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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節

刑術轉身看著屋內的桌子:「你沒動過登記簿?也沒有動過那雙手套?」
小黑顯得很詫異:「我沒有呀,那五件金器,都是死當,我當時壓根兒就沒開票,所以登記簿上完全沒記錄,當時我做了個放進倉房的樣子,緊接著又帶出來了。」
刑術皺眉:「倉房誰在負責?」
小黑看著錢修業的寢室:「阿香,一直都是她負責的,她是東家的最後一個弟子,東家只信得過她。」
刑術點頭:「你去吧,有事我會再找你。」
「誒。」小黑點點頭,一步三回頭,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後心有餘悸地看著走向錢修業寢室的刑術。
已到正午,氣溫升高了至少兩度,又加上吃飯休息的緣故,琉璃廠街上的人流不再有之前那麼密集,在周圍繞行探查了一圈的陳泰東也回到了正街之上。
光天化日,陳泰東要想潛入隆德寶庫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也得等到入夜之後才行,同時這幾個小時內,他也買了報紙,找地方和這裡的老頭兒閒聊,確定警方沒有對他發出通緝令之後,他才放心走出來。
他無處可去,並不是因為他在北京沒有熟人,而是因為那些人中有些人他不信任,也擔心會將自己信任的人置於險地另類明星最新章節。
最終,他只得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而這家快捷酒店,正是刑術和馬菲下榻的那家。
陳泰東入住的同時,已經到達北京的傅茗偉,正坐車朝著上級所指定臨時指揮處趕去,而他都不知道臨時指揮處到底在什麼地方,對北京完全不熟的他,有一種被人綁著雙手雙腳去查案的感覺,更何況此時主要負責「錢修業綁架案」的還是被他一腳提出文物偵緝部的董國銜。
傅茗偉捋著頭緒,還得想著怎麼應付與董國銜根本無法化解的矛盾,一時間,覺得自己完全就置身於一盆放在文火之上的鐵鍋之中,而自己則是一隻等待被慢慢煮熟的青蛙。
傅茗偉揉著額頭,問開車的那名便衣:「哥們,臨時指揮處到底在什麼地方?」
前面開車的便衣從後視鏡中看著他,笑道:「傅隊,別叫哥們,叫我陳方,你叫我小陳也行。」
傅茗偉笑了笑:「好,小陳。」
陳方看著前方道:「傅隊,臨時指揮處其實只是個名頭,因為這次情況很特殊,你也知道,文物偵緝部只是試運行的一個單位,大家都編製都在從前的地方,而且這是北京,勞師動眾是不可能的,所以指揮處實際上只有你和我兩個人,指揮處地點在一家快捷酒店,距離錢修業綁架案的案發地點並不遠。」
傅茗偉苦笑道:「和我預料得差不多,小陳,你以前在哪個單位?」
「最早在派出所,後來到了區刑警隊。」陳方笑著,看了一眼後視鏡,「傅隊,您可是聲名遠揚啊,您可是唯一一個頂著三級警監警銜的刑警隊長。」
「聲名遠揚?我看是聲名狼藉吧。」傅茗偉看著陳方握著方向盤的右手,右手食指上有很重的繭子,此時車轉彎了,陳方轉動方向盤的時候,傅茗偉藉機會觀察了下他的右手,發現情況也差不多。
等車轉彎過去,開穩了之後,傅茗偉道:「陳方,你是什麼時候調到特警隊的?」
陳方依然目視前方,面不改色:「傅隊,您開什麼玩笑,我這樣的怎麼可能進特警隊。」
傅茗偉看著陳方,笑道:「陳方,這個案子不知道多久才會結案,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向我隱瞞,但你應該清楚,既然是同事,咱們就應該坦誠相見,就算不說,我也遲早會知道,你現在隱瞞我,等到從上面拿到你的資料,到時候咱們兩人之間就會產生隔閡,會很尷尬的。」
「傅隊,您誤會了,我有我的難處。」陳方平靜地回答,「我的主要職責是做好本職工作,輔助你調查,並為您提供相關的便利。」
傅茗偉看著後視鏡中陳方的側臉,把目光轉移到車窗外:「好吧,我理解,畢竟這裡是首都嘛,不過有你那番話,我放心了很多,至少知道,有你在,我前面的路會好走許多。」
陳方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再說什麼。
十來分鐘後,汽車停在那家快捷酒店後方的停車場,兩人下車,陳方與傅茗偉一道去前台辦理了登記,直到進電梯之後,陳方才開口道:「傅隊,刑術也住在這家酒店。」
傅茗偉一愣:「刑術也住在這裡?」
陳方微笑道:「是的。」
傅茗偉笑了:「有意思,這個安排真有意思。」
陳方回答:「這是我擅自做主,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傅茗偉看著陳方,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知道,上級這次是真的開始重視這一系列的古怪案件了,否則的話,不可能派這個叫陳方的人來輔助自己。
第十四章:樓上樓下
電梯門開,陳方走在前方,拖著傅茗偉的行李,傅茗偉慢慢跟在後方,觀察著這間酒店,同時問:「刑術住在哪一樓?」
陳方走到房門口,打開房間門之後,手指上方:「就在這間房的樓上。」
傅茗偉抬頭看著:「陳方,你知道嗎?你的這些安排,讓我對你以前的履歷越來越感興趣了。」
陳方只是笑笑,引領著傅茗偉進屋:「傅隊,因為是臨時指揮處的原因,所以這裡是標準間,得住咱們兩人,委屈您了。」
「說的是什麼話,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旅遊的。」傅茗偉坐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咱們去吃飯吧,都這個點了,走,我請客。」
陳方點頭,與傅茗偉轉身出門,就在兩人穿過走廊,走向電梯的時候,其中一間房門慢慢打開,門縫中露出陳泰東的半張臉。
先前正在檢查屋子的陳泰東,就聽到了走廊中陳方與傅茗偉的對話,他心頭一驚,立即貼門聽著,緊接著便判斷出,說話的的確就是傅茗偉,因為陳泰東對傅茗偉的聲音太熟悉了。
傅茗偉會住在這裡,對他來說是個意外驚喜,當然最大的驚喜則是刑術也住在這家酒店。
傅茗偉靠著門坐著,思考著,他很清楚,不管接下來事情如何發展,這家酒店要不成為鬥獸場,要不就成為一座監獄。
……
隆德寶庫,錢修業的臥室中。
刑術靠門站著,在他左側的椅子上坐著佘采香,正對面坐著一直看著窗外的馬菲。
進屋之後,他直言不諱地問了佘采香關於倉房中簡易機關的事情,與他所料一樣,佘采香當即便承認,那是她做的。
「為什麼?」刑術質問道,「你想在錢師叔這裡得到什麼?綁架的人是你安排的嗎?」
佘采香搖頭:「刑術,你應該清楚我的行事方法,我不會用這種魯莽的手段,這麼多年,除了自保之外,我從來沒有使用過任何武力。」
說著,佘采香看向馬菲,言下之意也是說,先前她與馬菲之間的打鬥,完全是馬菲挑起,而自己僅僅只是自保。
刑術看了一眼馬菲,又問:「好,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佘采香回答:「受人之托,來取一件東西。」
刑術問:「什麼東西?」
佘采香:「《九子圖》。」
刑術一愣,馬菲也扭頭看著佘采香,兩人都沒有想到佘采香竟然是衝著這個來的,更沒有想到佘采香竟然會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
佘采香的表現,讓馬菲明白,刑術所說的當年往事,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而且絕沒有加任何誇張的成分在其中,她的的確確就是那麼一個以「坦誠」作為武器的可怕女人。
不過,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佘采香的話,讓兩人更是震驚。
佘采香起身道:「但是,我來隆德寶庫不到一個月,師父就發現了我的目的,坦言問我,我也就實話實說,沒想到師父沒有趕我走,而是收我為徒,還說我是可塑之才。」
說到這,佘采香頓了頓,面帶笑容問:「刑術,我想請問,依我剛才所說的那些話,你來判斷下,在這隆德寶庫之中,誰才是真正的豺狼虎豹?是我?還是你的錢師叔?」
佘采香這番話,直接撞開了刑術心中最後一層遲疑,的確,當昨天他看到佘采香站在錢修業身邊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錢師叔真的老糊塗了?
幽州王錢修業無論是在資質資歷,聰明程度上都遠超於其他八子,否則的話,他不可能成為九子之首,但這樣一個人,怎麼會看不透佘采香?再說,佘采香從前最擅長的招數,在錢修業這個已經快入土的老人身上達不到任何效果。
所以,他為什麼要留下明知道有明確目的的佘采香,難道是想感化她?
馬菲開口道:「不要繞彎子了,有話直說吧。」
佘采香看著刑術說:「你知道,我是一個賊,我的目的就是偷東西,但這次我栽了,我拿錢修業沒有任何辦法,這些年來,他無論去任何地方都帶著我,我連他家祖墳在哪兒都一清二楚,他什麼事都不避諱我,即便是這樣,我也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關於《九子圖》的線索,分毫都沒有。」
馬菲笑了:「可惜,你現在想走都走不了啦,對吧?」
佘采香微微側頭看了一眼馬菲:「對,這次的僱主給我下達的死命令是,我一天找不到《九子圖》,就一天不能離開隆德寶庫。」
刑術冷冷道:「這麼說,從你進入隆德寶庫那一天開始,你就注定要成為一個死當,你的僱主是誰?他手裡有你什麼把柄?否則,以你的個性,不可能受制於人。」
「所有的。」佘采香低聲道,「從我出道那天開始,幹過的每一件事,設過的每一個局,他都知道細節,而且都寫了出來,形成文字,一旦這些東西紕漏出去,不要說以前被我騙過,偷過的人會聯合在一起弄死我,警方也不會放過我,我最好的結局就是在監獄裡面呆一輩子,所以,刑術,這次只能你救我了。」
佘采香說著就要往刑術跟前走去,剛邁出去一步,馬菲就立即起身,一個箭步擋在了她的跟前。
馬菲看著與自己不過半尺之隔的佘采香,冷冷道:「又來這一招?」
佘采香淡淡回道:「這次是真的。」
「刑術,別信她。」馬菲側頭道,「哪怕你點一下頭,就會中她的套。」
「馬菲,你先讓開。」刑術輕聲道,馬菲遲疑了一下,挪步到了一側,瞪著佘采香。
刑術看著滿臉憂慮的佘采香,問:「你先告訴我,你的僱主是誰?」
佘采香遲疑了一下,回答:「我其實沒有見過他的本人,但是他卻告訴了我他的名字,他說自己叫連九棋。」
刑術和馬菲聽到這個名字,渾身如過電一般,不由自主對視了一眼。
佘采香注意到了兩人的反應,立即問:「你們認識他?」
馬菲不語,刑術則是問:「細節,我需要細節。」
……
陳泰東從快捷酒店後院停車場走向大堂,他在確認傅茗偉和陳方兩人離開酒店之後,立即站在窗口觀察了下,看著兩人回到車上取了東西,然後沒開車便離開了酒店。
緊接著,陳泰東立即前往停車場,近距離觀察了下他們所開的什麼型號的車,車牌號碼是什麼,車內有沒有什麼明顯的物件,他需要記住這些,以防不測。
當陳泰東從後門回來,經過前台走到電梯門口,伸手要按下上行鍵的那一瞬間,他突然間聽到一個很熟悉,但熟悉程度又很遙遠的聲音從前方的位置傳來:「我要一間這裡最大的房間,樓層越高越好,最好在頂樓,我喜歡看風景。」
前台服務員一邊登記著那人的身份證,一邊問:「先生,您要住幾天?」
那人遲疑了一下道:「不知道,先住一個星期吧,這是我的卡。」
站在電梯門口的陳泰東雙手微微發抖,隨後慢慢側身看向前台,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男子拖著一個較大的行李箱,除此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也並不顯眼,但是他卻因為1979年的那個雪夜的關係,很清楚地記得那個獨特的說話聲中帶著磁性的嗓音。
所以,陳泰東可以確定,那不是別人,就是連九棋!
就在連九棋辦完了手續,拿了房卡,轉身走向電梯來的時候,陳泰東已經轉身朝著電梯門,並按下了上行鍵。
兩人就這麼站在電梯門口,誰也不說話,將對方當做空氣一樣。
他認識我嗎?他記得我嗎?陳泰東盯著電梯門左側液晶屏上的數字變化著,而連九棋則站在那,低聲哼著歌。
終於,門開了,陳泰東遲疑了一下並未上前,而連九棋則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先進。
陳泰東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然後走進電梯,算準了連九棋進去轉身的剎那,自己才轉身。
只不過短短的不到十秒的上樓時間,都讓陳泰東覺得比一百年都要長,在電梯終於停在5樓開門的那一刻,他險些拔腿就逃,他並不是怕,而是因為羞愧,他羞於見到這個早就應該在幾十年前就死去的弟子。
他無法想像,如果此時此刻與連九棋一同上樓的是鄭蒼穹,他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會逃嗎?還是會主動說點什麼?
陳泰東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電梯,等他回過神來,電梯門已經關了,從液晶屏上的顯示來看,連九棋住在6樓,也就是說,他與刑術住在同一層。
陳泰東站在電梯門口,看著緊閉的門,不明白連九棋出現在這裡用意如何?他住在6樓,是偶然的,還是刻意的?隆德寶庫出事是不是與他有關?他又是用了什麼辦法,才讓警方下令對自己圍追堵截?
疑問,全是疑問,這一個個的疑問的答案,其實就在自己樓上那一層的某個房間裡,可自己卻不能去讓對方解答,答案是什麼,都必須自己親自動手挖出來。
6樓,關上房門,放下行李的連九棋卻站在那笑了,他抬手看表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問:「情況如何?」
電話那頭回答:「就緒。」
連九棋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好」字,然後掛了電話,坐在床邊,抬手看表,計算著時間。
與此同時,正坐在飯館中等著上才的傅茗偉手機卻響了,他接起電話來,剛「喂」了一聲,便聽到那頭的吳志南說:「傅隊,出事了,萬清泉的屍體在殯儀館被人淋了汽油焚燒了,人當場抓住了,是個社會混混,他說有人出了一萬塊錢讓他來做這件事,但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我們正扣著他,按照他的描述做人像速寫。」
傅茗偉閉上眼睛,等了幾秒才道:「我知道了,按部就班,做你該做的事情。」
吳志南「嗯」了一聲,掛了電話,電話掛斷不到十秒鐘,又一個電話打進來了,傅茗偉看著電話上陌生的號碼,直覺告訴他,那是連九棋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