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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節

「這個人的年紀和師兄差不多,成名卻比師兄早一些,最重要的是,這個人與警方有關係,他應該算是逐貨師中,第一個與官府建立聯繫的人。」陳泰東說完,看著鄭蒼穹,「師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就是齊觀引見你認識的唐守正。」
鄭蒼穹默默點頭:「對,齊觀與唐守正也是因為一頓飯認識的,這個人和其他的逐貨師不同,他喜歡破案,也許是祖上的基因作怪吧。」
「喜歡破案?」馬菲來了興趣,「這什麼意思呀?破案和逐貨師沒關係吧?」
鄭蒼穹解釋道:「他喜歡收集一些民間奇案中的東西,雖然不值錢,但就是喜歡,為人很正義,這也是他與唐守正能成為朋友的主要原因,不過他不輕易現身,我上一次見他,都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
馬菲驚訝道:「那……這位齊觀老先生是不是活著都是問題了?」
陳泰東道:「馬菲說的有道理,他還活著嗎?」
「應該活著,我前幾天才看到他在報紙上登廣告,發消息。」鄭蒼穹將旁邊的一張報紙拿過來,指著上面道,「你們看,報紙上有哈爾濱奇觀蠟像館的廣告,說要做內部精裝修,面向社會招標裝修公司,這就是他活著的證據。」
刑術拿著報紙看著:「為什麼他要這樣做?」
「他喜歡清靜,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是他又有一部分真心朋友,包括我,總覺得他年齡大了,一個人住著很麻煩,萬一有個事,也沒人送他去醫院,但是他不肯,我當時還勸他搬到醫院來和我作伴,他也不肯,嫌煩。」鄭蒼穹長歎一口氣,「所以,約定了這個方式,一個季度在報紙上登一次廣告,如果約定的時間他沒有登廣告,那就是出事了。」
連九棋拿過刑術手中的報紙:「那怎麼找他?」
「要找他不難。」鄭蒼穹想了想,「這樣吧,我和泰東去找他,你們去找其他人,沒問題吧?」
連九棋點頭道:「好,剩下三個人在什麼地方?」
鄭蒼穹指著紙上所寫的名字:「柳松雲,人在浙江東陽,開了一個專營木雕的小店,店名就叫『松雲居』,很好找,你在東陽的旅遊地圖上都能找到這家店,這個關滿山,在大興安嶺市,現在養殖狍子,詳細地址我等會兒寫給你們,最後一個是葉玄通,人在重慶,開火鍋店……」
說完,鄭蒼穹給刑術等人描述了下幾人的長相,又寫上了詳細地址,交給了刑術:「你們得抓緊時間,最多一個星期就得回來,時間不等人,我估計就這幾天,錢修業應該就會放消息出來。」
刑術收好地址:「那你呢?我擔心你的安全。」
「別擔心我,我已經找了閻剛和吳志海他們幫忙,你放心好了。」鄭蒼穹笑道,抓住連九棋和刑術的手,「我這輩子其中最大的一個心願,就是能看到你們父子兩人平平安安,也算是能彌補我過去犯下的錯誤吧。」
連九棋點了點頭,刑術也勉強「嗯」了一聲,他心中其實對連九棋的責怪已經在忽汗城的險境中逐漸化解了,但留下了那種尷尬,畢竟他對突然冒出來的這個父親,沒有太大的感覺,相反說起父親的時候,自然而然會想起刑國棟。
陳泰東道:「那就這樣定了,我和師兄去找齊觀,你們三個,趕緊去找其他三個人,找到之後,如果他們同意,就馬上帶他們回來,如果不同意,電話聯繫告訴我們,再想其他的對策。」
刑術又想了想,道:「我還想聯繫幾個幫手。」
鄭蒼穹問:「誰?說來聽聽。」
刑術道:「合玉門的人。」
馬菲心裡一驚,擔心刑術又要順勢提到鑄玉會,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裝作疑惑的模樣看著刑術。
鄭蒼穹想了想:「能告訴我理由嗎?」
「往大了說,唇亡齒寒,他們與我們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合玉門一向有仇必報,有機會反擊錢修業,他們不可能不做,而且名正言順,這樣一來,就算我們不會多一個盟友,也不會多一個敵人。」刑術說完後,看了一眼馬菲,「另外,鑄玉會那邊,我也希望師父能牽頭去說一說,希望他們不要在這件事上插手,而且,我……」
刑術說到這頓了頓:「我也不希望再看到賀晨雪。」
馬菲聽刑術這麼一說,稍微安心了點,知道刑術並不是想找借口見賀晨雪。
鄭蒼穹看了一眼馬菲,知道刑術這番話,實際上也是說給馬菲聽的。
「好吧,我知道了,合玉門和鑄玉會方面,我會去辦的,應該問題不大。」鄭蒼穹說完,又問,「還有其他的人或者事嗎?」
刑術搖頭:「其他的人和事,我自己安排吧,對了,我會讓閻剛去搞一批裝備,前兩次,我們在裝備上吃了大虧,要有準備,鬼知道奇門會在什麼地方。」
隨後,刑術、連九棋和馬菲告別了鄭蒼穹和陳泰東,從那個農家小院離開,逕直去了機場,卻沒有想到,三人在機場候機廳門口遇到了早就等待在那裡的刑國棟。
看到刑國棟的那一刻,刑術很驚訝,但同時也明白了什麼,上前問:「爸,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刑國棟搖頭:「我是受邀請來的,你應該知道是誰有這麼神通廣大,知道你回來了,還知道你買了機票,你說你,回來了也不來看看我,就算不回來看看我,也不打個電話。」
馬菲和連九棋站在不遠處,馬菲心裡很忐忑,既希望刑術能將自己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紹給刑國棟,也有第一次見家長的緊張,而連九棋則是尷尬,心裡更是愧疚,特別是聽到刑術自然而然叫刑國棟「爸」的時候。
刑術看了一眼旁邊二樓下方的那個攝像頭,半開玩笑地問:「爸,他們沒給你身上裝什麼竊聽或者錄音裝備嗎?」
刑國棟笑了:「你又不是嫌疑犯,我又不是臥底,怎麼會裝這種東西?我原本是不想摻和這些事的,但是呢,我想來看看我兒子怎麼樣了,還有,傅警官也說了他的顧慮,希望你能和他談一次,充其量就一個小時。」
刑術怪笑道:「爸,你被傅茗偉策反了吧?」
「胡說八道些什麼?」刑國棟也笑了,「這事能開玩笑嗎?誒,對了,那個是馬菲吧?現在你和馬菲是不是?嗯?別裝了,你師父都告訴我了,這是好事,你也該有個女朋友了,沒個女人在身邊,男人不會安心的。」
刑術轉身,叫了馬菲,馬菲上前的時候,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才好了,半天才突然一個鞠躬:「叔叔好。」
刑術看著她那模樣,憋著笑,低聲道:「還好,你沒有直接叫爸。」
馬菲臉一紅,撞了一下他,刑國棟伸出手去:「馬菲對吧?我們不算是第一次見面了,不過,以刑術女朋友的身份來和我見面,是第一次。」
馬菲點頭,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嗯」了一聲,臉頰緋紅。
刑國棟很開心,不過目光還是自然投向了連九棋,然後道:「刑術,傅警官在機場二樓等你們,你和馬菲過去吧。」
刑國棟這麼一說,刑術和馬菲也明白,他是有話單獨要和連九棋說,於是與刑國棟道別,走向扶梯上二樓。
兩人離開之後,刑國棟主動走到連九棋跟前,伸出手去:「你好,連先生,又見面了,這次見面,咱們倆的心情和上次應該都大不一樣了。」
連九棋握住了刑國棟的手:「是不一樣,但是你還是比我適合當一個好父親。」
刑國棟笑了:「別這樣說,你只是和刑術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這次你們一起去蒙古,怎麼樣?應該誤會解除了不少吧?」
連九棋搖頭:「也許吧,我不知道,刑術和我以前很像,有些事喜歡憋在心裡邊,一直不說,非要等到爆發的那天才說出來,這不是什麼好事。」
刑國棟轉身看了一眼已經上了二樓,朝著角落走去的刑術:「這也許和他成長的環境有關係吧,他要不就話嘮,要不就一句話不說,這點我也有很大的責任,不過,你回來就好了,你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連九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好半天才說了「謝謝」。
刑國棟從自己隨身的包中,掏出一個公文信封來:「這裡邊有一封龔盼寫給你的信,是時候交給你了,這封信,我已經替你保管了這麼多年了,應該物歸原主了,就這樣吧,我還要趕回去上班,再見。」
說完,刑國棟徑直走出了候機廳,連九棋拿著公文信封站在那,等到刑國棟上了出租車之後,才將那封信拿出來。
第六章:部分過去
連九棋在候機廳中四下走著,漫無目的地走著,他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但在機場候機廳內,永遠他想找到的那個,可以坐下來,什麼都不想,全身心投入讀亡妻留下那封信的場所。
他越走越無力,最終只得找了一個靠窗邊的位置,坐在地上,鼓起勇氣來打開了那封信。
看到那熟悉的筆跡時,連九棋覺得呼吸都困難了——
夫九棋:
見信安,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讀到這封信,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活著,當身邊所有人都說你已經死去的時候,我堅信你還活著,因為在我心裡,你是一個好丈夫,一個永遠不會拋下自己妻子的好丈夫。
……
連九棋讀到這的時候,眼淚已經掉下來,他坐在那,不敢再讀下去,他抬眼看著眼前過往的旅客,覺得每個人都那麼真誠,只有自己是人群中唯一一個渾身上下都充滿著虛偽和借口的蠢貨。
……
寫這封信的八小時前,我剛打過一針,是我求刑大夫的,原本他不希望給我用鎮靜劑,因為他發現,我已經依賴上這東西了。
是呀,我依賴上了,只有那冰冷的液體進入我血液中之後,我才會安靜下來,將所有的悲傷拋到腦後,眼前浮現的全都是你的畫面,就像看一部最愛看,百看不厭的電影一樣,我多希望這些畫面會不斷重複在我眼前浮現,沒有人來打擾,也不會被迫中斷。
九棋,我有時候也希望你死了,這樣的話,我就可以馬上下去找你,我們就可以團聚了,可是,每當這時候,我就會想,我們的兒子怎麼辦?小術怎麼辦?我還沒有告訴你,我們的兒子叫連術,術的意思是變通,你以前不也說了嗎?你希望我們的兒子不是個死腦筋的人。
還有,師父說,為了小術,為了他的成長,必須給他找個爸爸,而且我也很清楚,我撐不住了,所以,我把小術委託給了刑大夫,你放心,刑大夫沒有任何遲疑就答應了,我相信他,能和師父一起照顧好小術。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我辜負了你,也辜負了小術,但是我真的撐不住了。
如果你還活著,有一天看到這封信了,在你們父子團聚之後,一定要代我向小術說一句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他,媽媽沒有勇氣再支撐下去。
如果你真的已經去了,我已經告訴了刑大夫,讓他在有一天得到準確消息之後,將這封信交給小術,我會下去親口對你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覺得好難受。
……
信很短,但在那之後,下面滿篇都寫滿了工工整整的「對不起」三個字。
連九棋喘著氣,流著淚,在心裡仔仔細細地讀著每一個「對不起」,終於他讀出聲來,將那封信貼在胸口,坐在那,不斷地喃喃自語道:「對不起,小盼,對不起,老婆,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們……」
連九棋多希望龔盼的心中寫滿了對他的恨,寫滿了詛咒,咒罵他的語句,可是,沒有,龔盼滿篇所寫的只有歉意,這讓連九棋更無法原諒自己。
刑術說得對,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去找什麼答案,而是回家,帶著妻兒離開,哪怕是亡命天涯,這一切不就都不會發生了嗎?錢修業的計劃不也就徹底斷掉了嗎?因為自己是計劃中最重要的環節,可是,錢修業算到了自己會尋找答案,會留在庫斯科公司內部。
當然,錢修業也肯定算到了自己今日的痛苦。
連九棋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凡孟會以操縱人的情感下手,讓刑術在甲厝殿敗得如此徹底。
機場候機廳二樓那家掛著不營業招牌的咖啡廳中,身穿便服的傅茗偉坐在角落,看著陳方將刑術、馬菲帶進來。
傅茗偉點頭示意之後,陳方轉身離開,與董國銜一起站在大門口等待著。
刑術和馬菲坐下之後,傅茗偉抬手看表:「距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我只耽誤你們最多一個小時,剩下的時間,足夠你們過安檢了,登機牌我已經讓人幫你們換好了。」
說著,傅茗偉將登機牌拿出來,放在桌上:「我沒其他的意思,沒有制止你們,也沒有打算要挾你們。」
馬菲礙於自己的身份,也不方便說什麼,畢竟她本質上還是國際刑警。
刑術道:「那你想幹什麼?」
「眼下這個案子已經變得無比的複雜,就連我寫報告都不知道從何寫起,我想了很久,覺得這個案子要從頭開始梳理的話,單從我的角度來看,是完全不準確的,但是也不能完全按照你的角度來寫,畢竟有些事情是不能出現在報告當中的。」傅茗偉說到這的時候,又笑了,「我好像在重複說廢話,對吧?」
刑術點頭:「對,傅警官,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幫你寫報告吧?」
傅茗偉道:「我倒是想,不過那不可能。」
刑術有些不耐煩了:「那你到底想幹什麼?」
傅茗偉抬手示意刑術不要激動:「我需要你們幫助,你們最終也需要我的幫助,你們是社會構成的一部分,這一點你無法否認,維持社會秩序的是法律,而錢修業這批人違反了法律,最終逮捕他的應該是警察,你絕對不能動用私刑,你懂我的意思嗎?」
刑術道:「當然,我也不是劊子手,我只是想救人,徹底解決這件事,解決一件事,不一定就要取人性命。」
傅茗偉點頭:「那就好,我的電話號碼你知道,有事隨時保持聯繫,需要支援,說一聲,全國各地都可以,我盡量安排。」
刑術點頭:「沒其他的事了?」
傅茗偉看向馬菲:「馬菲,國際刑警方面傳來了消息,關於你身份的問題,他們正在想辦法盡快核實,國際刑警副主席霍德華.伯恩斯先生正在親自負責你的事情,另外,國際刑警發來了關於協助調查庫斯科公司相關案件的請求,上頭已經批准了,就現在的情況來說,我們需要一個中間人,聯絡員,雖然你的身份沒有徹底核實,但基本上已經認同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所以,國際刑警方面推薦了你當這個聯絡員。」
馬菲淡淡道:「傅警官,我認為,還是等我身份核實之後再說吧。」
馬菲很清楚,如果自己身份被核實了,回歸了以前的本職,自己的工作免不了和刑術所做的事情會產生衝突,於公於私,都不是她期望看到的。
傅茗偉搖頭:「你無法拒絕,因為事態已經很嚴重了,國際刑警各部得到了庫斯科公司重要組織幹部遇害的消息,就是在你們前往忽汗城那段時間發生的,日本、新加坡、馬來西亞、德國、英國、美國、法國等等地區,幾乎遍佈全世界的庫斯科公司各分公司和他們有直接業務來往的一些人,不是失蹤,就是出了意外,要不就是直接在街頭被槍殺,國際刑警方面已經啟動了一級預警,認為這是有預謀的連環滅口案件,到我來之前,死亡人數已經達到了48人。」
刑術聽完後道:「看來錢修業是啟動了最後的計劃,準備清理乾淨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跡。」
馬菲問:「但是死的人越多,線索也應該越多,殺手一個人都沒有抓住嗎?」
「抓住了很多,證據確鑿,可惜的是,無法從他們那裡得到僱傭他們人的半點消息,也可以說,這些殺手的準確資料,都應該是庫斯科公司暗中故意提供給國際刑警的。」傅茗偉習慣性摸出煙來,但又看到禁止吸煙的標誌,只得忍住,又道,「這就是說,錢修業在僱傭殺手滅口自己的人之後,又借國際刑警的手,將這些只知道殺人,不知道內情的殺手們『滅口』。」
刑術沉默了許久,剛要說什麼的時候,馬菲搶先道:「有個人,你們幫著查一下,這個叫墨暮橋。」
傅茗偉立即搖頭:「我們已經查過了,什麼也查不到,從表面上來看,他是美籍華人二代,二十一歲的時候回到了中國,在此之前,他繼承了祖父在澳大利亞的一大筆財產,他將這筆財產放在某信託基金之中打理,所以不需要工作,一直過著很悠閒的生活,在中國各地旅遊,同時,也與你師父鄭蒼穹的關係非常好,從我們得到的消息來看,他甚至與你師父稱兄道弟。」
馬菲又問:「那美國方面的消息呢?」
傅茗偉皺眉,顯得很為難:「你知道,我們是警察,不是情報機構,這些事情只能委託國際刑警方面去調查,國際刑警方面要作出調查,也必須要立案走程序,但庫斯科公司幹部大批死亡之後,他們也著急了,開始繞開程序,開始對墨暮橋在美國方面的過去進行詳細調查,發現他的確曾經在美國讀過書,但是讀書的人的確是叫墨暮橋,在他們學校網站中也能查詢到,檔案中也能查到,不過國際刑警的探員發現一個寧人驚訝的事實,在那一界畢業相冊中那個叫墨暮橋的人,與現在這個墨暮橋不是一個人,而且真正的墨暮橋已經溺水身亡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