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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節

在我說話的同時,河童那張已經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龐突然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望,悲憤,無助的神情。他看不到我的臉,卻能清晰的分辨出我的聲音。我感覺到,他一下子失望到了極點。
他寧可斷掌來給予我囑托,希望幼小的王可以活下去,希望死去的王可以在王陵中安靜的長眠,但陰差陽錯,不管我是不是有意,卻違背了自己的承諾,又一次出現在王陵內。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河童的悲憤瞬間就達到了頂點,他很可能認為,是我帶著人重新回到王陵。
王陵內尚且勉強活著的河童還有死去的女人,讓彪子他們很在意,這是非常重要的線索。女人的屍體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儘管已經死掉了,但生前的那種莊重和尊貴,卻隱約仍在。光線的照耀下,屍體脖子上一點亮晶晶的光芒顯得有些刺眼,彪子一手舉著槍,朝河童身後看了看。
那可能是屍體生前一直佩戴著的什麼東西,我遇到她的時候,情況很急,沒有注意過。這個東西讓彪子很感興趣,他舉槍讓河童走過來,但是他可能不太明白,有些人,並不畏懼現代化的武器。
河童牢牢的站在屍體的前面,他很低矮,此刻卻像一座山一樣挺立。彪子有些不耐煩了,瞪著河童道:「小鬼,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知道彪子的脾氣暴躁,唯恐他會突然動手,所以一步就搶過去,想要拉住他的胳膊。就在這個時候,他手裡的槍砰的響了一聲,河童的一條腿頓時被擊中了,再堅強的人也無法承受這種外力打擊,他小小的身軀猛然一晃,被擊中的那條腿忍不住就彎了下來。
「你住手!」我惱怒到了極點,同時又覺得對河童無比愧疚,一下把彪子推到後面,扯著他的衣領:「不要妄動這裡的東西!」
「我就動了,你能怎麼樣?」彪子毫不示弱,硬碰硬的跟我頂在一起,我寸步不讓。彪子是很強壯,但我的力氣同樣不小,就像死纏爛打一樣,堅決不讓他再邁進一步。彪子一急,手裡的槍幾乎就舉到我頭頂,厲聲道:「你讓不讓開!」
「你他媽開槍!」我抓住他的手腕,咬牙道:「現在就開!」
彪子對我有敵意,但他可能也顧忌著什麼,嘴上說的很凶,卻不敢真的開槍,他一邊和我糾纏,一邊就命令另外兩個人,道:「去!去把屍體身上的東西拿過來!」
我一個人對付彪子,已經用了全力,無力再去阻止其他人,那兩個丟下手裡的相機背包,快步越過我們,直逼河童。河童單腿跪在地上,我覺得,他也沒有力量再堅持下去。
「驚擾王的人,會受到懲罰......」河童沒有任何畏懼,只是憤怒,還有隱隱的悲哀,他努力扶著牆壁站起身,那雙泛白的眼睛瞬間變的血紅。他驟然間大喊了一聲,喊叫聲淒厲悲涼。
那是絕對可以震撼到人心靈的吶喊,兩個邁步上前的人不由自主的頓了頓,緊跟著,我們都聽到一陣隱隱約約的波浪翻滾的聲音,就好像王陵旁邊那條本來流速很緩的河突然暴怒了一般。
身在地下,看不到地面的情況,但我和彪子爭鬥中,卻能感覺到突然暴漲的河水湧上河岸,不斷拍打著地面的王陵,那一刻,王陵好像被洶湧的水包圍了,在波浪翻滾起伏的隱約聲中,湧上河岸的水轟的從王陵入口蜂擁進來。
這讓彪子他們驟然一驚,但是彪子畢竟是見過風浪的人,略略一看,就定下心。河童是元突人傳說中和自然之水最親近的人,他可能有一些特殊的能力,然而他瀕死,弱小的身軀裡已經沒有太多的能量。湧進王陵的水猛然看上去來勢洶洶,但流淌在那麼大的空間裡,連腳脖子都淹不住。
「去!還愣著幹什麼!」彪子被我用力一頂,兩個人不由自主就翻到在地,但他還是朝兩個同伴叫道:「去拿東西!這水淹不死人!」
河童依然單腿跪在那裡,他悲哀且無助,可能在若干年前,他絲毫不會把這樣的危機放在心上,信手就可以解決,但對於遲暮的河童,他完全沒有什麼能力再守護元突人的秘密,守護王的陵墓和遺體。
「閃開!」一個人對河童有點忌諱,手裡揮舞著一根用來撬東西的撬槓。
橫飛的撬槓裹著風聲,砸向河童。我以為河童會閃避,但他可能真的沒有什麼力氣了,撬槓砰的砸在他的頭上,伴隨著飛濺的鮮血,河童弱小的身軀幾乎被這一擊砸的重重撞在身旁的牆壁上。
第九十五章 元突王陵(三)
我的餘光看到了這一幕,卻聽不到河童發生任何痛苦的吼叫和呻吟。我看到他的身軀貼著牆壁慢慢的滑落下來,頭上臉上全部都是鮮血。鮮血在此刻寓意著死亡,猩紅刺目。河童在地面上慢慢的爬著,一點點爬到屍體旁邊,爬到自己剛剛守護過的地方。他努力抬起頭,那雙無神的眼睛,帶著徹骨的憤恨,無聲無息的像是在注視在場的人。
「不要殺他!」我完全慌神了,使勁想掙脫彪子的束縛,我的拳頭猛然掙扎出來,重重擊打在彪子的臉頰上,這一拳相當犀利,彪子被打的腦袋一晃,但是隨即,他就激烈的反撲,同樣一拳打在我臉上。
腦袋受到重擊,開始微微的眩暈了,一直到這個時候,我才徹底明白,我沒有辦法阻止眼前將要發生的事情。
「快拿東西!還他媽的愣什麼!」彪子嘴角流著血,沖那兩個在發愣的人大吼。
兩個人頓時醒過神來,一個人邁步上前,跨過已經不怎麼能動彈的河童。河童沒有完全放棄,他只能像一隻傷重的蟲子,不屈的蠕動,他伸出一隻染滿了鮮血的手,抓住那個人的褲腳。
這並不能改變什麼,也無法阻止對方的腳步,但這卻是河童,一個堅貞的守護者最後能做到的反抗。
女人的屍體,終於暴露在外來者的面前。她脖子上那點光芒不停的閃爍,一個人彎腰看了看,回頭道:「在她脖子上拴著的。」
「是什麼!」彪子被我連打了幾拳,但他的身體很扎實,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道:「看清楚!」
「一個長條,鋸齒形的,好像......」那人又看了看,道:「好像一把鑰匙......」
「取下來!」
這個東西有什麼用,沒人知道,但是它佩戴在女屍的脖頸上,又被擦拭的光亮閃爍。它可能是一件單純的飾品,不過也可能是很重要的東西,彪子志在必得。
那個東西是被一根細細的鏈子吊著然後佩戴在女屍身上的,那根鏈子的質地不明,卻異常堅固。鏈子很窄,緊緊套在女屍的脖子上,取不下來也弄不斷。兩個人試圖用匕首割斷鏈子,然而鋒利的刀刃磨缺了口,細細的鏈子卻分毫無損。
我的餘光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看到已經死去的女人被褻瀆。我開始模糊了,思維混亂,隱隱約約中,我突然覺得,那個死去的女人,就好像是當初在荒山中靜靜離世的輕語。
這種感覺讓我發狂,恨的發狂,我身體裡那股流淌的無形的力量頓時飆升起來,我的拳頭變的和鐵一樣堅硬,抓著彪子,一拳一拳的重擊過去。彪子挨的重,反擊的也相當凶殘,兩個人已經完全打紅眼了。
「彪哥,鏈子很結實,弄不斷。」一個人在那邊嘗試了半天,始終無法弄斷鏈子,回頭對彪子道:「怎麼辦?」
「都他媽是沒用的東西!」彪子滿嘴都是血,情緒相當糟糕,又被我纏的恨死,忍不住破口大罵。
「真的弄不斷,而且鏈子太窄,取不下來。」
「那他媽就把屍體的頭砍下來!」
「你還是不是人!」我簡直不敢相信彪子會說出這樣的話,那具女屍和輕語不斷在我腦海中變換著,我幾乎有點分不清楚誰是誰。
「別他媽再磨蹭了!老子沒有多少耐性!」彪子不斷的催促,同時還在不斷的反擊,我們兩個從石室的中間翻滾到牆角,又從牆角翻滾到原位,弄的渾身透濕。
看得出,那兩個人並沒有彪子那麼狠毒果敢,但是卻不敢違背他的命令。其中一個人換了一把長一點的刀子,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氣。女屍脖子上的鏈子被用力朝下拉著,這樣一來,她僵硬的脖頸完整的暴露在刀鋒之下。
河童仍然在抽搐,在用力拉扯對方的褲腳,但是這沒用。
「快點,彪哥急了。」一個人小聲道。
拿刀的人狠狠心,高高舉起刀子,呼的一刀砍落下來。鋒利的刀刃頓時嵌入女屍已經僵硬的皮肉中,事實上,再鋒利的短刀想一刀把人體的脖頸完全砍斷是非常困難的事,刀鋒被脛骨阻擋了,拿刀的人不得不用力拔回刀子,第二次砍落。
卡嚓聲不斷響起,一刀一刀,像是在砍一根完全沒有生命的木頭一樣。
「九天的神靈會懲罰惡徒!」河童猛然間從地面上坐了起來,他的眼睛又開始淌血,他沒有再阻止,只是用一種罕見的沉靜的語氣,一字一頓的道:「元突人,總有一天會回來!會討回這筆血債!」
他開始用盡力氣吟唱,那可能是元突族古老的歌謠,蒼涼蕭瑟。一瞬間,整個空間內全部都是河童的吟唱聲,彷彿和空氣融為一體,揮之不去。
卡......
不知道是第幾刀下去,女屍的頭顱終於被徹底砍斷了,那根細細的鏈子和鏈子一端的東西,從斷掉的脖頸上脫落下來。
那一刻,河童的吟唱聲突然中止,他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那裡。但是他的呼吸停止了,只剩下那雙死都沒有閉上的眼睛,和眼角點點的血痕。
我的心也瞬間空白,渾身上下的力氣突然流逝的乾乾淨淨,我鬆開彪子,踉蹌著退了幾步,一下坐到牆根。彪子翻身爬起來,兩步就衝過去,從同伴手裡接過那根鏈子和發光的東西。
「再找找,還有沒有別的東西。」彪子擦掉嘴角的血跡,又朝女屍那邊看了看。
死去的屍體身首異處,就在這時候,我彷彿聽到了一陣很模糊的哭聲,嬰兒的啼哭聲。蘇小蒙不會帶著妞妞來到這兒,但那陣哭聲卻一直在耳邊迴盪。
我再沒有力氣了,呆呆的望著頭頂,人創造了這個世界,但有的時候,人卻是最無力的動物,掌控不了別人的命運,甚至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
女屍的長髮被仔細的檢查了一遍,身上那件金屬絲編織出來的衣服被剝掉了。她的手指上套著一個指環,彪子在努力的分辨,分辨這是正常的裝飾品還是具有特殊意義的東西。
「把這個取下來。」他揮了揮手,招呼身後的人,對方有點遲疑,做了個砍落的動作,問道:「再把她手指砍斷?」
「不管怎麼弄,取下來就行。」
那陣淒厲又模糊的哭聲彷彿在此刻爆發到了最強的極點,聲音從黑暗的半空中飄來,聚集在王陵的上方。我艱難的挪動了一下身體,抓到一把手電,光線晃動了一下,就是這短暫的一瞬,我突然看到頭頂的穹頂上面,有一個符文。
巨大的符文,看上去不算陌生,那好像是一個鳥喙銘文,但我理解不了它的意思。
「你聽到了沒?」正在試圖割斷女屍手指的那個人突然抬起頭,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道:「好像颳風了?」
「放屁!」彪子回頭就罵:「這裡可能颳風嗎,你腦子遭門掩了還是進水了......」
但是彪子的話只說了一半,因為這時,不僅僅是他,就連我也聽到了一陣呼嘯的風聲。
那陣很像風聲的聲音彷彿從極遠極遠處飄動過來,猛然聽上去,它像是呼嘯的勁風從黑暗中一掠而過,但再仔細一聽,又好像是一個人發出的尖利的嘯聲,總之很難分辨。
呼嘯聲傳來的同時,整個王陵突然微微的顫動了一下,緊接著,我發現穹頂上那個巨大的符文好像泡沫一般的粉碎了,灰塵加上石屑,不斷的從上面掉落下來。
「彪哥!怎麼回事!」兩個同伴驚恐的左右亂看,堅固的王陵不可能毫無端倪的顫動,再加上噗噗掉落的灰塵石屑,已經讓人非常的不安。
「動作麻利一點!拿下指環,馬上走!」彪子飛快的把丟在地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背在身上,轉身朝來路走去。
負責動手的人手腳發顫,可能已經被嚇住了,哆哆嗦嗦的拿不住刀子,臉上的冷汗一個勁兒的朝下滑落。
我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因為完全被頭頂那個泡沫般粉碎的符文所吸引了。但是此刻,我覺得一種極度的驚悚還有不安,像浪潮一樣轟的湧進心裡。
我不得不收斂心神,下意識的朝那邊望了一眼。這一下,我的目光頓住了,說不上是害怕,是震驚,還是其它。
女屍的頭顱被砍掉丟在了牆角,兩個人正想把她的手指砍斷。在我望向那邊的一剎那間,猛然看到女屍的頭顱好像睜開了眼睛。
她就呆在牆角,呆在兩個人身後,睜開自己那雙灰白色的眼睛,無聲無息的注視著石室中發生的一切。那兩個人可能看不到女屍的頭顱好像驟然睜開了雙眼,但是那種恐怖又陰森的氣息,卻讓他們坐臥不安。
「不......不行了......」一個人手裡的刀子噹啷落在地上,站起身就朝彪子跑過去:「彪哥,弄不成了......」
他一跑,另一個人也隨著追過去。在他們挪動腳步的一刻,王陵的顫動越來越激烈,那陣如同風一般的嘯聲,彷彿也更近了。
「快!」彪子拔腳就跑,跑的很快:「這裡要塌!」
第九十六章 返回
彪子一喊,我立即也驚醒過來,堅固的王陵不斷的輕輕顫動,伴隨著那陣怪異的嘯聲搖搖欲墜,我想臨危再把河童還有女人的屍體搶出來,但剛走了一步,卻想起這裡才是他們死後要長眠的地方,我不知道把他們帶出去之後還會不會遭到什麼褻瀆。
我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身就朝入口跑去。前面三個人跑的很快,我剛一動身,他們已經跑到了石室外放置大量人俑以及禮器的地方。
「彪哥!彪哥!」
驟然間,幾聲淒慘的呼號聲從我前面爆發出來,手裡的光線照向前方,我頓時看到落在最後面的那個人好像被什麼東西扯住了,正在很激烈的掙扎。這個人就是剛才幫忙切掉女屍頭顱的那個幫兇,膽子不算太大,不知道自己被什麼給纏住,馬上慌神了,失魂落魄的大喊起來。他這麼一叫喚,前面的彪子不得不回過身,過去幫他。
幾步之間,我也跑了過去。看到眼前的一幕,我不知道這是湊巧,還是有其它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那個人可能是想從數量繁多的石俑中穿過去,但是堪堪被兩具差不多兩米高的石俑夾在正中間。
「怎麼搞的!」彪子用力拉他,但是拉不動,這人被卡的非常非常緊,「彪哥!救救我!救救我......」
說話間,兩塊巨大的石頭隨著王陵的晃動轟隆從穹頂上掉落下來,在地面摔的四分五裂,如果這樣大的石頭真掉到人身上,立即就會砸成肉餅。彪子的額頭也經不住冒汗了,使勁拉了對方幾下。
或許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了,兩尊夾著那人的石俑,眼角處彷彿跟河童一樣,滲出了一點點暗紅的液體,好像淒楚的血淚。它們是王陵的守護者,在這裡陪伴沉睡的元突王不知道多少歲月,然而在面臨危機的時候,在王的遺體遭到外敵褻瀆的時候,它們無能為力。
「別丟下我!」那人使勁的掙扎,估計意識到彪子想丟下他快速逃走,所以苦苦的哀求。
嗷......
隱隱約約中,那種怪異的嘯聲好像完全降臨在王陵上方,聽上去像是一種幻覺,卻又很真實,嘯聲淒厲到了極點,如同一個不肯安睡的冤魂,充滿咒怨和憤恨。
連彪子這樣的人都被嘯聲嚇住了,輕輕的打了個冷戰,他做事相當果斷,覺得救不了對方,就馬上轉身繼續逃跑。
「對不住了。」彪子一邊跑一邊喊道:「真的沒辦法。」
我也跟著跑,不想被不斷掉落的石塊砸死在這裡,當我經過那個人身旁的時候,他的神智好像被死亡的陰影干擾了,不分青紅皂白,鼻涕眼淚橫流,哀求我救他。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疾步衝向前方。那個人的哀號聲不斷響起,我剛剛衝到入口的時候,轟隆轟隆的聲響頓時把他的哀號完全淹沒了,整個王陵內部開始坍塌,連同位於地面的三四米高的石壇,像是紙紮的一般,粉碎於無形。那個被石俑卡住的人,毫無疑問會被砸成一堆肉泥。
「媽的!」彪子大口喘氣,站在塌陷的王陵旁邊,狠狠吐了口唾沫,隊伍進入崑崙之後,發生過一些危險,但這是第一次真正的死人。隊伍的宗旨是不能丟下任何一個同伴,現在有人死在王陵裡,老安可能會發脾氣。
我不再多說什麼,離開王陵之後,那陣淒厲的嘯聲好像仍然在耳邊迴盪著,這種聲音讓我心神不寧,總覺得黑暗中有一雙眼睛,正在某個角落裡注視著自己,只要一轉身,就會感覺背後像是被一把穿心的利刃逼著一樣,很不自在。我丟下彪子他們,獨自朝石橋的方向走去。
之後,我順著繩索和石壁爬到石橋上方,還沒等我爬上橋面,就聽見小妞妞哭個不停。蘇小蒙抱著她,滿頭大汗,怎麼哄都哄不住。我翻身上去,拍拍身上的灰,從蘇小蒙手裡接過妞妞。小妞妞的哭聲一下子停止了,那雙稚嫩到極點的黑烏烏的大眼睛,帶著滿眼的淚水,呆呆的望著我。
這只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然而她的目光卻像一根鞭子,在狠狠的抽打我。王陵中的慘劇,並不是我刻意造成的,然而作為目擊者,沒能阻攔住這一切,我感到自責。
「咿呀......」小妞妞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嘴巴一癟,好像又要大哭,她或許能感覺到自己的母親在死後仍然沒有得到平息和安寧,她還不會表示憤恨,但那雙眼睛裡,似乎帶著深深的疑問。
她好像在問我,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個世界上的人,為什麼會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