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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節

庵古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師父只是說,山騎並沒有兵變,而是留下書信告訴耶律德光和耶律阮,告知他們到了追隨耶律倍的時候了,於是這支軍隊便離開了契丹境內,原本耶律德光猜測他們大概會南下,但一直沒有他們的消息,實際上他們來到阿爾泰一帶。」
連九棋聽到這,立即道:「難道說山裡邊的忽汗城,是耶律倍早年就打算重建在這裡的?不過只是十來年的時間,他是如何做到的?」
庵古道:「我師父說,當時這裡有另外一批人在等著他們,那批人的領頭者被稱為『亞達』,在古契丹語中就是『頌天』的意思,用漢語來說,就是『先知』。這個人騎著一匹白馬,手持一柄唐朝的官刀,也就是封冥刀,刀身之上還有青牛暗紋,與契丹神話中的青牛白馬完全相同,只不過神話中那個先知應該是一男一女。」
庵古的話,讓刑術等人沉默了,也糊塗了,因為沒有留下任何有連貫性的歷史資料和證據的原因,這段歷史對他們來說完全就是傳說,不,傳說也許還有根據,但這個完全就是神話,幾乎沒有可信度。
許久,墨暮橋才問:「然後呢?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當山騎到達阿爾泰見到先知之後,與先知一起進入了雪山之中,才發現在雪山內還有大批當年渤海國的遺民,這些人在山中發現了一個世外桃源,在那其中重新修建著一座城市,令山騎們驚訝的是,先知將這座山城命名為「忽汗城」,而且所用的文字竟也是漢字,同時還將流淌在山中的一條不凍河起名為「忽汗河」。
「忽汗城的名字來自於忽汗河,而在現代,忽汗河也被指為今天的黑龍江,確切來說應該是黑龍江的南源,在《唐書》中忽汗河也指額爾古納河。」刑術仔細回憶著,「從地緣上來分析,這與契丹沒有太直接的聯繫,那個先知,怎麼會選擇在阿爾泰山區修建忽汗城呢?」
庵古將這個疑問告知師父,師父回答他道:「那是因為,先知認為這裡是一切的根源,原本在這裡就存在一座古遺跡,被稱為十河城。」
庵古用漢語重複了一遍之後,墨暮橋想起來了什麼:「在蒙兀兒斯坦地區相傳有兩座山,名字叫什麼我記不清楚了,總之蒙兀兒斯坦的意思就是指『蒙古人的地方』,北到塔爾巴哈台,西至伊塞克湖、巴爾喀什湖,東至阿爾泰山,南至畏兀兒的綠洲,而那兩座山就在阿爾泰山脈之中,曾經有一座修建在十條河流之間的城,很早之前就消失了,但那十條河卻被稱為『溫斡兒寒』,在突厥語中翻譯過來,就是忽汗河。」
連九棋問:「你從哪兒看來的這些資料?」
墨暮橋道:「拉希德丁所著的《史集》。」
連九棋點頭道:「那個波斯伊爾汗國的宰相?」
「對。」墨暮橋點頭道,「他所著的《史集》被稱為中世紀著名的世界通史,是研究蒙古歷史的重要著作,我沒有看完,因為裡邊太多的詞彙是遊牧民族的自身語言,看起來特別吃力。」
庵古又道:「先知在十河城的基礎上重建了忽汗城,城就修建在山谷之中,鑿山而建,但後來先知的突然消失,讓山騎和渤海遺民之間爆發了衝突,山騎認為是渤海遺民不滿先知讓他們修建忽汗城而謀害了先知,因為先知雖然消失了,卻留下了聖物封冥刀,而先知也一再說過,如果他遭遇不測,靈魂也會附在封冥刀之中,只要靈魂不滅,他遲早有一天會轉世為其他人……」
先知的消失,讓山騎和渤海遺民之間的矛盾擴大,雙方都認為自己是最忠心先知的人,所以,應該由自己來守護先知留下來的遺物,帶著這些遺物等待著先知轉世的歸來。
渤海遺民雖然人數在山騎數倍之上,但他們沒有接受過戰鬥訓練,身體也沒有山騎強壯高大,在山騎的武力鎮壓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山騎帶走了藏有先知靈魂的封冥刀。
帶著封冥刀的山騎離開了忽汗城,半途中卻因為到底要在何處落腳發生了爭執,狼首部的人認為他們應該到達達湖一帶,一來是因為他們的祖先都生在草原,長在草原,二來是因為先知的轉世要進入四季山,必須要通過草原。
鐵鷹部的戰士卻不同意,善用策略的他們,認為渤海遺民始終是個麻煩,他們應該守護在四季山之外,在那裡構起冰城,這樣既能等待先知的歸來,也能抑制那些隨時都可能下山來偷走先知遺物的渤海遺民。
爭執沒有任何結果,雙方劍拔弩張,險些動武,最終商定下來,由狼首部帶著封冥刀在草原之中駐紮,等候先知,而鐵鷹部則在雪山之中,牽制住渤海遺民。
開始的那些年,雙方還相敬如賓,不時還互相照顧著,就這樣平安無事地度過了近兩百年,這兩百年中,渤海遺民也從來沒有離開過四季山中,狼首部和鐵鷹部也不敢貿然再進入忽汗城中。
兩百年後,一隻來自中原的隊伍打破了平靜,那支五百多人的漢人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現在草原上的時候,狼首部的戰士們拉開陣勢,並派人向鐵鷹部求援。
等鐵鷹部的戰士趕到之後,看到的是狼首部的戰士對那支漢人隊伍「俯首稱臣」,在他們無比驚訝的時候,卻看到了立在那支隊伍最前方的那幅掛有封冥刀皮畫的畫架。
此時,他們才知道,這支隊伍是先知的轉世派來的,但他們並不知道先知是不是在這支隊伍當中,只是護送著這支隊伍進入了四季山,可奇怪的是,這支隊伍並沒有帶走封冥刀,這樣的舉動讓狼首部和鐵鷹部認為,先知並不在隊伍當中,於是他們按照隊伍中那個祭司的要求並沒有進入忽汗城,繼續留守駐地,等待先知的歸來,同時還將那幅皮畫交予了狼首部,還給了他們很多漢人的物品供他們使用。
可是,意外再次發生,在那支隊伍進山10年後,原本在狼首部手中的封冥刀離奇消失,狼首部懷疑與鐵鷹部有關,雙方終於變成了敵對,從昔日的戰友變成了今日的敵人,也是那次殘酷的部落戰爭,讓狼首部的人發現了深藏在達達湖下的那個洞穴,也發現了那支漢人隊伍在洞穴中修築的那艘巨大的煉鐵宋船。
他們完全搞不明白那是什麼東西,狼首部只認為那是奇襲鐵鷹部的好機會,這次戰役如庵古從前所講,是狼首部的人大敗而歸,但鐵鷹部依然不承認是他們奪走了封冥刀。
刑術聽到這裡,問:「這麼說,封冥刀是被那支漢人的隊伍給帶走了,對嗎?」
「對。」庵古回答,「我師父是這麼說的,他們懷疑此事之後,也認為這是那支漢人隊伍為了他們內訌所使的手段,為了證實這一切,兩個部落派出了最精銳的戰士潛入忽汗城中,發現忽汗城已經與兩百年前完全不一樣,原先的那些渤海遺民已經變成了如怪物一樣的山妖,也許是因為飲食習慣,也許是因為其他,總之,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狼首部和鐵鷹部的精銳戰士潛入忽汗城的時候,發現已經變成「山妖」的渤海遺民侍奉著那些漢人,在他們的指揮下重新用怪異的方式修築著忽汗城,同時,他們也發現了封冥刀真的又回到了忽汗城。
兩個部落的戰士認為自己受到了欺騙,也認為這些漢人肯定不可能是先知轉世派來的,於是他們趁夜殺了漢人中的那個祭司,奪走了封冥刀。
下山之後,在鐵鷹部的冰城中,鐵鷹部的戰士趕走了狼首部的戰士,認為他們丟掉了封冥刀,再沒有資格守護它,從此之後鐵鷹部便一直擁有了封冥刀,還將其放在冰塔聖堂之中,永久守護。
庵古說完道:「這就是我師父所說的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
刑術聽完,思考了一陣,問:「那你們的鐵器都是忽汗城內的那些漢人送的?」
庵古看向師父,得到了答案之後,對刑術說:「對,是那些漢人所送的,那口鍾原本是用來警示所用的,另外,部落冰城能有今天的模樣,也全靠那個祭司。」
墨暮橋皺眉道:「我徹底糊塗了,在這件事中,耶律倍、鑄鐵仙、先知聽起來應該不是一個人,到底是耶律倍一開始就是鑄鐵仙,還是鑄鐵仙裝成了耶律倍,又使用了替身,但是沒有人能活過幾百年的。」
庵古遲疑了一下,面露難色,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刑術、連九棋和墨暮橋都發現了庵古的怪異,但他們都沒有急於說出來,只能看著庵古,庵古扭頭看向師父,說了幾句話,庵古的師父坐在那,許久才使勁點了點頭。
點頭之後,庵古的師父將自己的頭髮盤了起來,藏在上方的皮帽之中,這一刻,刑術等人才看清楚庵古師父的面容——從面容上來看,庵古的師父完全就是一個漢人!
刑術看著庵古的師父,又看著庵古,突然間腦子中閃出了一個念頭,忍不住問:「庵古,當年狼首部和鐵鷹部潛入忽汗城奪回封冥刀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殺死祭司,是不是還帶走了其他什麼東西?」
庵古很奇怪:「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刑術看向庵古的師父:「你問問你師父,他應該能告訴你答案。」
第十五章:渤海之子
「當年狼首部和鐵鷹部的戰士,不僅從忽汗城帶走了封冥刀,還帶走了渤海遺民首領的兒子,為了換回『渤海之子』,傳說中先知指定的侍從,漢人祭司用自己和家人、僕眾將渤海之子換了回來,並發誓永久在鐵鷹部之中守護著封冥刀,我就是那位祭司的後人,我的家族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而你,庵古……」庵古的師父摸著庵古的臉,「你就是這一代的『渤海之子』,先知指定的侍從,也是鐵鷹部違背與渤海遺民誓言,擄回來的人質。」
庵古聽完徹底傻了,這才明白,為什麼就自己與鐵鷹部其他人的長相身材不一樣,為什麼自己就被歧視,為什麼偏偏是自己成為了巫醫師父的徒弟。
刑術他們完全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但刑術心裡清楚,自己的推測應該是正確的,庵古的師父與庵古都與忽汗城內的渤海遺民有著密切的聯繫。
庵古的師父看著周圍那些個骷髏頭:「庵古,這些都是幾百年前,自願獻身的渤海之子的頭骨,並不是鐵鷹部所抓到的山妖。」
庵古跪在那,從左至右認真地看著那些頭骨,時隔多年,他是第一次用不一樣的目光去看待這些他從前認為僅僅是戰利品的東西,心裡頓時被恐懼填滿,忙問:「為什麼渤海之子要自願獻身?」
「渤海遺民們認為,先知一天沒回來,他的靈魂就肯定存在於封冥刀之內,所以,當渤海之子年滿25歲時,就必須死在封冥刀前,用自己的靈魂繼續侍奉封冥刀內的先知。」庵古師父拿起最右側的一個頭骨,放在庵古的手中,「但無論是鐵鷹部、狼首部亦或者渤海遺民,都錯了,他們只是將自己的想像強加於其他人的身上,我研究了幾十年之後,明白了,先知是根本不會再回來的,也許先知根本就不存在,這就是為何,當年我要故意放你走,讓你前往四季山,讓你永遠離開這裡的原因,我不願意再有人成為那柄封冥刀的犧牲品。」
庵古拿著頭骨坐在那,思考著,仔細回憶著,他猛然間意識到,他曾經對刑術等人說起那段回憶時,自己刻意隱瞞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件事,那個人,會不會也與眼下的事情有關聯呢?忽汗城中到底還有什麼?難道那柄封冥刀中就隱藏著所有的秘密嗎?
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庵古這樣問著自己,又抬眼看著師父問:「師父,我想知道,為什麼鐵鷹部、狼首部和渤海遺民都發誓要追隨先知?先知到底是誰?」
庵古的師父道:「先知是一切的存在,他雖然不是神,卻擁有神一樣的能力,他能看透人心,也能治癒一切生死,讓人死而復生,還能點鐵成金。」
當庵古將自己的身世和從師父那得知的關於先知的一切,轉述給刑術等人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整個夜晚,庵古都是在驚恐與迷茫之中度過的,等到清晨,刑術睜開眼之後,他才迫不及待地上前,告訴了他所有的一切。
刑術三人聽完之後,墨暮橋卻是冷笑道:「如果你依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自己是個會去為一柄刀陪葬的渤海之子,你恐怕永遠都不會告訴我們這些吧?」
庵古並不否認:「對,我不想為了一柄刀而死,應該說,如果當年我沒有離開這裡,沒有去看過外面的世界,恐怕我會接受命運,但現在,我不會任由命運擺佈!」
刑術只是看著庵古,並未發表意見。
連九棋明白刑術的意思,趁機道:「庵古,你想讓我們做什麼?」
庵古皺眉:「刀,我和師父可以幫你們帶走,但是,你們必須和我一起找到忽汗城,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奇怪了。」刑術看著庵古問,「如果換做他人,知道自己會死,肯定會逃之夭夭,但是你卻想要回到忽汗城?這不是找死嗎?」
庵古道:「我只是想搞清楚所有的事情,再者,我也想知道我父母到底是誰,這些理由還不夠嗎?」
墨暮橋與連九棋對視一眼,都沒說話,刑術道:「庵古,我無法這麼快答應你,我首先要拿到封冥刀,在沒有拿到封冥刀,救出我那些同伴之前,我不會接受你任何條件。」
庵古起身道:「除非你們接受我的條件,否則我不會告訴你們拿走封冥刀的辦法!」
刑術也起身:「好吧,反正死的也不是我們,是你自己,你要清楚,不管是鐵鷹部的人找回了解毒的辦法,亦或者是失敗了,你遲早都是死路一條,另外,我始終不相信,你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回到這裡來,僅僅只是為了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
庵古遲疑了一會兒道:「我有難言之隱,有機會,我會告訴你們的,我希望你們能幫我,算我求你們。」
連九棋示意刑術坐下,然後道:「庵古,我們三個有點事情商量,你能迴避一下嗎?」
庵古點頭,走到了冰屋的角落,但連九棋依然看著他:「迴避,就是指,你能不能離開這間屋子?」
庵古無奈地爬進了地道之中,但他雞賊地蹲在了地道口下面,豎起耳朵聽著,聽了一會兒沒動靜,一抬頭發現墨暮橋正站在地道一側冷冷地看著他,庵古有些尷尬,立即鑽進地道,然後看著墨暮橋將那塊鐵板重新蓋在了地道之上。
墨暮橋重新回到連九棋和刑術跟前的時候,搖頭歎氣道:「渤海之子?這裡的事情遠比我們想的還要複雜。」
連九棋拿出蘆笛的那本日記:「剛才我大致翻閱了下這本日記,在開頭看到蘆笛所寫的,她得到這本日記的經過,你們猜猜,她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
刑術和墨暮橋搖頭,連九棋翻開日記本,指著上面道:「我俄文雖然不是太好,但也能看明白,蘆笛得到這本日記的地點,是在中國的陝西省西安市,是從一個姓童的手中買來的,你們猜猜這個姓童的,在蘆笛的日記中所記載的全名叫什麼?」
刑術和墨暮橋繼續搖頭,連九棋冷笑道:「叫童長城,當然,這是蘆笛在記錄中用音譯的方式寫出來的。」
「童長城?我知道,銅長城伍自安!」刑術立即將日記拿過去,「九子之一的銅長城伍自安!?怎麼會這樣?」
墨暮橋湊近刑術一旁,仔細看著:「如果記錄是真的,我想,唐倩柔肯定是被庫斯科公司的幕後老闆算計了,現在來看,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除開唐思蓉、唐倩柔、萬清泉之外,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幕後大老闆。」
刑術看著日記本道:「按照蘆笛的回憶,阿樂是幕後大老闆的人,蘆笛也是因為幕後大老闆的安排,才參與了這次行動,按照蘆笛的記錄,她是從朋友處那裡得知了這本『密碼日記』在中國西安的某個人手中,她打聽之後,發現在伍自安手中,於是前往西安購買,並沒有花太多的功夫,就將這本日記以自己覺得還算合理的價格買到了手,進而開始研究。」
連九棋接著分析道:「這其中就存在一個空白時間,那就是墨暮橋當年在車臣找到的那本日記的主人,在聖彼得堡沒有複製完全密碼日記之後,日記怎麼會輾轉到了伍自安的手中?可以確定的是,伍自安肯定是庫斯科公司的人,否則的話,他沒有任何理由能夠參與幕後老闆所布下的這個局。」
墨暮橋也道:「那麼伍自安死沒死呢?也許沒死,可能還活著,但從伍自安完全沒有掩飾身份來出售這本日記,能夠看出,他沒有顧忌,所以,他不應該是幕後老闆,伍自安當年是怎麼死的?」
刑術道:「據我所知,是病死的,是癌症,拖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與馬歸遠不一樣,馬歸遠抗拒西醫,他雖然接受,還做了化療什麼的,最終還是沒有扛過去。」
連九棋道:「我回來之後找人調查過,他和馬歸遠應該是的確死了,能查到所有的相關資料,我也找人打聽過,是真的,而伍自安死的時間,差不多就是在蘆笛購買了這本日記之後。」
墨暮橋皺眉:「那這種可能性就有兩種了,也許伍自安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不在乎是否暴露身份,第二種可能就是,伍自安也許沒有參與庫斯科公司的事情,但是他與幕後大老闆私交甚好,所以無法拒絕,伍自安在九子中,與誰的關係最好?」
連九棋回憶道:「伍自安這個人性格很開朗的,情商比較高,不得罪人,也不會與人走得太近,屬於那類能幫你則幫,自己一定會盡力,但卻有著自己的原則的人,所以,說不上他與誰的關係更好。」
墨暮橋搖頭:「那這條線索等於是斷了,反正他不可能是幕後老闆。」
刑術沒說話,繼續一頁頁吃力地看著日記,精通俄文的墨暮橋拿過日記,一頁頁地翻閱著,給兩人講述著日記原主人,也就是那個蘇聯飛行員格羅莫夫所記錄下的忽汗城詭事……
格羅莫夫為什麼會駕駛飛機到達阿爾泰山脈?這件事要從中國一個姓盛的軍閥說起——1928年,中國西部原清末時期的道台,後來被稱為西部王的楊增新遇刺身亡,他的死,直接打破了中國西部的政治格局,他的繼任者金樹仁難以服眾,在1922年的4月12日,金樹仁手下的一批將領聯合了蘇聯軍隊,發動了一場軍事政變,史稱西部「四一二」政變。
這次政變,最大的獲利者,就是當時金樹仁手下的一員幹將,也就是那個名叫盛世才的軍人,此人在政變後被推舉為了西部臨時督辦,直接替代金樹仁成為了新一代的西部王。
盛世才當時並沒有依賴國民政府,審時度勢之後,投靠了蘇聯,他提出的六大政策中的頭兩條就是「反帝親蘇」,甚至還多次被斯大林接見,故此,盛世才的軍隊接受了大量的蘇聯軍事援助,而格羅莫夫就是當時援助盛世才的蘇聯空軍中的一員。
格羅莫夫在日記中記錄到,他出事的那年是1937年,當時中國發生了一系列的重大變故,當時他也是運送了一批重型武器前往盛世才的軍隊駐地,回來之後,搭載了兩名盛世才派往莫斯科的代表,加上自己的副駕駛和5名蘇聯士兵,一行9人起飛返回莫斯科。
飛機必須要飛越阿爾泰山脈,而阿爾泰山脈原本就是出了名的氣流不穩的地區,所有的飛行員經過這裡的時候,都會無比小心,格羅莫夫自然也是一樣,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卻在阿爾泰山脈上空遭遇了一股從未遇到過的亂流,直接導致了他的飛機墜毀在了山中。
墨暮橋看著日記本道:「從格羅莫夫的描述來看,他的飛機應該是遭遇到了雪暴,原本他早就發現了雪暴,已經採取了措施避開,但因為雪暴雲層速度太快的原因,他在繞行雲層邊緣的時候,飛機還是被閃電擊中,直接落進了山中……」
當那架飛機被閃電擊中的剎那,莫格羅夫立即明白,這架飛機肯定完蛋了,因為飛機完全失去了控制,可悲哀的是,因為溫度急速降低的關係,他們連機艙門都打不開,最終還是使用了槍支才打開了機艙門,但是試圖跳下去的士兵被閃電擊中,連帶著周圍的人一起跌落了下去。
即便是這樣,副駕駛和剩下的幾名蘇聯士兵還是抓起降落傘跳了下去,其中有兩人在跳出去不久之後,瞬間就被雪暴中的龍捲風直接撕裂,變成碎片,看得還在飛機中的格羅莫夫與那兩名中國派遣軍官瞠目結舌。
「怎麼辦?」其中一個中官終於問道,格羅莫夫和另外一人則死死地抓住固定索,因為此時飛機已經因為氣流的關係,開始在雲層中不斷旋轉,可並沒有下降,卻是在旋轉著不斷上升。
「不能跳!」格羅莫夫大喊道,「我們要是跳下去,肯定會像他們一樣……」
格羅莫夫話還沒有說完,飛機就被什麼東西沉重地撞了一下,撞擊讓三人摔倒在地,等他們爬起來的時候,那個撞擊飛機的東西被風捲著吹進了機艙之中——那是一個蘇聯士兵的半截身體。
兩名中官看著那名士兵那半截已經被凍成冰塊的屍體,完全同意了格羅莫夫的話,然後按照格羅莫夫的經驗,將飛機上能找到可以減輕撞擊和衝擊的物件,都堵在了駕駛艙前方,緊接著三人將自己固定在機艙內,等待著命運最終的審判。
飛機在氣流之中不斷旋轉,不斷上升,又突然下降,三個人緊繃的精神終於要崩潰,突然間飛機被一股力量直接拋了出去,拋出去的同時,三人清楚地看到在天邊雲層之外的那個火紅的太陽,但一剎那的功夫,飛機又猛地朝著下面栽去,機頭朝下,直接衝進了下方的山谷之中。
巨大的撞擊力從機頭傳來的時候,格羅莫夫雙眼一黑,不省人事。
等格羅莫夫醒來的時候,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他是被凍醒的,寒風就像是一隻手一樣,狠狠地朝著他臉上抽著耳光。
格羅莫夫發現自己壓在一堆較軟的皮襖和貂皮之上,這些都是盛世才帶給莫斯科的禮物,也是這些禮物救了他一命,讓他在這種浩劫中僅僅只是脫臼了一隻手臂。
但那兩名軍官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一個脖子直接被折斷,另外一個腿斷了,雖然還有一口氣,但已經奄奄一息,雖然格羅莫夫不斷地安慰他,自己會救他出去,但他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他能讓自己活著走出機艙已經不錯了——飛機直接撞進了一個冰瀑之中,從冰瀑到山下面距離有多高,格羅莫夫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要是掉下去,肯定會在空中掙扎至少十來秒。
而要爬到山頂,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上端的雪霧雲層阻擋了他的視線,讓他根本看不清自己所在的位置距離山頂還有多遠,更何況這裡的溫度極低,雖然有厚實的衣服保暖,但在沒有食物提供熱量的情況下,單靠保溫也撐不過一兩天。
「你在這裡不要動,我出去看看,等下就會回來。」離開前,格羅莫夫幫那個還剩半條命的軍官做了一個簡易的腿部夾板,讓他躺在那裡吃著那硬得都要把牙咬掉的麵包。
格羅莫夫從碎掉的機頭艱難地爬出,原本他打算從那裡鑽出飛機,然後嘗試著爬上山崖,可是當他爬出已經撞得稀爛的機頭時,卻發現冰瀑之中,竟然還存在一個山洞,這就是為何大半個飛機能插進冰瀑之中,卻沒有掉落下去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