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你趕快離開，別碰那乾屍，他是千年殭屍，沾了陽氣會復活的！」我說道。
「什麼？你不早說！」姬子爭啊了一聲，接著電話裡就傳來他的腳步聲和氣喘吁吁的聲音。
「喂？！」信號忽然變得很差，電話那頭傳來呲呲的聲響。
「喂，王陽，我看到了很多兵馬俑，中間好像是一座山中山，我現在上天梯了，這殭屍好像不敢追來。」姬子爭的聲音忽然傳來。
這碧玉神宮四周的坑道模糊不清，我一時半會看不到天梯在哪裡，我邊向前跑邊說：「你先別動，我和吳三江現在就去找你。」
我招呼身後的吳三江跟上，未免有變，只能快一點。
吳三江跟在我後面跑過了好一會，終於遠遠地看見了燈火模糊中的天梯，可這時候電話裡傳來了姬子爭的叫聲：「怎麼天梯二階也有這鬼東西？！」
電話裡又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片刻之後，姬子爭的聲音再次傳來：「終於甩掉了，我現在到了二階的一處平台上，那個殭屍沒追來，好像有一條棧道可以通往中間的山體，不過，好像有一個死人躺在棧道上。」
「那是一座雕像，碧玉神女像，你先在那裡別動，這裡太大了，我不好找。」我說道。
姬子爭說：「我旁邊正好有一盞燈飄過來，我搖動燈光你看看能不能看見我。」
我向頭頂望過去，正看見千米之外有一抹燈光在晃動，我說：「看見了，我馬上過去。」
可是電話裡姬子爭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我看到棧道上那具屍體的臉了，你剛剛說跟誰在一起？」
「吳三江啊，我們都在這裡等了你半天了。」我回應道，回頭看了一眼緊跟在我身後的吳三江。
姬子爭聲音有些顫抖地說：「吳三江死了。」
第187章山海經第一百零八卷
姬子爭說：「吳三江死了。」
我背脊發涼，那一直跟在我身後的人是誰？若是厲鬼陰魂，除非是小閻王那種級別的鬼魂，不然根本就不敢靠近我，最關鍵的是他跟我在一起半天了也沒有害我，難道他別有目的？
「你確定你沒看錯嗎？」我盡量聲音小一些問姬子爭。
「這我怎麼會看錯？」姬子爭確鑿無疑地說。「你先想想辦法把你身邊那位給甩了再過來。」
「好。」我答應一聲。睜開陰陽眼看向身後的吳三江，他的身後竟然沒有陰燈！
我嚇了一跳，每一個人的身後都應該有一盞陰燈，從小到大，除了爺爺和姐姐是因為練習長生秘術將自己在生死簿上的名字消了，我則是爺爺以陰陽秘術和長生秘術逆改天命而導致陰燈消失。其他任何人的身後都應該有陰燈，包括造化天人的師傅，也包括功力登峰造極的姚家家主姚落英。
可是我的道氣蔓延到身後這個人身上時，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陽氣的存在，他應該是個人，卻又不符合人的最基本特徵。除非，他也練過長生秘術？
我停下腳步，望了身後的人一眼，道氣輕身，順著廬山內壁向上攀爬飛躍，大概爬了十餘米才上到天梯二階，我順著天梯走向姬子爭，下方傳來那人有些焦急的聲音。
「等等我啊王陽！」他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少年，怎麼可能是十二年前我就看過的吳三江？
電話裡姬子爭說得這麼肯定，我不得不相信他的話。
「王陽是你嗎？」站在棧道邊上拿著古燈的姬子爭遠遠地看到我一明一滅的燈光下的身影喊道。
「是我。」我跑到姬子爭身邊。接過他手裡的燈，看向棧道上的屍體。
那屍體側著臉，躺在棧道的旁邊，我隱隱從他的身上聞到一股屍臭。像是死了不少時間。
我將他的臉正過來，心中咯登一下，因為這真的是吳三江的臉。
或者說，這張臉才應該是吳三江的，看起來三十多歲。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登山裝。脖子上掛著一個小海螺，我看到他的腰上繫著一塊銅牌，銅牌上有一個大寫的三字，而這樣的銅牌我曾經在摸金校尉胡萬方的腰間看到過，他帶的是一個柒字。
胡萬方在摸金校尉中排行老三，在四派九門中排行老七，年紀輕輕的吳三江為什麼會排行老三？甚至在十二年前的時候，京城裡的人就尊他一聲小三爺？
突然，我注意到屍體外套的口袋裡露出一角白色的卡片，我將這卡片抽出來，上面正是寫著吳三江的名字。居住地是北京。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我大惑不解。
而此時，遠處的少年跑了過來，他氣喘吁吁地說：「王陽，你怎麼不等我啊？」
他的眼中滿是真誠，就像是一個剛交到朋友的少年一樣，姬子爭則指著他喊道：「你，你別過來！你到底是誰？」
姬子爭的這句話讓少年皺起了眉頭，他疑惑道：「我不是吳三江嗎？」
「他才是，你別騙人了！」姬子爭說著指向了棧道上，我想要攔住他已經來不及。「王陽，快用道火燒他，要上身了！」
少年藉著燈光看向棧道上的屍體，他臉色大變，向那屍體走去，他看到了吳三江的臉，他跌倒在地，全身顫抖著哭道：「我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一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
我的腦海裡突然想起了在長白山的時候，陳十三臨死之前跟我說的話：「將來若是你遇到了浙三爺，請你告訴他他是誰。」
我當時問他是什麼意思，浙三爺不應該早在冰雪神宮裡面就死了嗎？
陳十三說：「山海經第一百零八卷。」
山海經第一百零八卷？幾千年前的書，上面說的東西會跟浙三爺有關嗎？
我看著手機上還有一格信號，便在網上查了起來，山海經分為藏山經，海外經，海內經，大荒經這四部，全書共一百零七卷。
何來的第一百零八卷？
姬子爭看著我手機屏幕上所查的內容，他也搖了搖頭，淵博如他，也聞所未聞。
一個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親生父母，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該到哪裡去的人，會跟山海經上的內容有什麼關係？山海經上可都是記錄著神話中的各種奇獸妖魔。
我忽然想起來，在冰雪神宮的時候，看到浙三爺的手腕上有一朵黑色梅花的標記。
我上前拉開棧道上吳三江的袖子，在他的手腕上果然也有一朵黑色梅花標記。
我轉頭看向少年，少年白皙的手腕露出，我同樣在他的手腕上看到了一朵黑色梅花標記。
三個人手上的黑色梅花標記，一模一樣。
我這才知道，為什麼陳十三會在自家的大宅子裡留下一塊佛牌，並且說，將來會有一個人找到這裡。
因為那個人永遠在尋找一個秘密，他想要知道自己是誰，他死了還可以復活，陳十三在和雪猿修佛的日子裡跟雪猿講起了這件事情，雪猿告訴了他關於山海經第一百零八卷的秘密。
而陳十三卻沒告訴我。
少年很顯然也注意到了吳三江胳膊上的那一朵黑色梅花，他疑惑地喃喃道：「我進入古墓要找的東西就是他，他身上有我想要知道的秘密。」
我們一起看向吳三江脖子上的小海螺。
少年起身想要去拿小海螺，我手指一挑，那海螺就飛到我的手中，輕輕將海螺捏碎，在海螺裡面露出一小塊布條，上面寫著，山海經第一百零八卷，魘。
「是什麼東西？」少年有些激動，因為他看到了我的臉色異常。「上面是不是說了我是誰？」
我的手上燃起道火，將布條燃成灰燼。
少年瞪大了眼睛，先是疑惑，很快就轉而憤怒起來，他大吼著衝向我，口中喊道：「我殺了你！」
我道氣護體，一巴掌將少年扇飛，可是少年立馬又爬了起來，再次衝向我。
我又是將他扇飛出去，少年再次爬起來衝向我，他的臉上有一股常人沒有的倔強。
當他被我扇飛五次之後，嘴角已經流出血來，姬子爭也看得心疼，問道：「王陽，海螺裡到底記載著什麼？」
地上的少年忽然捂著腦袋嗚嗚大哭起來，他的樣子很痛苦，將自己的臉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他說：「我為什麼忽然起來了那個夢想著有一天會將長槍舞得翻飛如龍的陳十三？」
「為什麼，我記起了老二、老三、老四和老五，記起了桑可兒，記起了王通和秦飛，我還記起了民國時期的葛小小，王天嬌，清朝時期的吳柳慶，我到底是誰？」少年眼神有些呆滯，喃喃自語。
「既然陽仔不告訴你肯定有他的理由的，咱以後就叫浙三爺，多拉風的名字。」姬子爭安慰道，他說著上前想要拉起少年。
可這時候少年突然發難，躥起身來，手中一塊尖利的石頭抵在姬子爭的脖子上。
「告訴我我是誰，不然他死。」少年眼睛通紅地瞪著我，他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求求你告訴我，我好像已經找了幾千年，我好累。」
姬子爭嚇得臉色蒼白，忙說道：「王陽，告訴他啊，你想讓我死？」宏女麗圾。
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從小學道的時候，我經常會問師傅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那時候我看《山海經》感覺很吃力便讓師傅跟我講山海經的故事。
師傅跟我講完了所有山海經的故事，後來他說，實際上山海經上還記載著一種被稱為魘的東西。
魘，不是人神仙佛，也不是妖魔鬼怪，他是一種獨立於世間的生靈，數量極少，千年一見，和人長得一模一樣，他會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和正常人一樣生老病死，但是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也從來不記得自己的童年，身後更沒有陰燈。
魘如果像人一樣死了，就會立即重生，他的腦海裡會漸漸記起很多人，很多事情，這會迫使他去尋找答案，直到有人告訴他他是魘，他就會徹底死亡，從此不再重生。
先秦時期，編纂山海經的奇人就發現了魘這種生靈，於是就將魘編入《山海經》之內，作為山海經的最後一卷。
山海經流傳於世，被世人看到，又經幾千年文明傳播，那些腦海裡有稀奇古怪的記憶的人自然會去探索，直至找到自己要找的秘密，他是一隻一直在尋找自己的魘。
後來，山海經的最後一卷不知為何不再拓本，只有一些老一輩的玄門中人才會記得這樣荒誕不經的故事，偶爾閒暇的時候講給自己的徒子徒孫聽，再由徒子徒孫將這個故事講下去。
我那時候不相信師傅的話，直到今天我真的看見了一隻魘，一隻永生永世都在尋找著自己是誰的魘。
他尋找了千百年，活得懵懵懂懂，我能從少年的眼中看到深深的疲倦，他生來就有盜墓的本領是因為一代又一代的記憶傳承，浙三爺當年之所以會去找陳十三，就是因為那時他就是四派九門的人，四派九門的大當家告訴他去找一個叫陳十三的人，他會知道你你是誰的。
後來轉生的吳三江依然是四派九門的老三，他記起了要去找陳十三，最終便找到了陳十三的大宅，他永生永世都不知疲倦地穿梭在一座又一座古墓之間，破解一個又一個謎團，就是想知道自己是誰。
我又想起了陳十三臨死之前交代我的話：「將來若是你遇到了浙三爺，請你告訴他他是誰。」
我看著一臉蒼白的姬子爭，看著滿眼祈求的少年，我說：「告訴你的話，你會死。」
少年放下手中的石頭，向我點了點頭，他說：「我早就知道了。」
我說：「你是一隻魘。」
第188章廬山相遇
我看著少年期許的目光說：「你是一隻魘，一隻永生永世都在尋找自己是誰的魘。」
少年聽到我的話，淚流滿面。
他看著我說了一聲謝謝，然後全身變成了灰色，化成塵埃，散落點點星光。棧道上的吳三江也頃刻間土崩瓦解，散落風塵。
我想起了那個人人敬仰的吳三江，在他二十來歲的時候，比他大很多歲的人都管他叫一聲當家的。
還有浙三爺，帶著陳十三打開一個屬於陳十三的美麗世界。
姬子爭看得呆了，問道：「怎麼會這樣？」
就在這時候，一條黑影忽然從姬子爭身後的天梯上露出了一個頭，是一隻殭屍！
殭屍抓住姬子爭的腳就往下拖，這天梯二階起碼十米以上，普通人落下去必死無疑。
姬子爭大叫了一聲，被殭屍拖倒在地。他雙手扒在天梯邊上，我連忙撲過去抓住他的手，然後帶著腰間鑽出的一隻紙鶴道：「快去！」
紙鶴落到地上，又撲扇著翅膀飛了起來，衝向天梯下方的殭屍，道火轟然爆發，姬子爭一腳將殭屍踢下去。
「沒事吧？」我將姬子爭拉上岸，姬子爭驚魂不定地坐在地上，拍著胸口道：「嚇死我了。」
就在這時，從四面八方忽然傳來簌簌的聲響，我們不敢動彈，斜著眼睛看向周圍。只見這廬山內壁上的神龕之中，無數只殭屍傾巢而出，站在燈火旁邊望向我們這裡，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數目。
「怎麼辦？」姬子爭不敢動，抿著嘴說道。
我小聲道：「我數三聲，一起跑向棧道。」
這棧道通向碧玉神像之中，無論裡面有沒有生路只能先進去再說。不然留在這裡就只有死的份兒，如此之多的殭屍站著給我殺也殺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