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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節

譚通湊近看著那些文字:「這些就是古苗文嗎?」
薩木川抱著一個罐子仔細看著,同時道:「應該是,我其實也不清楚,我先前看過了,但我完全不認識,我對古苗文沒有任何研究。」
譚通微微點頭,而白仲政則是看著正在繞著圓鼎慢慢走著,口中正在唸唸有詞的徐有。
就在閻剛走過來,正準備對白仲政說什麼的時候,白仲政示意他不要說話,讓他看著徐有,那意思是:徐有似乎認識這種文字。
「你們看過《寶慶府志》嗎?還有關於清代初期苗民起義的那些資料。」徐有帶著一種怪異的笑容說道,「我看過,好多文獻都記載過,在苗民起義中,他們運用古苗文印製了大量的書信、公告和圖章等等,這些文字只有苗民自己能認識,清兵根本看不懂那是什麼東西,用文獻中的話來說,那就是『形似蝌蚪,似篆非篆,毫無句讀可尋』。讓當時的清廷很頭痛,因為他們就算是截獲了相關的文字情報名單什麼的,都看不懂,所以,在起義失敗之後,乾隆皇帝下令,查禁了苗族能找到的所有古苗文文獻,哪怕是一塊木頭上面有古苗文都得燒的乾乾淨淨,這種古苗文在現代又被發現過雕刻在一些石頭上,因為是在湖南省邵陽市城步縣發現的,所以又叫城步苗文。」
白仲政立即問:「你認識?」
「呵——」徐有抬眼看著白仲政,「我認識很多古文字,我曾經也研究過城步苗文,只能說,我能讀個大概。」
譚通立即問:「你廢那話幹嘛?說吧,上面都寫了什麼?」
徐有伸出食指,指著那圓鼎道:「簡而言之,上面寫著『隔世』的原材料就在其中,而要解開『隔世』那種毒素的東西也在裡面,換言之,『隔世』自身是毒藥,也是解藥。」
薩木川眼前一亮,直接跳了下來。
白仲政聽完立即問:「那刑術怎麼辦!?現在不僅是薩木川要救回他表弟,我們還要救回刑術!」
徐有卻是不著急,起身來道:「白先生,你不找奇門的線索了?」
白仲政一愣,他當然知道,這是他肩負這的最重要的任務。
白仲政搖頭:「人命關頭!」
徐有笑道:「嗯,不錯,你們這幾個人果然和凡孟不一樣,我有些佩服你們了。」
閻剛一把抓住徐有:「你他媽不要再說廢話了!」
薩木川、肯特也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徐有,畢竟肯特最初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那種奇藥,現在「隔世」的秘密近在遲尺,他當然想搞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鬆開我!」徐有微微皺眉,臉上卻還帶著古怪的笑容,這讓他的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更為詭異,「你們不是凡孟那種人,我也不是,所以,我會幫你們的,因為幫你們,就是幫我自己。」
「閻王!」白仲政示意閻剛鬆手,閻剛鬆開徐有,依然瞪著他。
徐有看著那圓鼎道:「按照上面的記載,刑術中的也是『隔世』的毒,但是劑量較輕,可放著不管也不行,如果不在兩個時辰內解毒,他就會變得和那傢伙一樣。」
說著,徐有指著在一側立著的薩豐,薩木川皺眉看去,想說什麼,但忍住了。
大家都耐住性子,沒有追問,只是等著徐有繼續說下去。
徐有上前靠近圓鼎,抬頭看著:「這個圓鼎不是實心的,解藥就裝在裡面,打開這個圓鼎,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同時,上面還寫著,只要打開這個鼎,出口也會立現。」
譚通眉毛一挑:「看樣子是一舉兩得。」
「我倒覺得像個陷阱。」白仲政摸著下巴道,「你們不覺得嗎?按照鑄鐵仙的一貫做法,他是不會讓人輕易拿到裡面的東西的。」
閻剛上前抓著鐵鏈,輕輕搖晃了下:「是不是拽著鐵鏈,將鼎蓋打開就行了?」
徐有聳肩:「也許吧,誰知道呢。」
「蠱。」薩木川突然說了一個字,眾人下意識都扭頭看著他。
譚通問:「你剛才說的啥?」
薩木川上前道:「我說的是蠱,蠱毒的蠱。」
在薩木川身後的肯特一愣,下意識上前一步,仔細去聽著。
徐有來了興趣,抱著雙臂問:「你是說,這個鼎裡面裝著的就是蠱?」
薩木川點頭:「其實蠱是被漢人給神話的,就苗人自身來說,好多都人不知道蠱到底是什麼東西,廣義上說,只是一種毒,深入一點說,也許是細菌,就連我的祖輩,都沒有搞明白蠱到底是什麼。」
譚通一拍手:「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這個鼎就是製造什麼蠱的東西,就像大家猜測的一樣,將各種毒物扔進鼎中,讓它們自相殘殺,最後活下來的那個就是蠱?」
薩木川道:「大概吧,我只能說大概,只是猜測。」
白仲政顯得很疑惑:「你的意思是,『隔世』這種藥本身就是蠱毒?刑術中的也是蠱毒?」
「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那就是蠱毒只能用蠱毒來解,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薩木川回頭看了一眼薩豐,「但是,這種以蠱毒攻蠱毒,和普通的以毒攻毒並不一樣,以毒攻毒兩者也許會完全抵消,但一旦中了蠱毒的人,即便是用蠱毒救回來了,體內都還是會留著部分蠱毒,只是不會致命,因人而異,產生的結果也不一樣。」
譚通皺眉:「結果?」
肯特在一側搭腔道:「他想說的,應該是後遺症。」
薩木川扭頭看了一眼肯特,點頭道:「對,是後遺症。」
閻剛抓著鐵鏈道:「不管有什麼樣的後遺症,先救人!只要活著,比什麼都強!想辦法開鼎!」
眾人點頭,圍攏那圓鼎……
與此同時,在最右側的玉窟之中,凡孟拿著手電站在那根本不算是普通洞穴,卻是個悠長蔓延的隧道入口處,帶著難以捉摸的笑容,喉頭還發出古怪的笑聲。
元震八攙扶著賀月佳慢慢上前,賀晨雪則一直怒視著前方,看到凡孟的背影后,她攥緊了拳頭,用手電四下一掃,找了塊合手的石頭放進自己的包中。
賀晨雪如今很清楚,凡孟是真的不可信,更清楚,姐姐賀月佳的生存幾率已經接近零。
但是她不能直接下手,因為連元震八這個可以輕而易舉做掉凡孟的人,都因為擔心無法平安離開,都只能強壓怒火。
不過,讓賀晨雪費解的是,一旦離開,凡孟將會如何脫身呢?就憑他的身手,肯定會被元震八直接制住,到時候元震八一定會讓他償還在這裡所欠下的所有債。
賀晨雪想到這,突然間腦子中冒出一個念頭來,那就是——凡孟會害死自己、賀月佳和元震八,然後獨自離開。
這就是為什麼凡孟根本不擔心離開之後元震八會報復的原因所在!
為什麼會這樣?凡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以前的凡孟根本不是這樣的!難道說,凡孟一直都是這樣,只不過他一直在演戲,自己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他嗎?
賀晨雪站在那,愣住了,腦子中閃過一段段刑術所說的話,還有凡孟那句——「後悔嗎?」
「後悔……」賀晨雪站在那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一句,雖然很低聲,但還是讓前面的元震八停了下來,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已經走進那隧道之中的凡孟,回頭低聲問:「你說什麼?」
賀晨雪看著隧道口,道:「八爺,凡孟不會放過我們的,他肯定會在離開之前將我們都殺掉。」
元震八根本就不驚訝:「我知道,他如果不那樣做,很清楚出去之後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賀晨雪又問:「你有什麼辦法嗎?你可以不管我,但是不能不管我姐姐。」
元震八攙扶著賀月佳,一直抓著她胳膊的手,其實一直搭在她的脈搏處。
元震八搖頭:「賀小姐,我實話告訴你吧,如果出去之後,有一架直升機停在那等著我們,快速將你姐姐送到最近的城市醫院中,或許她還有救,但活下來的幾率也不大,不過那種事不可能發生,所以,你懂我的意思,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
賀晨雪站在那,睜眼看著元震八,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了出來。
就在元震八準備安慰她的時候,賀月佳吃力地抬頭,看著賀晨雪,低聲道:「晨雪,別哭,這是姐姐自己選的,我選錯了,你也選錯了,我沒法回頭了,你還有機會。」
賀晨雪上前抱住賀月佳,一個勁兒地說著「不要」。
元震八遠離姐妹倆,後退了兩步,只是皺眉看著。
賀月佳閉眼也抱著賀晨雪:「刑術其實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但是你和刑術之間已經結束了,你親手結束的,所以,你離開之後,不要再有任何想要與刑術和好的念頭,那樣只會更加傷害他和你自己,爹走了,刑術也不會當首工,前任的四大首工也不會再繼任,唯一的選擇就是你了,我相信其他人會輔助你的,我唯一的遺願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幫助爹和我照看好鑄玉會,不要讓鑄玉會消失。」
賀晨雪一直哭著,不斷地說著「不要」。
賀月佳鬆開雙臂,隨後用盡力氣推開賀晨雪,自己也因此跌倒,當賀晨雪上前的時候,賀月佳拔出自己的匕首,對著自己的咽喉:「我會拖累你們的,快走吧,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你們帶著一具屍體沒有任何意義。」
賀晨雪站在那,泣不成聲。元震八也只是低聲歎息著,除此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賀月佳靠在那塊岩石上,看著洞穴頂端:「這是璩家和鑄玉會發源地,我想,這應該就是天意,天意讓我死在這裡吧,快走,時間不等人,快走!」
元震八上前抓住賀晨雪,拽著她就往外走,但始終拉不走賀晨雪,賀晨雪像是雙腳長根埋在地上了一樣,一直在那哭著。
「記住姐姐的話。」賀月佳笑道,「千萬記住姐姐的話,還有,不要想著報仇,有些事不需要你報仇的,老天有眼,凡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再見,晨雪,如果真的有來生,我們不要再當姐妹了,是姐姐害了你……」
賀月佳說完,抓著匕首朝著自己的咽喉捅去。
賀晨雪發出一聲尖叫,撲了上去,抓著賀月佳捏緊匕首的雙手,在那嘶聲哭著。
賀月佳咽喉滲出的鮮血,染了賀晨雪一手,賀晨雪坐在那無力地大哭。
一側的元震八不忍再看,轉身的時候,卻看到了凡孟的身影從隧道口一閃而過。
隧道中,凡孟緊貼洞壁躲著,雙手微微發抖,先前賀月佳那些話,他聽得清清楚楚,其實他知道賀月佳會自我了斷,他明明可以制止的,但他更清楚的是,就算他制止了,賀月佳遲早還是會死。
在三個洞窟前做出選擇的時候,凡孟就知道,賀月佳死定了,在當時,他唯一希望自己不要親眼看著賀月佳死去。
畢竟,他對賀月佳的愛是真的,但是那份愛根本比不過自己的命,也比不過他那顆已經被私慾完全佔據的心。
「對不起。」凡孟低聲說了一句之後,大踏步朝著隧道前方跑去,他知道自己必須得馬上找到線索,馬上離開這個地方,甩掉元震八和賀晨雪。
凡孟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讓元震八更加心焦,他上次拖拽賀晨雪,賀晨雪就是不願意離開,他只得說了句:「我先去追凡孟,你抓緊時間跟上來!」
元震八說了這麼一句,走了兩步,又停下道:「賀晨雪,你聽清楚了,我現在還擔憂你的生死,完全是看在刑術的份上,雖然我和他沒什麼交情,但他是個好人,你要是出事,他肯定會很傷心。」
說完,元震八拔腿追上去,賀晨雪眼淚雖然還在往下淌,但因為元震八那句話,心中卻突然間平靜了許多。
元震八追進那隧道之中時,卻突然間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發現眼前的隧道實際上是一個礦井,一個玉石礦井,且礦井中用肉眼都能看到不少的玉石礦,雖然留下了不少人工開採過的痕跡,但也至少有千年之久。
「這些都是楚玉原石。」賀晨雪冷冰冰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元震八轉身,看到賀晨雪前後都背著自己和姐姐賀月佳的背包,杵著登山杖走了過來,「我雖然隔這麼遠看不見,但是,你手中電筒照在原石上的反光已經可以讓我確定,這些肯定是楚玉。」
元震八很納悶,問:「楚玉?那是什麼玉?」
賀晨雪慢慢上前:「應該就是後來行內所說的並不常見的湘玉。」
第四十三章楚湘碧玉
湖南無玉這個說法眾所周知,但實際上湖南並不是無玉,而是湖南的玉石大部分都是被人忽略忽視了,在前些年,有些專家在湖南各地考察的時候,都發現過農村裡用玉石來壘砌豬圈。
賀晨雪也不停下,邊說邊走,與先前完全判若兩人:「前些年湖南有個譚姓人士就專門在各地去採玉,後來還申請了一個專利名叫楚湘碧玉。」
元震八緊跟在賀晨雪的身後,一直看著她的背影,雖說表面上看來賀晨雪現在似乎沒事了,但實際上她說話時還帶著顫音,這說明她只是強制性地在壓制著自己的傷痛,希望將喪姐之痛轉移到其他方面來,至少要先集中精神找到離開這個鬼地方的辦法。
元震八在後面問道:「這種玉有什麼獨特之處嗎?」
「知道和氏璧嗎?」賀晨雪在前面走著,語氣冰冷,時不時會深呼吸一口。
元震八一愣:「誰不知道和氏璧?但是和氏璧出自湖北的荊山,與這裡有什麼關係?」
賀晨雪平靜地說:「之所以原來稱為楚玉,而且被稱為是極其罕見的楚玉,得名於春秋楚國,而當時的楚國屬地,就包括了現在的湖北和湖南,湖北產綠松石這個眾所周知,但實際上楚地還產另外一種硬玉,也就是現在你身邊所看到的這些。」
元震八搖頭:「我對玉並不很瞭解。」
賀晨雪道:「任何東西都需要宣傳,特別是現代這個社會,如果這個楚玉礦被人發現並且開採的話,如果沒有適當的宣傳,這些礦石的價值不會太高,所謂物以稀為貴,如果以點點的往外運,經過能人的打磨和雕刻,加上鋪天蓋地的宣傳,那就會價值連城。」
元震八聽得雲裡霧裡:「但是我還是不明白,這種玉到底有什麼獨特的地方?」
「這種玉的密度和硬度相當高,在打磨上就存在一定的困難,所以並不是一般人可以駕馭的……」賀晨雪走著走著停下來了,「這個地方不能見光,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把這裡徹底封死,否則如果有人找到這裡,利用這裡,對玉石市場又會是一個相當大的衝擊。」
元震八這次聽得再次一愣,他從賀晨雪的語氣和語言中理解到了,她現在已經盡量在轉變自己的角色,將自己從一個柔弱的女子,變成下一代鑄玉會的首工,因為她先前所說的那番話,其中的擔憂,並不是從前賀晨雪所能說得出來的話。
不,應該說,賀晨雪並沒有轉換角色,而是將自己變回了遇到刑術之前的那個冰冷的她。
元震八看著賀晨雪的背影,也不明白,到底是刑術的出現,喚醒了賀晨雪心中的那個自己,還是凡孟親手扼殺了賀晨雪原本的真正自我。
來到隧道的盡頭,賀晨雪和元震八看到了站在一面玉璧跟前的凡孟,那塊玉璧高達五米,寬至少十五米的模樣,應該是一塊整玉原石。
這種整玉原石,不要說在千年前,即便是現在,要想整個挖出來帶到地面,都是困難重重,所以千年前苗人才會就地將原石打磨成了現在的這面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