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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節

老太爺的本事有多大,我還不知道,因為沒有親眼見過。但陸家的幾個兄弟,還有十八個小陰官,都是他親手調教出來的,陸家破敗以後,五叔依然名震一方,由此可見,老太爺的能耐也非比尋常。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見老太爺的動作有些遲緩,就好像一個上了年紀的人,雖有雄心,卻身體不濟。
老太爺滿頭的白髮被狂風吹亂了,他的身軀,在黑暗籠罩的背陰山下是那麼的單薄。就像一隻猛虎,到了垂暮之年,尖牙利爪都不復存在,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王者氣息。老太爺踉蹌了一下,抬頭朝天上看了看,烏雲急速的垂落,像是已經壓在了頭頂。
我無法忍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陷於水火之中無動於衷,那就失去了一個人起碼的做人標準。我拼了命的想要衝下小丘,但老狐狸把一身力氣全都用在我身上,死死的抱著我的腿,任憑我怎麼打,怎麼罵,他都不肯鬆手。
「老胡你放手」我的眼睛像是要滴血了:「你不放手我殺了你」
「你殺了我吧」老狐狸抱著我的腿,抬起頭,那雙曾經充滿了狡黠和自私的目光,這一刻看起來卻滿滿的全是忠情:「陸家小爺,現在下去,會死」
我一下子就掉淚了,當時在大蠻山所體會的那種辛酸痛苦的無奈,此刻又浮現在心頭。一個人最難面對的,並非是死亡和苦痛,而是面對著一個自己不想看見的結果,卻無力去阻止。
陰雷的轟隆聲還在持續,冰塊被劈碎以後,那道粗大的黑雷散開了,零零星星的陰雷仍然不停的落下,老太爺的身軀,如同鐵打的一般,幾次被零星的陰雷劈中,卻還是頑強的站的筆直。
「陸家小爺,你們的老太爺,是重陰身」
「不是。」我急躁的盯著背陰山下,我不知道老太爺還能堅持多久。可是那個施法者,依然蹤影皆無。
「不是重陰身的人,很難在陰雷裡堅持這麼長時間。」老狐狸不知道是說的實話,還是單純想要安我的心,道:「你看到了,陰雷一下就把冰塊上趴著的人劈死了,但是你家老太爺還堅持了這麼久,陸家小爺,你不要急,再等等,事情說不準會有轉機的」
老狐狸說著話,依然抱著我不放。背陰山下的老太爺抵擋了一會兒,顯然也惱怒了,仰頭衝著上方那片好像壓落在頭頂的烏雲喝道:「出來我知道是你」
「知道就好」
一陣飄渺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那聲音沒有具體的源頭,就好像一起從四面八方湧動出來似的,讓人分不清楚說話的人究竟在哪兒。但是我聽到這陣響徹在背陰山四周的聲音時,腦子猛然一激靈,這聲音,好熟
我只是覺得熟悉,但這聲音發出的太突然,又夾雜在隆隆的雷聲裡,一時間我不敢完全確定。
「你從不殺石嘴溝的人」老太爺的眼神在晃動,顯然,他也不知道說話的人在什麼地方。看到他不斷轉動的身軀和目光,我的心徹底涼了,毫無疑問,老太爺根本不是施法者的對手,施法者已經把他逼的走投無路,但是他連對方藏在哪兒都不知道。
「我是不願殺陸家的人。」那道讓我感覺非常熟悉的聲音再一次四面八方的湧動著:「你們陸家,有一個屍仙了,現在又想多一個屍仙,一門兩屍仙,你們要做什麼要聯起手對付他還是對付我」
這一次,聲音的主人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聽著那熟悉的口音,我難以自持。我聽得出,那是黃有良的聲音
「我們誰也不對付陸家只是自保」老太爺找不到說話的黃有良,乾脆就停下身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望著天空的烏雲,大聲道:「從多少年前開始,我們陸家就守著馬牙山,不但要守山,每代還要派進去一個接引,到那種死不死活不活的地方,變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嫡親的祖父,父親,都去做了接引,死在裡面。到了我這一輩兒,運氣好一些,由我兄弟去了,可是我兄弟死了,我又要送自己的親兒子去做接引我們陸家世世代代都跳不出這個圈子,已經隱忍了多少年我,不願再忍了我要替我的子孫,掙脫這個枷鎖禁錮陸家千百年的枷鎖」
「就因為你們陸家都是接引,我才不殺陸家人」黃有良的聲音又在四周轟響:「你們有了一個屍仙,足以自保現在你也想屍解,等你真的屍解了,你的兒子,也要屍解,到時候,恐怕連我也收拾不下你們了」
「我想問你一句話。」老太爺本來已經很憤怒,可是當他望向半空那一片厚重的好像穿不透的烏雲時,語氣卻突然平靜了下來,慢慢道:「這麼多年了,你累不累」
黃有良的聲音中斷了,沉默了很久,才再一次響起。
「累,我怎麼會不累,換做是誰,都會覺得累。」黃有良歎了口氣,但是語氣一下子又變的犀利起來:「我預感,這個事情,已經到了最終落幕的時候,所以我不敢賭,今天放過你,陸家的立場如果變了,那種後果,我承擔不起。」
「人生百年,最終難逃一死,我已經是該死過一次的人,殘活到今天,我不希圖什麼屍仙,我只想讓我的子孫,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陸家做了那麼多年的接引,今天殺了你,真正是對不住了。」
轟隆
一道利劍一般的黑雷,驟然從雲層中垂落下來,直劈在老太爺的頭頂。
第一百六十章墜棺
陰雷劈落的那麼快,連我的眼睛幾乎都跟不上。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就看見老太爺的臉猛然變的比死人都白,渾身上下的精氣神好像瞬間被抽的乾乾淨淨,他挺的筆直的腰身驟然一軟。噗通倒在地上。
那一刻,我和老狐狸都看出老太爺被陰雷劈死了,老狐狸下意識的又加了把力,但是我看見老太爺倒地的情景,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自己都不知道來自何處的力量,一下把老狐狸甩到一旁,風馳電掣般的從小丘上衝下來。
那片遮擋著背陰山的烏雲,在老太爺死後。像是一團飄散的霧,慢慢在周圍席捲,散落,眼前都是黑黑的霧氣,伸手不見五指,可是我依然朝老太爺倒地的方向跑去。
我沒有哭,因為我的記憶裡,沒有老太爺的影子。這是一個在記憶中沒有見過面的親人。可是我卻無比的難過,老太爺和黃有良的對話,我似懂非懂,我能聽得出,老太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陸家的子孫不再承受五叔現在所承受的痛苦。
當我快要跑到目的地的時候,一陣迅猛的風,貼著地面吹過,把周圍絲絲縷縷的黑霧吹散了。我面前三丈遠的地方,就是老太爺倒地的遺體,然而在看到老太爺的同時,我一眼又看到老太爺的身旁,無聲無息的站著一個人。
黃有良
我知道自己不是黃有良的對手,根本不是,可是我看見他的同時,就如同當年章豹一怒之下親手殺掉仇人滿門老小時的心情一樣。我殺不殺得了對方是一回事。殺不殺他又是另外一回事。做一個人,如果連這點血性都沒有了,那還不如死了乾淨。
「我殺了你」我想都沒想,隨手抽出刀子,猛撲向黃有良。
黃有良一動不動,憑他的能耐,既然能殺了老太爺,就一定知道我藏在附近,說不定我來到背陰山的時候,已經在他的窺視中。但他不但不躲,反而有意出來和我見面,這說明他不怕我報復。或許,在他眼裡,我就如同一隻渺小的螻蟻,他就如同一座山,螻蟻的心。即便被怒火焚燒了,也絕難撼動大山。
我舉著刀衝到黃有良跟前的時候,眼見刀鋒將要捅進他的胸膛,他才輕描淡寫的抬起手,抓住我握刀的手腕。被他抓住,我整條手就好像被鐵鉗子給夾住了。使出渾身的力氣,也動不了。
就在這一刻,我突然看到眼前的黃有良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以往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帶著一股妖異般的神秘。上次莫須村一別,黃有良說可能會有很久見不到他,我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做什麼去了,但是黃有良明顯遭到了沉重的重創,他的臉上,有兩條長的嚇人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卻留下傷疤。他的一隻眼眶好像被打碎了,子和耳朵上,都沾著不知道乾涸了多久的血跡。
「咱們,有小半年沒見了吧。」儘管黃有良一張臉幾乎被打的變形,而且剛剛殺了陸家的老太爺,但他竟然咧著嘴,露出那副招牌似的笑容,對我道:「你比以前結實了點。」
「我殺了你」我看著他的樣子,恨不得一刀把他捅死,可我不是他的對手,手被捏著,半點力氣都用不上。
「你可以殺我,但不是現在。」黃有良收斂了笑容,輕輕推了我一把,我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好幾步,剛站穩腳,咬著牙又想衝上去。
「止步」黃有良衝我擺擺手,道:「我出來,是想和你說幾句話,如果你不聽,我現在就走。」
「你還要說什麼」
「陸山宗,你可能已經知道,有很多人想要殺你。」黃有良道:「其實,最該殺你的人,是我。你可能也知道,我對你動過殺心,如果那時候我的手一動,你就活不到今天了。」
「這個世上,並非你的拳頭硬,本事大,就能隨心所欲」我清楚的記得當時黃有良流露過殺機,但是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我沒有任何畏懼了。
「說的好,說的好」黃有良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像是喝彩,他瞇著眼睛望向我,道:「從我上次放棄了要殺你之後,這個念頭就徹底斷絕了,我不殺你,是因為我看得出,你做事情,有自己的準則,無論任何情況下,你會堅守這個準則,永不動搖。你救了那個叫章豹的重犯,這個重犯濫殺無辜,你該救他嗎不該可你還是救了,拿他當朋友,我欣賞的,就是這一點」
「你殺了我們陸家人,我和你,不死不休」我沒有心情和黃有良說什麼廢話,我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殺了他。
「我相信,未來的某一天,你會選擇一個正確的立場。」黃有良抬起頭,望望天邊已經消散的烏雲,道:「我知道,你想殺了我,我不怕,反而會給你機會。我甚至盼望你能早點殺我,因為如果到了你真能殺掉我的時候,就說明,這一切,真的會落幕了。」
「你放心,那一天,遲早會來」
黃有良不說話,只是咧嘴笑了笑,他彎下腰,把老太爺的屍體抓起來,扛在肩膀上,我馬上要去阻止。但黃有良甩甩袖子,我面前就好像有一道銅牆鐵壁,沖都衝不過去。
「你們的老太爺,我先帶走了,我能讓他死,就能讓他生。」黃有良頭也不回,扛著老太爺的屍體就走。
我在後面呆住了,因為我根本沒料到黃有良會這麼說,我突然意識到,他的本事那麼大,好像什麼事情都知道。他是半個重陰身,或許,他已經能夠和傳說裡的三腳羊一樣,修為陰神,可以自由穿行在陰陽兩界
「帶上這個扳指」我沒有多想,只覺得老太爺死了,還可以帶到陰間去續一世陽壽,我掏出身上的不死扳指,隨手就要丟給黃有良。
「不用,這東西對我來說,和地上的石頭沒有什麼區別。」黃有良扛著老太爺的屍體,頭也不回的走著,一邊走一邊道:「如果我說,我殺了你們老太爺,是為了陸家好,你肯定是不信的我現在不殺他,真等到他屍解的時候,會死的更慘,無需你信,有的事情,到你該懂的時候,自然會懂」
黃有良就這麼走了,我站在原地,竟然沒有追趕,因為我感覺他的話裡,別有一番深意。在他的背影越走越遠的時候,我竟隱然相信,他殺了老太爺,真的是為了我們陸家好。
我使勁的晃了晃頭,我說不清楚,為什麼會這樣相信一個詭異莫測的人,我提醒過自己,不能再輕易的相信別人,可是黃有良跟我說的話,我居然生不出一絲懷疑。
黃有良扛著老太爺走的無影無蹤,整個背陰山恢復了平靜,我站了很久,一直到老狐狸忍不住喊我的時候,我才算回過神。
「走吧。」我看著黃有良和老太爺一起消失在視野裡,心情突然從憤怒轉到了鎮定。黃有良不會說謊,我堅信,有一天,我會把這些事情,都一一查證的水落石出。
「陸家小爺,咱們要去哪兒」
「去觀星嶺。」我不假思索,包先生說的那個九婆,我還沒有見過,但就從她卜算包先生的大劫上,就能看出,那是個極有本事的人,我想找她看看我的前生,看看前生是否和今世的一切,有所關聯。
我和老狐狸一起把包先生埋了,然後重新走出背陰山,跑到山的外圍。我們走的時候,本來留水靈照顧章豹,但是背陰山雷聲烏雲大作,把水靈嚇的不輕,倒是章豹在陪她壯膽。
我決定了要去觀星嶺,但這裡離觀星嶺還有很遠,山裡的雪消融以後,山路相當難走,往往半天時間,就走的渾身是泥。這邊是抗戰時期爭鬥頻發的地段,老百姓都跑光了,搬到別的地方定居,所以連走了三四天,一個人影都沒有遇見。幾個人的乾糧也快吃完了,衣服又髒的要死,我們能忍,水靈卻忍不住了。
又走了兩天,終於遇到了一個落在山窩裡的小村,幾個人喜出望外,朝村子就跑過去,想找個家戶,買點吃的,另外好好洗洗臉,換身衣服。但是剛剛跑到村口,我就聽見一陣嗚裡哇啦的響器聲,我在山裡長大,對山裡的風俗很熟悉,一聽見這樣的響器聲,就知道,這是一支送葬的隊伍。
果然,響器聲剛傳過來,一支村民組成的送葬隊伍就出現在眼前。這是當時山區裡很標準的送葬隊伍,最頭裡是個引路的陰陽仙,打幡撒紙錢,然後是響器班子,之後則是人抬的棺材,後面押尾的是死者的親人。
我招呼他們都停下來,然後讓出路,站到路邊。山裡的規矩,死者為大,任何人在路上看見送葬的,都要馬上停步讓路。
本來,我們打算在村裡好好的休整兩天,但是看見有白事,就臨時改變主意,等送葬隊伍過去之後,到村裡買點吃的就趕緊離開。然而那支送葬隊伍從我們身邊吹吹打打走過去的時候,被人抬著的棺材轟的落到了地上。
「怎麼搞的」陰陽仙在前面皺皺眉頭,送葬途中落棺,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繩子斷了,馬上就好。」四個抬棺的壯漢子手忙腳亂的結繩子,等繩子結好,就抬著準備再上路。
可是這一次,落在地上的棺材像是生了根一樣,四個漢子憋的滿臉通紅,都沒法把棺材給抬起來。隊伍頓時有點亂,又跑出幾個人來幫忙,但那口看上去不大的棺材,彷彿有上萬斤重,足足八個精壯的大漢,都沒能抬的動。
我和村民不熟,有些話沒法直說,我知道,這樣的情況,叫做墜棺,死者墜棺,是有放不下的事,不肯「上路」。
第一百六十一章鬼壓棺材
棺材死沉死沉的,怎麼都抬不動,後面一群人都急了。我看得出,這個死者在村子裡應該有些身份,村子不大。幾乎大半村民都跟在後面出葬,幾個死者的至親本來心裡就難受,看到棺材抬不動了,心裡壓抑的悲涼頓時爆發,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撲到棺材旁邊,哭的稀里嘩啦。
「我的閨女啊」中年女人一下坐到地上,扒著棺材哭道:「你好好的就沒有了,養了你十幾年。你說走就走,我也不要活了,不活了」
其他出葬的村民圍過來開始勸,他們七嘴八舌,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說的多了,我們幾個在旁邊就聽出個大概。山裡很多小村子都是同族。這個村子也是一個姓,棺材裡的死者是村長的孫女,得病死掉的。村長在村裡德高望重,看在他的面子上,大半村民都過來參加了送葬隊伍。
「大嫂子,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最前面引路的陰陽仙兒知道些關於墜棺的事,就過來勸道:「丫頭不肯走,是有放不下的事情,大嫂子,你好好想想,趕緊把棺材抬到墳地去,今天是下葬的吉日,過了今天,棺材不入土,有點不吉利啊。」
「好孩子,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中年父女很信這一套。陰陽仙兒一說,她就強行止住了痛哭,在棺材邊兒道:「你是惦記你養的那隻小花貓還是惦記頭年裡給你做的那幾套衣裳好孩子,你都走了,我們還留著這些有什麼用,你好好上路,回頭,把這些東西都給你燒了」
我在旁邊聽的哭笑不得,但又沒辦法插嘴。送葬隊伍停在原地不走,我們也不能走。這村子很偏僻,平時沒有外人,我們幾個站的久了,人群後面,就走出一個背著手的老頭兒,老頭兒的身板非常硬朗,一群人都在忙活。他自個兒走到我們跟前,問我們是來做什麼的。
我就說我們是趕路的,把帶的乾糧給吃完了,想去村子裡買一點,但正好遇見出殯,就不方便再進村了。
「出殯歸出殯。也是要過日子的。」老頭兒的臉上,也有悲慼,可能就是死者的爺爺了,但是他對我們的態度很和藹,聽我說了之後,就招呼身後一個年輕人,道:「娃子,帶這幾個老鄉去村裡,給他們做飯,再蒸一鍋饃饃,晾涼了給他們當乾糧。」
我們忙不迭的道謝,有個年輕人帶我們從路邊走過去,然後進了村。山裡大多山民都是熱心腸,我們一身風塵,留在村裡的人給我們燒了洗臉水,又忙活著做了飯。一頓熱飯吃下去,渾身都感覺暖烘烘的,很舒服。
吃過飯,有人給騰出一間房子,儘管還沒有鋪上被褥,但幾個人在泥地裡跑了這麼多天,疲憊不堪,填飽肚子,坐在土炕上就犯困。本來還說著話,可是守著火盆,沒多久就一起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很沉,等再睜開眼,已經是晚飯時分。小院的主人幫我們蒸了一大鍋饅頭,都在灶台上晾著。本來我是打算不攪擾人家的,帶了乾糧就走,可是抬頭看看天色,現在離開村子,一定找不到借宿的地方。
我在猶豫,小院的主人就招呼我們準備吃晚飯,幾個人坐在飯桌上,主人就跟我們嘮叨,我順口問了問他,村長回來沒有。
「出殯的隊伍還在村口堵著呢。」主人撇撇嘴,道:「也不知道碰什麼邪了,十好幾個人,硬是抬不走那口棺材。」
我聽了,心裡犯疑,這口棺材裡的死者,執念可夠大的,從上午一直耗到現在。我覺得村子的村長是個好人,白吃人家的飯,我心裡過意不去,所以匆匆把晚飯吃過,就離開院子,跑到村口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我來到村口的時候,一幫人已經完全沒脾氣了,那個陰陽仙兒也沒有辦法,一群人守著一口怎麼抬都抬不動的棺材,看樣子是要在這裡耗上一夜。出殯不順,是山裡人很忌諱的一件事,死者的家屬心神不寧,村裡其他人也在暗地裡議論。
當我還未完全靠近人群時,心裡就是一驚,天色黑了,我瞬間就找到了這口棺材抬不動的原因。
棺材上面,坐著幾團很淡很淡的影子,這樣的影子用肉眼根本看不出來,需要陰眼去看。也就是說,棺材上坐著幾隻鬼。
我頓時就謹慎了,隨手掏出一把血米。幾團坐在棺材上的影子一動都不動,看上去不像是要害人,卻像是在等什麼。
「先生啊,你想個主意嘛,總不成讓我們這一大幫人都一直守在這裡不是」有人去跟陰陽仙兒商量,可這陰陽仙平時就幫著人主持一下白事,再多的本事就沒有了,也急的干甩手。
我不敢妄動,因為距離這麼遠,我已經能察覺出那幾團影子的魂念很強,不是一般的孤魂野鬼,我沒有對付它們的把握,所以就小心翼翼,以免惹出事情無法收場,反倒把周圍的村民都連累了。

就在我步步為營,慢慢靠近人群的時候,一道肉眼看不見的淡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轟的湧動過來。這樣的光,村民們都看不見,但是透過額頭的陰眼,我發現那團很淡很淡的光,彷彿是一輛在空氣中扭曲的馬車的影子。
馬車如同在半空飄浮著衝了過來,馬車周圍極淡極淡的光無形中驟然一亮,我的額頭就好像被一根針刺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合上陰眼。
陰眼合上的同時,我能感覺到頭頂的氣流微微的一震,趕忙重新睜開陰眼。從我被迫閉上陰眼到再睜開,最多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可是就這短短幾個呼吸之內,那輛騰空而來的馬車不見了,坐在棺材上面的幾隻鬼,也不見了。我朝周圍看了看,那些鬼的確不見了,無影無蹤。
這一切都快的電光火石一樣,村民們沒有任何反應,還在那裡議論著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有些人從上午到現在都耗在這裡,水米沒沾,餓的頭暈。一群人就圍住了陰陽仙兒,逼著他想辦法。
我不跟那些人多說什麼,悄悄來到村長身邊,這個老頭沉默寡言,生性就比較木訥,別人沒主意,他心裡雖然急,面子上卻不表露,站在人群旁邊,背著手皺眉想主意。
「老爺子。」我靠近村長,跟他打了個招呼,其實,我不願意張揚出風頭,只不過受了人的恩惠,總想把人情帳還清,正因為這樣,我才跟村長道:「這口棺材,染了些不乾淨的東西。」
「嗯」村長束手無策,見我突然這麼一說,就和遇見了明白人一樣,急切的問道:「小老弟,你瞧的出來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要不要找大仙過來看一看」
「不用,髒東西已經走了。」我道:「棺材現在能抬得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