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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節

黃胖子道:「清靜什麼呀,人有七情六慾,我修行不到家,反正我就想娶老婆。我後悔啊,我當初不該走全真道,我應該走正一道,這樣我就可以娶老婆了。」我搖了搖頭,不打算跟黃胖子瞎扯了,還走正一道……全真道的祖師爺要真能顯靈,絕對會掐死這胖子的。
我道;「既然你六根這麼不清靜,不在紅塵裡混著,在這山裡待著幹什麼?」
黃胖子頗為裝逼的看了我一眼,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吟道:「人生在世,生老病死,忽在忽亡,百年歲月,石火電光,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待何生度此身。」
我嗆了一下,心說這黃胖子吟的這段話,聽起來倒有幾分意境,只是配合著他臉上的肥肉以及大肚子,實在讓人覺得滑稽。我在心中默念了幾句不能以貌取人,隨後一邊走一邊閒扯:「說的好像你能長生似的。」
黃胖子道:「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大道運行,有生有滅,日月交替,陰陽運轉,死為之生,生為之死,生死自有其規律。我輩之人,求長生,求仙道,但無執念,不能長生能久視,也是功德圓滿,誰告訴你我們這些出家人就是為了求長生,求仙道的?紅塵有紅塵的樂,有紅塵的苦,我輩之人,棄紅塵之樂,也遠紅塵之苦。這山裡雖然清苦、簡單,但有祖師傳下的道法,奧妙無窮,一生也鑽研不盡,在此進可朝大道,退可逍遙山水之間,何樂而不為?」
我聞言,不由一怔,心說這胖子沒想到這麼灑脫,進可朝大道,退可逍遙山水之間,遠離紅塵之苦,不執著於生死,不貪戀於享樂,這種心境,有幾人能達到?捨紅塵之樂,又有幾人能做到?周玄業好歹是黃胖子的師兄,怎麼就看不開死這一關呢?
不。
周玄業並不是看不破生死。
他是一個不要命的人。
他真正看不破的,是周玄禮的死,或者還有譚刃的死的。
這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一些東西。我總覺得周玄業是個偏執狂,王八蛋,沒心沒肺,渾身的血都是冷的,否則也不會殺人不眨眼,拿活人去煉屍。
但現在看來,他並非是真正的冷血,只不過他的熱血,是給了其它人。
這世間的人又何嘗不是如此,熱血熱情,盡付諸情深義厚的人,對其餘人即便有些熱血,那血又能有多熱?
周玄業和普通人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普通人在付出的時候保留了一分熱血給陌生人,而周玄業是將所有的熱血都交付給了那些被他害死的人。
那些人裡有周玄禮,有譚刃,或許還有其它人,但應該都是三子觀的人,畢竟當時是在屍洞出的事,而周玄業那時候年紀還不大,不可能認識太多外人。
換句話來說,周玄業極其重視三子觀內的人,將這幫人視為至親至愛,一腔熱血熱情盡付,而後來,這些人卻因他而死,他變成如今這樣,就不稀奇了。
說白了,周狐狸,其實是個非常戀家的人啊!
想通這一點,我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了,每當我以為自己把周狐狸看透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其實一點兒都不瞭解這個曾經的兄弟、老闆。
真正的朋友,難道不是該相知相惜嗎?
我不懂周玄業,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
我們走的完全是兩條路,我走的是普通人的那條,而他走的路,太過神秘,也太過沉重了。
走了一會兒,黃胖子八成是見我走神了,便道;「想什麼呢,不會是被我說動心,也打算出家了吧?我告訴你啊,你要出家,我們可以給你開綠色通道,直接入內門,怎麼樣?哎喲,小師弟,我怎麼越看你越順眼……我們這兒的規矩,輩分小的,要多干雜活鍛煉身體,你來了之後呢,衣服你洗、碗你洗、地你掃、神像你擦、香你貢……必要的時候,給師兄們打點野味。」
我道:「醒醒吧,別做夢了。」
黃胖子哈哈大笑,道:「行啦,一看你雙目不定,就是知道個六根不淨的,你想出家我們還不收呢。」
我道:「說的你好像會看像一樣,對了,跟你打聽個事兒。」我覺得這黃胖子嘴不算嚴,決定套點兒話。
他在前頭帶路,頭也不回,讓我說。
「你們跟周玄業關係怎麼樣?」
黃胖子想了想,道:「挺好的,都是師兄弟,一家人。我們道門,講究傳承,師徒,師兄弟,一門就是一家人,就跟你們的親兄弟姐妹差不多,沒有什麼隔閡。不過周師兄吧,從小性格就乖張陰戾,為此沒少受師父的敲打,到是玄禮師兄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啊,可惜出了事。」
我立刻問出了什麼事,黃胖子便道:「這你就別問了,一來我也確實不清楚,二來家務事,不好跟你說。」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後來,玄禮師兄出事兒之後,玄業師兄的性格到是改了不少。」
我不動聲色的說道:「是不是和周玄禮變得很像?」
黃胖子腳步一頓,回頭打量我一番,隨即突然一笑,道:「行啊,你小子,連這都知道,看樣子你跟大師兄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啊。大師兄可真不夠意思,居然都沒跟我們提過你,哎呀,看樣子,我很快就會多個給我幹活兒的師弟了。」
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讓他別癡心妄想了,讓我入三子觀?除非我吃飽了撐的!我可是還要娶媳婦兒的人!
說話間,我們腳下的路有些偏,周圍的植開始減少起來,我目光一撇,發現不遠處的石峰處有一棵斜斜探出來的老松,那老松上,似乎還掛了個葫蘆。
我不由得睜大眼仔細瞧,嘿,還真是個葫蘆。
什麼人在那懸崖的老松上掛了這麼個東西?
黃胖子順著我的目光一看,神情大變,道:「你不會對那個地方產生興趣了吧,別看,小心招惹到不該惹的人。」
我頓時一懵,道:「那不就一個葫蘆嗎?」
黃胖子道:「你站的角度不對,再往上爬一點你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爬了沒多高,隨著視角的轉換,我才發現,那山崖處原來有個平台,平台邊緣便是那棵老松,平台之上,則搭建了一個茅廬,明顯是有人住著的。
我不由得吃驚,要知道,那個位置可是非常險要的,平台也不大,這人在上面,稍不注意就有從霜降峰上掉下去的危險,下方雲霧蒸騰,深不見底,誰知道是個什麼所在?
就在我觀察那個平台之時,從那茅廬中突然慢悠悠的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影走路搖搖擺擺,就跟喝醉了酒似的,下一刻,整個人騰身而起,雙腳就站到了那棵斜斜的老松上,轉瞬就睡在了上頭。
這可比小龍女睡繩子危險多了,從繩子上摔下去,最多把人腦袋摔個包,而這棵老松下,可是雲遮霧繞,深不見底的懸崖啊!
這人就這麼醉醺醺,晃悠悠,翹著二郎腿在老松上睡覺,這也太……
說裝逼是好聽的,說難聽點,那就是把腦袋當球在玩兒啊!
我倒抽一口涼氣,腦子裡迅速轉了幾個彎兒,便道;「這是天勤還是地藏?」
黃胖子噓了一聲,說:「小聲點兒,你小子還挺聰明的,怎麼知道是他們倆中的一個?」
我道:「霜降峰就這麼幾個人,那人不是你師父,肯定就是你說過的閉關的天勤和地藏中的一人了。」
黃胖子道:「沒錯,這是地藏師兄,我跟你說,在我們觀裡,惹到誰都不能惹到他。」
我不由吃驚,道:「他比周玄業和譚刃還牛掰?」
黃胖子道:「這不是牛掰不牛掰的問題,而是……」話沒說完,那松樹上躺著的地藏似乎突然發現了我們,整個人一個鯉魚打挺,從松樹上坐了起來,衝我們招手,並且喊話道:「哪裡來的小道友,過來一聚。」
黃胖子神情一變,道:「完了、完了,這下完了。我跟你說,一會兒見了地藏,他給你的任何東西都不要吃,不要跟他說話,只點頭或者搖頭,不然我都救不了你。」
第一百五十五章地藏
黃胖子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讓我一時間有些發懵,不禁瞇著眼往那懸崖的平台邊望去,可惜隔的遠,加之峰高雲深,霧靄漫漫,人、樹還有那茅廬,都在霧靄間若隱若現,那人的樣貌也根本看不真切,也不知黃胖子為什麼這麼忌諱。
那人出聲相邀,黃胖子也沒想著躲,苦著臉帶著我往那邊走,須臾到了懸崖邊上的一小塊空地便斷了路,只有一條不知放了多久的繩索延伸下去,斜斜的直通平台處。
繩索只是普通的繩索,不像我們之前戶外專用的裝備那樣,有許多保險扣,因此我們要下去,只能靠雙手。黃胖子看著胖,但體力卻是不錯,很快就順著繩索,靈活的下到了平台處。
這繩索可以難倒普通人,但難不了我,其實只要過了心裡害怕的那道坎兒,在技術上,要求並不高。我很快也跟著幾下跳到了平台上,而那地藏已經在落腳處等著我們,一見我便不停的打量。
這人身形高大,長相平凡,穿著和黃胖子他們一樣,只不過穿的鬆鬆垮垮,顯得很不端莊。我被這人上上下下打量的目光看的有些發毛,剛想開口問他看什麼,就想起了黃胖子剛才的囑咐,於是就憋住了話頭,任由他打量。
片刻後,地藏對我說道:「小道友,哪裡來的?」
黃胖子連忙開口道:「不是道友,是俗人,來找大師兄的。」他特意加重了大師兄三個字,看樣子是要拿譚刃的身份來壓一壓。果然,地藏聞言,打量的目光收斂了一些,頗為遺憾的說道:「大師兄的人啊……哎!」
他歎了口氣,轉而重新打起精神,道:「小兄弟,現在雖然是夏天,但這霜降峰溫度還是很低的,你穿這麼少會生病的,來,喝口酒暖暖身子。」說完轉身又跳到那懸空的松樹上,看的我小心肝都顫了一下。
緊接著,他便去解那松樹上的葫蘆,看樣子那葫蘆裡裝的是酒,我看了黃胖子一眼,黃胖子沒出聲,卻不斷的搖頭,擠眉弄眼,做著唇形:「別喝。」
難道那酒有問題?
是啊,這人,一見面就讓人喝酒,也太不靠譜了吧?
地藏的動作很快,須臾就將酒葫蘆給拿了過來,遞到了我手中。這酒葫蘆有些份量,看樣子裡面裝了不少酒,我拿在手裡,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黃胖子則盯著我葫蘆裡的酒,太陽穴都冒汗了。
我心說這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是毒酒?
不可能吧?
三子觀這幫人雖然不靠譜,但不至於下毒吧?可黃胖子這神情又是怎麼回事?
我左手拿著酒葫蘆,對面就站著地藏。這人神情到看不出什麼古怪的地方,臉上笑容還挺熱情的,只是那直勾勾的眼神暴露出來,這酒絕對喝不得。
我推了回去,道;「不行,我一喝酒就暈,一暈就耍酒瘋,我還是見了觀主,辦了正事再說吧。」我心中暗想,把你師父搬出來,這下子,不管你打什麼主意,都該消停了吧?
誰知這地藏又推了回來,勸道:「沒關係,暈了就睡覺,我這兒有醒酒丸,保證你不耍酒瘋。師父他老人家,我一大早就去見過了,他老人家這兩日心情不好,在屍洞裡,你們今天去,是見不著的。」
黃胖子噎了一下,道:「真的?師兄你可別忽悠我啊。」
地藏笑出一口牙,道:「小黃,你不開口我都忘記你了,來,你也喝一口。」黃胖子頓時如臨大敵,連連後退,道:「我突然想起來……今天的早飯還沒做,我還是先回去做飯了。」說完將我的胳膊一拽:「小蘇,既然今天見不到,那就過兩天吧,咱們先回去吃早飯。」
我當然不會拒絕,立刻配合著往回走,誰知剛轉身,便聽地藏的聲音冷了下來:「當我這兒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這聲音中的煞氣,和剛才完全判若兩人。
他媽的,三子觀是不是專門培養精神分裂患者啊!
黃胖子大約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同情的看了我一眼,壓低聲音說道:「他平時就這樣,剛才的熱情是裝出來,引你上鉤的。」
上鉤?上什麼鉤?
我剛想問,便覺得肩頭搭上了一隻手,緊接著那酒葫蘆又遞了過來:「小兄弟,一口酒都不喝,太不給我面子了。」
到現在還不知道他那酒有問題,除非我傻。
「這個……道長,我媽說了,萬丈紅塵三杯酒,千秋大業一壺茶,真正想成功的男人,不能貪杯。」
地藏輕飄飄的說道:「是嗎?但我摸你骨相,六親無緣,該是孤兒出身,你哪個媽對你說的這句話?」此話一出,我不禁愣了,內心奔過一萬頭草泥馬,心道:我操,我以為周玄業和譚刃很牛逼,沒想到他們的師兄弟們,各個都有絕活啊!摸骨我知道,賤人有賤骨,貴人有貴骨,摸骨術與面相術頗為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我只聽周玄業提起過一些,卻沒有想到這個地藏,手就搭在我肩膀手臂處捏摸了兩下,就把我家底兒都給摸出來了。
一時間,我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時,這地藏又誘惑我,說:「摸骨之術,前生今世,洞徹通達,你本該英年早逝,但現在還活的好好的,說明一直有高人指點你積陰德,這世間做善事的人多,但做到點子上,能將福壽增到陰德上的卻不多,沒有高人指點,是辦不到的。不過你雖然現在活的好好的,但我斷定……日後必有大難。」
我心說果然不能跟這些人打交道,但凡算命占卜看相的,算到最後,沒有哪個不遭難的。
我覺得這人實在古怪,不想跟他多糾纏,便道:「現在這個社會,污染嚴重,食品問題糟糕,大多數人活到後來都是得重病死的,不都是在遭大難嗎?道長,你就別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吧。」
說罷,肩頭一縮,從他手裡滑了出去,地藏哼了一聲:「身手不錯。」
我道:「過獎,跟您比不了。」說完沖黃胖子使了個眼色,我倆立刻開溜。這次,這地藏到沒有留我們,待離開那片範圍後,黃胖子才氣喘吁吁道:「還好你小子機靈,不然就走不了了。」
我道:「那葫蘆裡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怎麼一直想讓我喝酒?」
黃胖子道:「地藏師兄出身苗疆蠱門,善於用蠱,後來因為內部的一些事情,被趕出來了,輾轉拜在了三子觀門下。他用蠱到無所謂,反正我們還有煉屍一脈,誰也別嫌棄誰,但關鍵是……他這個人腦子有問題。」
我道:「腦子有問題你們師父還收他?」
黃胖子道:「正因為如此,師父不想讓他禍害人,才把他帶回來管教約束的!他吧……就像一個科學家,特別有研究精神。」
我道:「什麼意思?」
黃胖子道:「就是……他如果對一個人或者一個東西產生了興趣,他就會把這個人和這個東西研究透徹。」
我道:「透徹到什麼程度?」
黃胖子搓了搓臉,正色道:「透徹到你鼻孔里長了幾根毛,撒尿有多遠,拉屎有多臭,幾天做一次春夢,而且他後來特意學了摸骨術,簡直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給摸出來。」一邊說,黃胖子臉色都發青了,我猛然醒悟過來,道:「我操,你不會……」
黃胖子點了點頭,抬頭望天,就差沒流淚:「當初,我年幼無知,剛剛入了內門,對各位師兄崇拜的無以復加,讓我往東就往東,讓我往西就往西。地藏師兄給了我一顆糖,我吃了之後,整整半年人事不知。」
我道:「為什麼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