辣辣的「燒刀子」放在王殿臣的手上,寧陵生道:「如果你還是覺得自己說的話對,這杯酒我來喝,如果你覺得自己錯了,那就你喝。」
寧陵生可是滴酒不沾的人,如果王殿臣耍個性真把半茶缸燒刀子遞給他該如何收場?我不免好奇。
但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因為王殿臣毫不猶豫張嘴就把半茶缸酒給喝了下去。
這可是七十二度的烈性酒,就算王殿臣頗為海量也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很快他的臉上就罩了一層紅光,渾身酒氣四溢,而失魂落魄的表情也逐漸平靜下來。
「你知道自己錯了?」寧陵生淡淡的道。
「大哥,我錯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和你強嘴了。」王殿臣醉醺醺的道。
「好,既然如此你把修廟的工具搬進廟裡,只能你一個人進去,否則你心不誠。」
「沒問題,我這就動手。」一向不肯幹粗活兒的王殿臣脫光了上衣甩開膀子就搬起了鐵質工具。
「寧哥,這到底是怎麼了?」我實在感到好奇。
「這個教訓不光是他的,也是給你們看的,記住一句話,山門雖大,但容不下一句錯話,佛心雖寬,但裝不了一塊私囊。身入廟堂一定要把自己嘴巴管嚴實,否則就會像他這樣立馬明白自己錯了。」
很長一段時間王殿臣都不願意告訴我他在狼王廟裡到底看到了什麼,以至於能陡然間轉變他的價值觀,但一次酒後他還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整個事情都說清楚了。
和寧陵生爭辯後,他並不覺得自己錯了,於是信心滿滿的走進了狼王廟,誰知廟門剛剛掩住,寧陵生就看到門後跪著一個身著白衣滿頭亂髮的「人」對著他連連磕頭。
「這人」的舌頭長長拖在地下,隨著每一次磕頭而微微晃動著,「他」的脖子和手腕上分別纏繞著暗褐色的樹根須。
說到這兒王殿臣歎了口氣道:「這個亡魂是在求我幫他脫離苦海呢,邊哥,我做夢也想不到,就我這樣一個人居然能有鬼來求,看來我還不算是一個缺德到家的玩意。」他苦笑著喝了一杯酒。
37、兇殺(上)
經歷了這件事之後王殿臣「一切向錢看」的人生價值觀有了顛覆性的變化,雖然尚且達不到「五好青年」的標準,但相比較以前那是好太多了,至少有人倒在他面前時會伸手扶人一把。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把近兩百公斤的工具扛進神廟時,寧陵生在教我「觀山門」的手段。
山門就是寺院正面的樓門,因為寺廟道觀大多修於山林,所以這道門便稱為山門,也叫山號。
「觀山門」對於修廟匠人而言是必備的一種手段,因為一座廟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進去,從山門處就可以直觀得到信息,若是禁足之地你卻偏要強闖,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
所以「觀山門」既是修廟匠人吃飯的手段,也是保命的方法,想要進這行,「觀山門」是必須要學的基礎知識。
「觀山門」最重要的是對人眼力的考量,你必須要能看出問題來,這就得用到風水行裡一門非常特殊的手段,寧陵生稱之為「妖眼」。
如果你能在平凡之地看出凶險,這就是妖眼。
「觀山門」首先是看外形,但凡見到漆紅漆,成斗拱形的山門就得多加小心,寧陵生說這類山門近似洞口,最是容易招惹邪祟,或有可能就是邪祟所建。
其次是觀氣聞土之法,首先說觀氣,就是看山門四周的植物長勢,若是花草零落,樹木萎頓這就叫「敗氣」,因為廟宇一般都是建在風景秀麗的場所,而法堂之地對於當地也有催旺當地風水的效用,廟宇四週一派暮氣沉沉,則法堂必有怪因。
其次是聞土,大多有問題的廟宇都會招惹邪祟,這其中就有妖,妖說白了就是動物界的「超人」但歸根結底還是動物,既然是動物就會拉屎撒尿,所以山門四周的泥土會有動物的尿臊味,氣味越重,說明招惹來的妖物越多。
第三類也是妖眼中最重要的一類,就是「斷」,斷當地風水格局,由此判斷建廟者的初衷、用意。
如果是為修行而建造的廟宇,在風水而言更加注重安靜,一般會遠離正路,選擇人煙稀少之地。
如果是為了斂財,則注重求財風水位,山頭朝向,廟內格局都是按照斂財、聚財的風水方位佈置。
除了這兩類,其餘建廟的因素就是五花八門了,比如說東山市的「淨月庵」,這就是一處墓穴的入口,但無論何種原因,只要你懂的風水格局,就一定能從中看出破綻,而這就是「斷」。
以上四種是「觀山門」的不二法則,只要能熟練掌握,就可以「接活兒」了。
這並不是多複雜的原理,寧陵生說了一遍後我很快就掌握了。
吃飯時大家都在問寧陵生到底怎麼辦?
他道:「先把該做的做好,別的事情到時候再說。」
修廟的工程師晚上進行的,寧陵生說此地極陰,所以晚上做事容易成,他沿著廟的八卦方位分別點了八處火點,一來照明,二來協調陰陽二氣。
四周有不少村民遠遠觀望,他們可不是看熱鬧的,而是起監督作用,老墨並不放心,生怕我們一把火把主體為木質結構的神樓給點了。
工匠們隨即進入現場,先是清掃,然後清除神像上浮起的漆皮,修補開裂的木頭,工程有條不紊的展開。
很快一夜過去,白天我們收拾好帳篷,各自睡覺不提。
等我醒來已經是下午了,吃過飯我們寧陵生不知去了哪兒,但他給陳升留了口信,天不黑絕對不允許進入神樓內部,於是我們閒的沒事兒,打牌的打牌,吹牛的吹牛,我和海生蹲在山路口抽煙聊天,他和我說了很多小時候在孤兒院被人虐待的往事,而我雖然雙親俱在,但一想到他們生下我就是為了讓我送死,心裡就極度不痛快,覺得命運和海生頗為相似。
正在互相吐訴「自己經歷的種種慘無人道」,就聽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刺入我們的耳膜。
我兩嚇的同時從地下跳了起來,還以為是鬧了鬼,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披頭散髮的農婦邊哭邊喊的朝我們跑來,身後跟著一個醉醺醺的男人。
「弄你媽的,給老子停住,否則老子打死你。」他高女人一個頭,身高體壯,但腳步踉蹌,所以伸手摟了幾次,但始終沒有抓到女人。
女人約有五十來歲年紀,又黑又矮,滿臉鼻青臉腫,嘴巴滿是鮮血,由此可見這男人下手有多狠。
圍觀的村民並沒有人上來阻攔,默然不語的看著前後追逐的兩人。
很快女人跑到了我們面前道:「救命啊,求你們救救我。」
「媽的,我讓你跑。」醉漢追到她身後抬手就要毆打。
「操。」海生不知道那犯了邪火,上去對準醉漢臉上就是一拳。
他個子不高,也沒多強的力量,這一拳只是把醉漢給打蒙了一下,隨後扭頭瞪著眼珠子道:「小王八蛋,你敢打老子,我要你命。」
說罷他就要對海生動手,不能眼看著自己兄弟吃虧,我毫不猶豫一腳踹在他小肚子上,這人吃痛不住,慘叫一聲彎腰捂著肚子,海生毫不猶豫上前就是一通拳打腳踢,我也跟著揍人,很快就把壯漢打倒在地,接著王殿臣也加入了群毆的隊伍,這人被打的嗷嗷直叫。
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幫著她丈夫拉架,她用瘦弱的身軀奮力將我們三個打紅了眼的人拉開,擋在自己男人身前帶著哭腔道:「你們別打了。」
只見老墨走了過來道:「怎麼一回事?」
「他打女人,我們看不慣就把他給揍了。」海生兀自氣憤不已。
「就因為這個你們把他打成這樣?」老墨似乎無法理解我們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