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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節

……
哈爾濱松北區,凱利汽車城。
刑術的車開進汽車城地下之後,按照賀晨雪收到短信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丁萬安的修理廠,其實也就是一般的二類修理廠,臨近的好幾個鋪面都是用來賣輪胎的。
刑術將車停在那幾間鋪面門口之後,立即有接待人員上前來問:「先生,做保養嗎?」
賀晨雪看著外面,因為眼睛的關係,無法看到丁萬安在哪兒,只得道:「找你們丁老闆。」
「那個是不是?」刑術指著不遠處鋪面門口坐在椅子上面的一個中年男子,雖然艾星靈說起丁萬安的年齡和他們差不多,但看起來丁萬安卻比他們顯老。
接待人員點頭:「對,那是我們丁老闆。」
刑術乾脆將車開了過去,停到丁萬安跟前,賀晨雪終於看清楚:「丁叔叔。」
丁萬安抬頭看著晨雪,目光又跳到刑術身上,對刑術點頭示意後,這才開門讓賀晨雪下來。
丁萬安用手比劃了一下道:「晨雪,你長個子了?」
賀晨雪笑道:「丁叔叔,你這嗑怎麼嘮的?我從17歲開始就沒長過個兒,你又不是不知道。」
刑術從那邊下車,丁萬安馬上道:「別把車停在這裡,擋道,你停那邊的維修位去。」
說著,丁萬安給小工打了個招呼,小工立即幫忙指示刑術倒車過去。
刑術倒車的時候,丁萬安摸出一個煙嘴含著,問:「這小子就是刑術?一表人才,我聽好多人提起過他,在哈爾濱古玩行當裡面,稍微有點年頭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而且他還是現在僅存的幾個有真本事的朝奉之一。」
賀晨雪點頭道:「也是逐貨師。」
「我知道。」丁萬安應道,「你知道干逐貨師的最累的是什麼嗎?」
賀晨雪搖頭,丁萬安看著走來的刑術扭頭道:「是心,累心,因為逐貨師要經歷什麼,連逐貨師本人都不知道。」
丁萬安帶著賀晨雪和刑術往裡面的辦公室走去,就在他邁步朝前走的時候,刑術突然間愣住了,因為丁萬安竟然是個瘸子!猛然間,他腦子中閃回了關於劉樹鵬的那些話,那四個人當中其中一個就是瘸子。
一個女人,看起來所指的是艾星靈,還有那個瘸子,現在也對上號了。還有一個大舌頭結巴胖子,以及一個話嘮壯漢,剩下兩個人就與賀風雷、凡君一完全對不上號了。
賀晨雪發現刑術沒跟上來,下意識回頭道:「刑術?」
前方的丁萬安艱難地走著,微微回頭道:「他在觀察我,因為我也是嫌疑人之一,這很正常,是我,我也這麼做。」
刑術笑道:「前輩就是前輩,我在想什麼,想做什麼,您不用回頭就知道。」
丁萬安微微點頭:「進來吧,喝點茶,咱們嘮嘮嗑,你想知道什麼,我保證知無不言。」
在丁萬安的辦公室內,刑術詢問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同時也不斷用話試探著丁萬安,最終發現,除了瘸腿之外,其他事情都對不上號,不過丁萬安卻告訴刑術,如果想知道鑄玉會大多數事情的來龍去脈,最好去問凡君一,因為凡君一雖然手藝不是鑄玉會最好的,但絕對是最聰明,記憶力最好的,他完全就是鑄玉會的智囊。
「智囊?」刑術笑道,「這個評價挺高的。」
丁萬安含著煙嘴道:「名副其實!」
刑術點頭:「我知道,我認識凡教授,而且交情不錯,他的確是個能人,說天才也不過分。」
丁萬安搖頭:「你錯了,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是天才,但他曾經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
賀晨雪聽了都覺得奇怪:「丁叔叔,為什麼要這麼說?」
丁萬安道:「我們認識了幾十年,從十來歲出頭就在一起,那時候的凡君一真的是個笨蛋,反應遲鈍,做事沒頭沒腦,雖然有一腔抱負,一身正義之氣,但發揮不出來,因為人就是那個樣子,從娘胎裡出來就那模樣。但是有一點我們其他三人誰也比不上,那就是刻苦。他真的刻苦,整天讀書,研究,學習,四下找人詢問,十來年後,當我們大家都快三十歲的時侯,他已經快超過我們所有人了,但他依然不滿足,依然在拚命學,三十多歲的時候,他表現出來的那種歲月積累下來的智慧,已經足以讓人驚歎,我無法形容,你既然認識他,你應該知道。」
刑術點頭:「對,他是我至今為止,所認識的人當中,最聰明的一個。」
丁萬安卻笑道:「那你師父呢?他難道不聰明嗎?他可是我心目中在這個行當中,最德高望重,最聰明的人。」
刑術搖頭:「沒有可比性,不一樣的。」
丁萬安道:「如果非要比較的話,我倒認為鄭蒼穹的智商略高於凡君一,不過,說到這裡,我反倒想起了凡君一以前經常愛說的一句話,他說,最聰明的人往往無法戰勝的就是絕對的笨蛋,其實我不是很懂這句話的意思。」
三人較為愉快的交談在兩個小時內結束,刑術、賀晨雪告別丁萬安,駕車離開。
刑術開車離開的時候,從後視鏡中看到丁萬安又坐回了那把椅子上面,含著煙嘴,戴著老花鏡看著一份撿來的傳單,隨後揉成團,扔進遠處的垃圾桶中。
「你覺得他可疑嗎?」賀晨雪扭頭問道。
刑術搖頭:「現在看來是沒有可疑的地方,除了他那條不方便行動的腿。」
賀晨雪立即道:「你是聯想起了劉樹鵬所說的那四個人當中,有一個是瘸子,對吧?」
刑術道:「對,但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或者線索,當然,還有一個冒險的法子,那就是用劉樹鵬當誘餌,可從那四個人的做法來推測,這樣太冒險了,咱們不能將人命當兒戲。」
等汽車上了主幹道之後,賀晨雪才忽然問:「那你覺得我父母呢?他們可疑嗎?」
刑術看了一眼賀晨雪道:「不知道,我無法判斷,但我覺得,事情只有相對性,而沒有絕對性。」
賀晨雪問:「為什麼這麼說?」
刑術解釋道:「從天地府回來,在知道了當年的窮奇案的真相之後,我心中就冒出了這樣的想法,有時候錯誤並不是單方面的,但身在錯誤中的人,往往意識不到這一點。」
賀晨雪苦笑道:「雖然深奧,但我懂你的意思。」
另一方面,凡君一錄完口供之後,獨自步行走回了火災現場,他已經沒有辦法再進去了,現場被完全封鎖,他只能遠遠地站在街對面看著,思考著,判斷著,同時回想著傅茗偉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凡教授,我們可能還需要你的專業意見,以後還會多麻煩你,見諒了。」
凡君一從傅茗偉的眼中能看出,這個刑警隊隊長懷疑眼前看到的一切人和物。正想著的時候,他電話響了,他看著來電顯示上是賀晨雪的電話號碼,喃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說著,他接起電話,和賀晨雪約在道外中華巴洛克的一個茶館之中,接著自己就慢悠悠地杵著自己那把可以當枴杖的傘穿過老街走了過去。
當凡君一走到那家茶館跟前的時候,刑術的車也剛好停到了門口,刑術與賀晨雪下車跟凡君一打招呼,而凡君一則看著他那輛越野車,看了一眼車牌後,又慢慢走到了車尾部,用手摸著右後葉子板的位置,隨後扭頭看著刑術問:「刑術,這車是你的?」
刑術看著賀晨雪,賀晨雪立即解釋道:「不,是一個朋友的,算是無期限借給我們使用。」
凡君一摘下自己的紳士帽,指著車前道:「你們把行駛證拿出來,看看車主的名字是誰。」
刑術在旁邊搭話道:「不用看了,行駛證是假的,我查過了,我托人在車管所偷偷查過這輛車的車架號,就是車輛識別證代碼,發現是新車,與行駛證上面的完全不符,凡教授,您認識這輛車?」
凡君一走到車頭,敲了敲引擎蓋:「打開。」
刑術上車打開,凡君一指著靠近前擋風玻璃下側的銘牌道:「你看的是這個,對嗎?」
刑術點頭,凡君一轉身走到副駕駛位置,打開腳墊位置,指著那裡掃了一眼道:「這裡還有一個,你對照看看。」
刑術對照一看,發現這裡的車架號與銘牌、行駛證上的完全不一樣,也就是說,這輛車的車架號有三個,他因為知道這輛車是馬菲弄來的原因,也知道馬菲具體身份是謎,所以認為在這輛車上並沒有追查線索的價值,也就沒有認真去查。
刑術站在那,看了一眼賀晨雪,賀晨雪立即問:「凡叔叔,您真的認識這輛車?還是知道這輛車的主人是誰?」
凡君一卻是搖搖頭:「我說不出來,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我捋一捋頭緒吧。」
凡君一站在那想了想,隨後走到先前右後葉子板的位置上道:「看到這裡了嗎?這裡有個十字標誌的印記,這個痕跡是我不小心弄出來的。」
刑術與賀晨雪一愣,刑術立即道:「凡教授,您真的認識這輛車的主人?」
「不能這麼說,現在這輛車是去年的新款車型,但我之前不小心用雨傘戳傷的那輛是6年前的舊車型,絕對不是一輛車!」凡君一肯定道,「而六年前,我戳傷的那輛車的車主,是古玩城的一個專營字畫的老闆。」
刑術此時脫口而出:「齊魯,齊八爺!?」
凡君一也是一愣:「對,你應該認識他,但你怎麼反應這麼大?」
刑術一下就陷入了混沌當中,站在那怎麼想都無法將線索連在一起,這輛車是馬菲給的,雖然這輛車並不是齊八爺當年的那輛,卻有著相同的戳傷痕跡,也許某個位置的車架號也與當年齊八爺那輛車的相同,最重要的是,這個戳傷還是眼前凡君一當年不小心弄出來的。
凡君一歎氣道:「走吧,進去再聊。」
三人進了茶館,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坐下,刑術坐下也不說話,看著眼前的桌子發呆。不知為何,凡君一提到車,他又聯想到了很多事情,例如說丁萬安就是個修理廠的老闆,汽車的原始車架號要重新做,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修理廠都能做,但因為是違法的,而且基本上沒必要,所以一般人不會那樣做。
而且,這樣一細想,他覺得鑄玉會的四個首工似乎人人的嫌疑都那麼的大。
丁萬安雖然沒有嫌疑,但丁萬安在言語之中不斷誇獎凡君一,目的似乎想將刑術將凡君一那裡推,而到了凡君一這裡,又那麼巧合,凡君一又提到了這輛車的事情。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輛車是馬菲給的!馬菲到底又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刑術覺得腦袋都快炸開了,他愣愣地抓起桌子上的杯子,也不管溫度是否合適就要往嘴裡送,隨後被對面的凡君一一把將手腕捏住。
刑術一愣,回過神來,看著直視著自己雙眼的凡君一。
凡君一鬆開刑術的手道:「年輕人,冷靜!」
!!
第十二章:回到出發點
刑術端起茶杯,吹了吹,隨後小小地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冷靜了片刻問:「凡教授,對不起,我有點亂,因為這件事我覺得太複雜了。」
凡君一看了一眼賀晨雪,隨後道:「我先說這輛車的事情,說完之後,你再仔細地,緩慢地想一想,千萬不要著急,以前我就說過,天大的事情,哪怕是人命關天,你越著急就越沒有任何辦法,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就只能冷處理。」
刑術點頭:「凡教授,請您先說吧。」
凡君一看了一眼落地玻璃外的那輛越野車道:「實際上這輛所謂的越野車是一輛suv,我也是當年遇到齊八爺的時候,才搞明白越野車是越野車,suv是suv,兩者其實不一樣。那時候齊八爺找我來,希望我幫他鑒定一幅畫,但那幅畫是一幅近代歐洲著名油畫家的畫作,說實話,我對油畫的瞭解只是比常人多一點,並不精通,但畫的確是好畫……」
當時的齊八爺找到凡君一的時候,顯得特別著急,也有些慌亂,給凡君一一種那幅畫來路不正的感覺,凡君一隻得找了一個自己的摯友,算是油畫方面的專家來鑒定這幅畫,鑒定之後,認定的確出自那位畫家之手,此時齊八爺才鬆了一口氣,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癱倒在沙發之中。
等凡君一的朋友離開之後,齊八爺才告訴凡君一,那幅畫他是花了重金買回來的,因為當時在整個東北,很少能找到喜愛油畫的人,要出手也特別難,但他看準了這個市場。
凡君一說到這的時候,頓了頓又道:「當時那個印記,就是因為我走到車旁的時候,不小心滑倒,下意識一揮手中的傘,隨後就在上面留下了那個印記,所以,我先前看到的時候才覺得奇怪,因為我當時喜歡這輛車的樣子,後來自己也買了一輛,所以也清楚你開的是新款,當年齊八爺的是舊款。」
凡君一說完,見刑術還在思考,於是低聲問賀晨雪:「晨雪,這件事與如來之眼有關係嗎?」
賀晨雪搖頭:「還不知道,也許有點關聯吧,但我們現在知道的是……」
賀晨雪剛說完,刑術接過話去:「我現在知道的是,有人冒充鑄玉會在做一些違法的事情,具體是什麼我不太清楚,只能從現有的線索推測出,應該是高仿油畫或者國畫之類的,而且當初他們藏身用的地點就是已經被燒的絕世樓,也就是你們當初藏如來眼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你提到的齊八爺,與我正在追查的這個組織也許有關聯。」
凡君一皺眉:「如果可以,你能不能詳細地說一遍?」
刑術點頭:「可以,凡教授,雖然您也是嫌疑人之一,但我選擇相信您。」
凡君一點頭:「謝謝,雖然我不知道你相信我的原因。」
刑術緊接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徹底地說了一遍,沒有遺漏任何一個細節,足足說了好幾個小時,等他將事情完全說清楚,凡君一也差不多完全聽懂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整個茶館中也只剩下極少數的客人。
凡君一看著落地窗外,刑術問:「凡教授,你覺得哪裡是我遺漏的嗎?」
凡君一抬手示意刑術不要說話,自己則呆呆地看向外面思考著,想了許久,他才扭頭來道:「刑術,我是主要嫌疑人之一,此時我說什麼,都可能影響你的思維方向,我只能告訴你,有些事情需要單方向思考,因為背後主使所希望的就是你多方向考慮,最終導致混亂。我現在再告訴兩個你還不知道的線索,也許對你有用,都是警方掌握的。」
刑術納悶:「警方?為什麼你會知道?」
凡君一道:「因為這次主持挖掘絕世樓工作的人,就是我,而就在你們給我打電話的幾個小時之前,我們在絕世樓下面發現了一具屍體,看起來像是被燒死的,因為人是蜷縮成一團的,至於其他的,我也知道得不多。」
刑術聽完凡君一的話,渾身一震,立即問:「還有一個線索呢?」
凡君一道:「那晚放火的人,警方從攝像頭中拍攝到了,那個刑警隊長叫傅茗偉的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無意中將這件事透露給我,說那個人穿著黑色羽絨服,蒙面,是個胖子,不管是去放火前,還是放火之後,都刻意從幾個主要攝像頭跟前經過,並且停留。」
刑術聽完後,想了一陣道:「他是故意想讓人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不想讓警方將目標鎖定在絕世樓上,而且,我先前掌握的四個嫌疑犯之中,的確有一個是胖子。」
此時,一直沉默中的賀晨雪道:「那具屍體到底是怎麼回事?絕世樓中怎麼會還有人?」
正說到這裡的時候,刑術的電話響起,來電顯示是閻剛的,他接起電話來,閻剛就在那頭道:「傅茗偉希望見你。」
刑術一愣,問:「他為什麼要見我?」
閻剛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的傅茗偉道:「他說,希望和你分享情報。」
刑術不解道:「我不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