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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節

「太客氣了。」盛子邰的笑容帶著的東西太多了,讓刑術琢磨不出來。
盛子邰邀刑術坐下,隨後道:「第二件事,我還得向刑先生道歉。」
「什麼事?」刑術立即問。
盛子邰道:「在我們來之前,合玉門曾經有個陷害鑄玉會的計劃,弄了一批貨用快遞的方式郵寄過來,同時也收買了你們的一個店長,但刑先生想必也知道了,這個計劃流產了,失敗了。」
當盛子邰微笑著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刑術雖然表面上平靜,但心裡卻很震驚,他完全摸不透眼前這個盛子邰到底想耍什麼花樣?按照自己的推測,明明是他的計劃,他為什麼要說出來呢?不管了,先摸摸底。
刑術立即道:「既然事情都過去了,沒關係,不過計劃流產,連累了子邰先生損失了不少吧?雖然我沒見過那些贗品,但以貴門的實力,肯定都是高仿玉,本錢就不少,更不要算手工費了。」
「的確,這批贗品中有一些合成玉,是用損壞的高古玉做出來的,總成本也得幾十萬,不過那是小錢。」盛子邰依然微笑,「幾十萬算是買了個教訓,讓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刑術笑道:「子邰先生的意思是,以後都得提防合玉門內部的人?謹防有人會在關鍵時刻出賣自己?」
刑術趁機摸底,乾脆把事情挑明,同時藉機加深下他和盛鈺堂之間的矛盾,看看是不是能點燃那根導火索。
盛子邰笑道:「刑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
刑術不語,只是笑。
盛子邰又道:「不要臉的人通常能做大事。」
刑術道:「子邰先生這麼一說,我總算找到了我為什麼一直以來不成功的原因了。」
盛子邰指著刑術道:「刑先生真的有一副好口才,暗著抬高自己貶低我。」
「子邰先生先起的頭,我只是配合一下而已。」刑術笑道,「言歸正傳吧,我和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明天晚上就出發去長沙。」
盛子邰卻不說出發的事情,反而道:「我承認,這次的計劃,是我想出來的,刑先生,我的確很想很想坐上門主的位置,所以想了這麼一個損招,結果差點玩死我自己,這件事和我父親無關,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打死我的,也請刑先生千萬千萬不要在我父親面前提起這件事。」
媽蛋的,這小子太賊精了!刑術心裡感歎道,盛子邰這麼一承認,將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來,將來自己見到盛豐,要是當面說出來,盛豐是下不了台的,而且還可能出現一些意外情況,當然,刑術也不可能在盛豐面前提這件事,盛子邰現在只是預防而已,加上師父鄭蒼穹描述過盛豐的為人,刑術也明白,盛子邰這是在側面提醒自己,在面對他父親的時候,千萬不要做「出格」的事情。
刑術點頭,直言道:「謝謝子邰先生的提醒。」
盛子邰笑了,知道刑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點頭道:「看來我和刑先生也算是心有靈犀了,我預感這次我們的合作將會非常的愉快,不過,我得提醒一下刑先生,這次去找甲厝殿,除了我和你的人馬之外,還有我大哥盛鈺堂的人,以及徐氏兄弟……徐氏兄弟是什麼人,我不需要向刑先生多介紹了吧?」
刑術沒有將話題引到徐氏兄弟身上去,只是問:「看來這次你們是勢在必得呀,這麼多人,把湘西翻過來都沒問題。」
盛子邰搖頭:「未必,我大哥是個狠角色,我都很怕他,而且他身邊有兩個幫手,一個叫元震八,一個叫沐天健。」說著,盛子邰看了一眼段衛家,「這位是我的貼身保鏢段衛家,有個民間情報組織冥耳刑先生應該知道吧?他就是冥耳的人,雖然冥耳現在已經不存在了,但是冥耳的人,收集相關情報的技巧和能力還在。」
刑術當然知道冥耳是什麼組織,那是中國民間最強大的情報組織,傳說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情他們不知道,只要給足夠的錢或者完成他們的條件,你想知道什麼冥耳都可以告訴你
(註:關於冥耳組織的相關介紹,請參照《午夜開棺人》這裡不再重複詳細介紹,以免有湊字數嫌疑。)
段衛家上前道:「元震八,表面上是個搞搖滾的混混,但實際上是一個逐貨師,早年混跡於北京琉璃廠周圍,與一些民間收藏傢俬交甚好,眼力非常不錯,多年來極少向人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沒有任何消息可以指向他師從哪位逐貨師。另外一個叫沐天健的是一個中緬混血兒,早年是緬甸武裝的士兵,很小的時候就扛槍打仗,有著極強的作戰經驗,盛鈺堂對他有恩,他為了報恩,對盛鈺堂死心塌地,沐天健最值得提的是,他曾經偽裝進入緬甸政府軍控制地帶收集情報的時候,被叛變的接頭人陷害,在赤手空拳做掉了5名緬方警察之後,獨自在該地區的封鎖下平安存活了一個月,是個相當棘手的人。」
刑術笑道:「沐天健好對付,報警呀,非法逗留,直接遣送回緬甸。」
盛子邰搖頭:「他已經有中國國籍了,我大哥幫他想的辦法,他現在與緬甸武裝也沒有半點瓜葛,所以報警這路子行不通。」
刑術聳聳肩:「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了。」
盛子邰指著段衛家道:「他除了前冥耳門徒的身份之外,也是個拳師,所用的是蔡李佛中的李家拳。」
段衛家向刑術抱拳行禮,刑術起身回禮,盛子邰也起身指著段衛國道:「這是段衛國,你已經知道了他的拳術來源……刑先生,今天我們算是坦誠相見,歸根結底,我是希望刑先生能幫我。」
「當然,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幫整個東三省的同行。」刑術點頭道,「雖然我是被迫的。」
「我也是被迫的,因為我找不到甲厝殿,就當不上門主,當不上門主,我就死定了,我大哥肯定會弄死我的。」盛子邰認真道,「我現在可以答應你,如果我當上了門主,今後合玉門與鑄玉會井水不犯河水,合玉門絕對不會再覬覦關外的市場。」
刑術點頭:「好呀,等你當上的時候,寫一紙憑證,光是用嘴說,沒用的,因為憑證都可能沒用。」
盛子邰笑道:「好,你幫我,我幫你,一言為定。」
「長沙見。」刑術笑了笑,轉身離開。
段衛國送刑術下樓之後,盛子邰重新坐下,問:「衛家,你覺得刑術這個人怎麼樣?」
「鑄玉會選他出來撐場面,不是沒道理的。」段衛家平靜地說,轉身將那杯酒一飲而盡,「而且我最害怕的就是不喝酒的人。」
盛子邰抬眼看著他:「為什麼?」
「這說明他的生活環境很狹窄,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朋友,加上這麼聰明,思維定向又這麼準確,這還不可怕嗎?」段衛家扭頭看向門口,「但通常這種人都活不長。」
盛子邰起身:「千萬不要,他不管怎樣,都要活著幫我坐上門主的位置。」
段衛家點頭:「盛哥,你放心,沒有他,我一樣會輔助你坐上那把椅子!」
「衛家,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我的實力。」盛子邰走到窗口,朝外看去,長歎一口氣,「我是不相信我爸。」
段衛家跟在後面道:「沒有玄武門之變,李世民也當不上皇帝。」
「我從來都不想當什麼李世民,要做就做趙匡胤。」盛子邰扭頭笑道,「被部下按到龍椅上黃袍加身,總比逼宮殺兄要好吧?」
段衛家只是道:「盛哥,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您聽了別生氣。」
盛子邰點頭:「有話直說。」
段衛家上前,側身看著盛子邰:「這次去湘西,你和盛鈺堂兩個當中只能活一個,這是天意,注定的。」
盛子邰「嗯」了一聲苦笑道:「你錯了,這不是天意,是父命,是我爸的意思。」
段衛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也沒有做任何表示。
盛子邰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你說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竟然會生在盛家!」
第二十章:做戲
市刑警隊會議室內,傅茗偉當著一眾同事的面,檢討了自己指揮失誤,導致跟蹤徐氏兄弟的行動失敗,導致失去了他們的蹤跡,使案件陷入了泥濘之中。
會議結束之後,傅茗偉又單獨進了局長辦公室,在裡面足足呆了一個小時之後又出來了,出來的時候步伐沉重,面無表情地與擦身而過的那些個同事打著招呼,隨後下樓坐進車裡面。
「開車。」傅茗偉低聲道,董國銜發動汽車朝著外面駛去,逕直駛向了他們的新辦公地點,一座掛著外貿公司的矮樓前,隨後兩人下車,從後門進去,又敲開了上方那扇有些破爛的辦公室大門。
開門的是吳志南,吳志南見傅茗偉那副表情,笑道:「行了行了,別演了!」
傅茗偉露出笑容:「演戲演全套嘛,這是上面交代的。」
董國銜走進去,換了一件外套,拿起一瓶礦泉水咕嚕咕嚕地喝著,隨後一抹嘴巴道:「我最難演,我坐在車裡面,還得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見誰不是點頭就是搖頭,現在好了,市局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認為,傅隊這次又犯了錯誤,跟丟了那四兄弟。」
吳志南遞過茶杯給傅茗偉:「老傅,你想出來的這個辦法靠譜嗎?」
傅茗偉喝了口茶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我和上面商量的時候,他們也同意了,畢竟如果一直這麼盯下去,只會出現兩種結果,要不徐氏兄弟被我們惹惱了,做點過激的事情,要不就真的會想盡辦法甩開我們,人間蒸發,如果我們真的跟丟了他們,那就完了,要想再找到他們,幾乎不可能。」
吳志南歎氣:「所以,你就建議把我弄到你這來替你坐鎮大後方,對外宣稱是你犯了錯誤,由我來取代你,你呀,這次最對不起的就是下面的這些同事,他們誰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義憤填膺地替你鳴不平,老張和老李兩個都差點鬧辭職了。喂,你真的要跟到底呀?實在不行,讓湖南那邊接手唄?」
董國銜也看著傅茗偉點點頭,贊同吳志南的話。
傅茗偉搖頭:「不行,你要知道,我國現在還沒有正式的文物警察編製,現在全國試點的也只有幾個城市,我們哈爾濱是其中之一,長沙連試點都沒有,原本是我們負責的案子,交給長沙的同事,這樣做人家會認為我們無能在踢皮球。從我得到的線索來看,徐氏兄弟近期內會離開哈爾濱,所以前幾天我才演了一場戲,故意指揮失誤跟丟他們,讓你弟弟幫著把他們盯死,這樣一來,徐氏兄弟才會進行下一步。」
說完,傅茗偉又問:「對了,吳志海那邊跟得怎麼樣?」
「徐氏兄弟買了機票,用的是原身份證,是從這裡飛成都的,經停濟南,同時呢又買了從濟南飛重慶的票,看樣子是打算飛到濟南經停的時候轉去重慶。」吳志南看著手機上面收到的消息,「志海判斷這是煙霧彈,因為他們也肯定清楚,自己被盯上了,只要使用身份證,我們就能查到他們的行蹤,所以,他們會用其他方式離開。」
董國銜在一旁道:「其他方式?不管他們怎麼走,總得用身份證吧?」
「做長途客車就不用了。」傅茗偉搖頭,「路上他們肯定會轉乘,在中途隨便找個地方一轉,再用假身份證入住小旅館什麼的,那我們就完全失去了他們的蹤跡。」
吳志南皺眉:「志海一個人可不行。」
「我會先飛長沙,我在拘留所和他們見過,他們認識我,我不能跟著。」傅茗偉抬眼看著董國銜,「國銜辛苦你了,你要陪著志海跟著了。」
「行,我收拾一下去見海哥。」董國銜說完起身就走。
等他走之後,吳志南湊近道:「大哥,這次你讓我弟弟去跟,你肯定沒告訴上面吧?」
傅茗偉微微搖頭,吳志南又道:「他已經不是警察了,是開偵訊公司的,說到底就是私家偵探,不管是哪個國家,哪有私家偵探跟著警察辦案的?你又想挨處分了?」
「我是沒辦法,演戲就要演全套嘛,那四個人很聰明,如果是警察跟著,他們聞得出來的,只能讓志海上,到了長沙之後我再想辦法,而且長沙那邊的同事也說了,合玉集團他們盯了已經有六年了,各種蛛絲馬跡和一些相關案子都指向這個公司,但是沒有任何實際性的證據。」傅茗偉點了一支煙,「三年前,有人急用錢,在合玉集團下屬的小額貸款公司用一塊玉牌貸出來六十萬,兩個月之後,這個人還錢之後,拿回了玉牌,發現不對勁,雖然他找人鑒定過,說玉牌是真的,可那是他家傳的寶貝,他始終覺得不是那塊,報警也沒有查出來結果,他就糾纏著不放,沒想到,一個半月之後,玉牌的主人出車禍死了,連車帶人全部滾進了江裡面,難道不蹊蹺嗎?」
吳志南點頭:「湖南那邊傳來的資料我也看了,是奇怪,但是沒有證據呀,他們也查了,將小額貸款公司翻了個底朝天,什麼也沒有查到。」
「人家敢做,就能保證你抓不住尾巴。」傅茗偉深吸一口煙,「所以,要用特殊的辦法來對付他們。」
吳志南問:「你是說,還是讓刑術去?」
傅茗偉點頭:「對,我查了,刑術前天已經坐飛機走了,你猜去哪兒了?」
吳志南立即道:「不會是長沙吧?」
傅茗偉呵呵一笑:「對,就是長沙!」
吳志南坐下來,笑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
長沙皇冠假日酒店,刑術等人入住已經有兩天了,除了下飛機之後,合玉集團派來一個女性助理安排他們住宿之外,他們沒有見過其他人,那位女性助理只當他們是哈爾濱某公司派來的商務代表,看來是根本不清楚合玉集團內部的事情,只是個跑腿的。
五人百無聊賴地等著,幾乎沒有出過門,畢竟在長沙,在人家的地盤上,凡事都要謹慎小心。
敲門聲終於傳來,刑術抬眼看著門口,閻剛起身看著他,薩木川也站了起來,譚通和賀晨雪則安坐在一側。
刑術示意先不要開門,再等等,閻剛慢慢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去看,刑術同時示意薩木川坐下來。
閻剛透過貓眼,看到外面的盛鈺堂和元震八,扭頭來對刑術搖頭,表示不認識是誰。
就在此時,刑術的電話響起,刑術接起來,閻剛看到外面的盛鈺堂拿著電話笑看著貓眼。
刑術掛了電話,對閻剛點頭示意,閻剛這才將門打開。
門開之後,滿臉笑容地盛鈺堂道:「你好。」
「你好。」閻剛也笑著回應,刑術迎上去。
刑術道:「盛大公子,久仰久仰。」
「哎喲,說久仰的應該是我,雖然我年長刑老闆幾歲,但刑老闆從資歷上來算,應該是我的前輩了。」盛鈺堂伸出手去,握住刑術的手,許久都沒有鬆開,緊接著介紹身後的元震八,「這位是我的助理,元震八。」
「你好。」刑術與元震八也握了握手,兩隻手握住的時候,刑術明顯感覺到元震八的手很嫩,可以說,與他的實際年齡不符合,摸起來就像是個五六歲孩子才有的皮膚,他知道,這傢伙果然與段衛家所說的一樣,是個行內人,是個逐貨師,因為有些逐貨師為了能夠通過觸感更好的鑒別玉器等物件,都會很仔細的保養自己的手。
元震八看著刑術,雙眼中好像有一雙手透出來,正在搜索刑術的全身一樣。
許久,兩人各自鬆開,元震八退到盛鈺堂的身後。
刑術帶著盛鈺堂進屋,簡單介紹了下身邊的幾人,著重介紹了下賀晨雪,說那是自己的未婚妻。盛鈺堂立即誇獎道:「刑先生與賀小姐真的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呀。」
賀晨雪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閻剛在靠門口的位置站著,薩木川站在其中一間臥室的門口,譚通坐在另外一側低頭玩著手機——盛鈺堂一一掃了一眼屋內的人之後,開口道:「刑先生,這幾位就是你帶來的幫手?」
「都是朋友,信得過。」刑術簡單道,「我們來了快三天了,時間不等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大公子一定想搶在子邰先生之前找到甲厝殿,說實話,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次找甲厝殿,找到之後算誰的?算你的,還是子邰先生的,亦或者有其他的說法?」
盛鈺堂道:「算合玉門和鑄玉會的。」
刑術笑了:「我也想這樣,但實際情況不允許,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知道,這次是否能找到甲厝殿,也許直接決定了你和子邰先生誰能接任下一任的合玉門門主,所以我就很矛盾,如果我找到之後,這個功勞我是不要,因為我們開出的條件已經很明白了,我幫你們找甲厝殿,你們放棄打進東三省市場的計劃,所以,最後功勞算誰的?你的還是子邰先生的?」
盛鈺堂笑道:「刑老闆,這就要看你了,看你怎麼站隊了?你是準備站在我這邊呢,還是準備站在盛子邰那邊,我們都無法強迫你,你得自己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