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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節

「黃先生,你幹什麼,忽然跑出來,嚇我一跳!」勞月爬起來,紅著臉說,「我還以為是……你們怎麼都不出聲?」
「月姐,你怎麼跑出來了,村裡的屋子都點了蠟燭,是你點的嗎?」蔡敏敏疑惑地問。
「我不知道啊,我還想問你們呢?」勞月茫然地回答。
「月姐,你不是一直待在屋子裡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郝大力也很奇怪勞月怎麼在草裡走動。
「待會再跟你們解釋,快進屋看看長天和小玉!」勞月不放心地朝一間屋子沖。
黃千山恍然大悟,剛才勞月忽然轉動方向,是想回到屋子裡,並沒有發現埋伏在草堆裡的他們。郝大力和蔡敏敏也憂心地趕去,黃千山看著他們趕去背影,他心想蔡敏敏雖然平日是個刀子嘴,但緊要關頭還是在乎同伴死活,看來她良心未泯。就在這時,黃千山的腦海又閃過幾組畫面。那晚在山林下的遭遇,以及古廟發現入口的過程,這些畫面反覆地出現,黃千山總覺得很不對勁,今天晚上的事情似乎和前兩次也有相同點,但他卻想不出來到底哪裡有相同點。
屋子裡勞月在說話,聲音還挺大的,黃千山大步穿過草叢,想看看屋子裡到底怎麼回事。黃千山沒進屋前,琢磨著莫非顧長天和梁小玉出事了?勞月也真是的,明知道有危險還丟下這倆人,但顧長天是個男人,要照顧一個女傷患不是難事,沒理由讓勞月一直看著。等黃千山走進屋後,顧長天和梁小玉都還好好的,顧長天迷茫地坐在地上,梁小玉還是老樣子,一直昏睡著。
「長天,你怎麼睡了,我讓你好好看著小玉,萬一有人忽然走進來對你不利,那如何是好?」勞月黑著臉說。
黃千山很少看見勞月生氣,不過勞月是為顧長天好,如果真有歹人闖入,睡著的顧長天只好一睡萬年了。黃千山已經很疲倦了,他理解顧長天的感覺,他們倆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休息,顧長天一個人坐在這裡,不打瞌睡才有鬼。可惜,顧長天在勞月離開後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死,剛才勞月大聲地喊話他才醒過來,所以村裡的屋子都點著蠟燭他一點兒都不知情,反而比別人還驚訝。
「月姐,你剛才為什麼離開,我們去取水時發生了什麼事情?」蔡敏敏問勞月。
黃千山也想知道原因,待他檢查四周沒發現凶險之物,這才讓勞月簡單地說說原因。勞月解釋,黃千山他們去取水後,前腳剛離,屋子周圍就發生了怪事。勞月讓顧長天閉目養神,等黃千山他們取水回來再叫醒他,然後勞月就一直坐在屋子的大廳裡。沒想到勞月卻看見窗戶和門口不時地掠過一陣黑影,她看著心生不安,但沒敢離開屋子,一直坐等黃千山等人回來。
黑影不斷地在屋外閃現,勞月看著顧長天和梁小玉,他們臉色青黑,要說他們能活過天明她自己都不相信。勞月不知自己為何沒中毒,但她和黃千山想的一樣,山裡神秘出現的人或者事物也許有辦法解掉瘴母之毒。絕壁下氣流不暢,外面的山風吹不進來,其實和巖洞裡的環境差不多,要產生可怕的瘴氣不是不可能。黑影如挑釁一樣地晃悠,勞月忍不住衝動,於是就把顧長天叫醒。
顧長天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勞月在說什麼,勞月說什麼他就點頭。勞月以為顧長天聽明白了,所以就急忙提著把軍刀追出去。顧長天平日是個說一不二的君子,勞月放心地追出去,怎知君子也有累的時候,勞月一走顧長天又倒下睡自己的。勞月出來後就看見一道很大的黑影低空掠過草堆,朝村落盡頭飛去,而盡頭之處就是他們要找的黑山。
因為到了晚上,勞月看不見黑影到底是什麼東西,但絕對不是一個小角色。勞月一路奔去,想逮住對方,怎想那黑影異常敏捷,勞月始終與它有一段距離。黑影很快溜到黑山附近,並很快沒了蹤影,勞月遍尋不獲,覺得黑影躲進了黑山中。接近黑山後,勞月一直覺得心神不寧,她沒敢直接走到黑山下,一直保持著距離。轉了幾個地方,勞月找不到挑釁的黑影,於是就想打道回府,看看黃千山回來沒有。
就在這時,黑山上響起了呼啦呼啦的聲音,勞月的頭燈照射距離有限,只依稀地瞧見黑影飛上了黑山的半山腰。黑山附近有一股雲氣圍繞,白天的時候勞月就注意到了,她不知道是不是瘴氣,所以就打算等黃千山回來後問問他。黑影上山後,勞月不打算守株待兔,她擔心黃千山他們見不到人會著急,於是就往村落的方向趕回去。勞月沿路返回後,她卻看見村裡都點亮了蠟燭,這讓她更加不安,以為發生了不好的事情。跑進草堆後,勞月就遇到了同時趕回來的黃千山等人,這就是勞月為什麼離開的原因。
黃千山聽完後,他問:「黑山上有黑影會飛,還飛到村裡挑釁,莫非是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不是個電影裡的妖怪嗎,叫什麼來著,〈青女幽魂〉?」郝大力撓著頭發問。
「是〈倩女幽魂〉,你怎麼認字的?」蔡敏敏譏諷道。
「那都是騙人的玩意兒,黃老哥還相信這些?」郝大力意外地說。
黃千山搖搖頭,他說雖然黑山老妖只是《聊齋誌異》中的一個人物,但中國傳說裡的妖怪都有原型,並不是子烏虛有。古時的人類認知有限,對於古怪的生物就認為是妖怪或者神仙,於是就有了各類傳說神話。當然,很多生物在幾千年中,有的因為人類捕殺而滅絕,有的是被自然界淘汰掉了,所以現在就看不到了,很多嚴謹的學者就會認為這是瞎編的。因為這些都流傳於古代神話中,自然會藝術地用誇張手法描述,不會是實寫地記錄,所以才會有了不認同的爭執。
「那東西很大,會不會村民離開的原因,和黑山上的黑影有關?」勞月問道,「黑山周圍繞著的是瘴氣嗎?」
「絕壁下應該沒有瘴氣了,我聞到四處都是草木的清新味道,這裡接近黑山了,或許會有比瘴母更厲害的東西也不一。」黃千山答道。
「黑影幹嘛跑進村子裡,難道屋子裡的蠟燭都是它點的?」郝大力好奇地問。
「這怎麼可能,它應該不是人,既然不是人又怎懂拿鑰匙開門,何況我們都找不到鑰匙。」黃千山否定道。
蔡敏敏吐了一口悶氣,說道:「那說到底我們還是不知道誰把蠟燭都點著了,目的又是什麼,點蠟燭能有什麼用?」
「都怪我,是我睡著了,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顧長天自責道。
「算了,不能怪你,是我也會睡著的。」黃千山替顧長天解圍。
這時,梁小玉忽然咳嗽著醒過來,勞月馬上扶著梁小於坐起來。黃千山將一壺清水遞過去,勞月就讓梁小玉喝一口,但沒想到梁小玉一直咳嗽,根本不能喝水,咳到最後竟然吐出了一大口紅黑色的血液。黃千山皺眉看著梁小玉,別說這小姑娘,就連他不可能熬過天明。黃千山一直沒注意日出的壯麗之美,現在忽然很想再看一次,可惜他活不到明天早上,見不到太陽了。
看著梁小玉咳出的黑血,眾人都屏住了呼吸,誰也不敢出聲,但村子裡又發生了怪事——有一個男人忽然大笑起來,這聲音黃千山聽過,就在發現白玉碑的山林裡!
第三十五章 鶴嘯九天
夜幕下,男人的笑聲在絕壁中迴響,比起山林底下那次要清楚得多。原本大家都將心思撲在梁小玉吐血的事情上,誰知道忽然迸出個笑聲,嚇得每個人都打了個激靈。笑聲繞村四周,源源不斷,黃千山驚魂稍定,將頭探出門愛想看個究竟,這回看見的去不止是一個男人,隱沒在草叢裡的男人身邊還有幾個黑影。
「我們都落難到這步田地了,他丫的笑個毛啊!」郝大力氣著罵道。
「別出去!」黃千山擋住郝大力。
「你還怕他,我們有六個人,他才一個!」郝大力不以為然。
「我們六個中五個都快玩完了,他也不是一個人,你看他旁邊好像還有其他東西!」黃千山讓郝大力伸頭看了一眼,然後又把他拽回屋裡。
這一次,詭笑的男人沒有閃躲,他就站在村落裡的野草中徘徊。黃千山覺得此人非善類,上回在山林中有一棵參天老樹被撞倒,這哪是人類的力量可以辦得到的事情。若是此人生了惡念,六人即便都是健康狀態,那也不一定是其對手。何況這一次,神秘的男人沒有躲避,似有挑釁之意,也就是說有恃無恐,手持勝券。
「咳、咳!」梁小玉又吐出了更黑的血,勞月看了一眼梁小玉的脖子,潰爛已經蔓延到那裡了。
「媽的,要死了都不讓老子清淨!」郝大力還是不甘心。
蔡敏敏剛想說話,她覺得手臂很癢,於是就猛地抓,沒想到一抓皮肉都被撕了下來,血肉模糊得觸目驚心。黃千山也覺得身子癢,他本來想撓一撓,看到蔡敏敏的情況後馬上就打住了。顧長天看見後吸了口冷氣,他馬上查看自己的身體,撈起衣服後他的腹部也大面積潰爛,很快就會擴大到胸部以上。蔡敏敏難受得想哭,但她還是忍住了。黃千山從包裡取了些山藥,撕下一小塊運動衫,然後給蔡敏敏潰爛的手臂進行包紮。
黃千山從小學了些藥理,看見有人受傷患病,就有種職業病一樣的習慣上前幫忙,等他包紮完畢才發現所有人都看著他。好在屋外的男人還在大笑,所以黃千山才沒覺得多尷尬,他趕忙站到窗戶邊,作出想看清楚外面狀況的樣子。本來想假裝看看,沒想到黃千山卻發現屋外的男人一邊笑一邊慢慢地朝他們所在的屋子走了過來,那人身邊還有幾個碩大的黑影,叫人看著寒毛都豎起來了。
「日你祖宗,居然找上門來了!」黃千山暗罵道。
勞月也發覺笑聲逐步接近,她覺得不對勁,於是問:「是不是外面的人走過來了?」
郝大力心煩地說:「他幹嘛老笑,笑那麼久,肺還沒笑到爆炸?他過來正好,等他進門我就給他一悶棍,讓他笑!」
蔡敏敏費力地站起來,她也快撐不住了,她問:「這人什麼來路?一直笑個不停,難道是神經病?」
「怎麼辦,咱們是就這麼窩在屋裡等?他可不是普通人!」顧長天焦急著說,他見識過神秘男人的厲害,自然心慌意亂。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黃千山傻了眼,那男人還沒走近,卻在草叢裡摔了一跤。黃千山乾笑幾聲,他想這不是喜劇片裡常有的情節嗎?威風的人大搖大擺地出場,觀眾正驚歎著角色的氣場,然後角色忽然踩到狗屎,或者摔倒。沒想到死前還能看到滑稽的一幕,黃千山心想算是老天開了半隻眼。
神秘男人摔倒後沒有直接爬起來,黃千山有點詫異,該不是摔跤就摔死了,他還等著看神秘男人過來耍威風呢。神秘男人摔倒後還在笑,但是力氣明顯不足,笑得歇斯底里。過了半分鐘神秘男人還沒爬起來,黃千山都有點急了,其他人也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神秘男人搞什麼名堂。
這時,山裡又有一聲尖叫響徹絕壁之下,甚至蓋過了神秘男人的笑聲。勞月聽到這聲音後讓顧長天照顧梁小玉,然後她就跟著黃千山到窗戶看外面的情況。黃千山讓了位置,站到一邊,他側仰著頭,看到天上有一隻黑影在盤旋,聲音就是這東西叫出來的。屋裡的人都不知將要發生何事,每個人都心神難安,黃千山忽然想,這下子他們肯定後悔進山了吧?
「這是鶴鳴,天上飛的應該是鶴!」勞月低語。
「鶴怎麼會跑到這裡?反正快要變黃土了,乾脆把這只鶴拔毛烤了,就算是咱們離開苦海前的最後一次享受。」郝大力流著口說。
「這只鶴為什麼還不歸巢,晚上叫得人心煩!」黃千山瞪著漆黑的夜空,他說,「對了,這只鶴會不會就是你在黑山看見的黑影?」
「那個黑影比鶴的身形要大,應該不是。」勞月搖頭。
勞月神色凝重,她說在西方少數國家中有種說法,鶴嘯高空,且盤旋在上空是代表附近將有人要死去。若是鶴鳴聲音尖亮,縈繞上空,附近就會有更多的人死亡。鶴雖然在多國文化裡代表長壽,在中國神話裡更是地位僅次於鳳凰的仙鳥,但鶴嘯九天一般的鳴叫極少出現,也從未把鶴與死亡聯繫在一起。勞月還說,鶴在東方各國往往與仙人聯繫在一起,但古人都追求死後飛昇。當有人死去,鶴若在此時驚嘯九天,古人會認為先人已隨鶴離去,飛入九天之外,也許是這樣才把鶴與長壽、神仙掛鉤。
「那天上的鶴叫得那麼大聲,莫非我們都要在這完蛋了?」郝大力仍不敢相信。
蔡敏敏站在黃千山側身,她聽了勞月的話也很忐忑,但她忽然大叫:「你們看,那個男人站起來了!」
茂密的野草如跳舞一般地扭動,神秘男人掙扎著站起來,笑聲竟慢慢地變小。鶴聲響徹九天,將笑聲完全蓋過,神秘男人沙啞地繼續發笑,他抬頭看了一眼盤旋的鶴,然後又朝黃千山所在的屋子走過來。若不是神秘男人在山林裡留下壞印象,黃千山肯定打開門把神秘男人接進屋裡,但神秘男人要真是善類,上一次怎麼不露真身,現在卻帶著一群黑影殺過來。神秘男人越走越近,黃千山還沒能看清楚神秘男人的模樣,但卻看清了神秘男人身邊的黑影究竟是何物。
「野豬!」蔡敏敏嚇得大叫一聲。
有一頭野豬特別大,獠牙都快追上象牙了,勞月吃驚地看著窗外,她往裡退了一小步,說道:「這頭野豬太大了吧,咱們快離開這裡!若是那頭野豬衝進來,這木門根本擋不住。」
「他大爺的,我剛才還想吃鶴肉,半路殺出頭野豬,難道這年頭山裡還流行黑吃黑不成?」郝大力大罵晦氣。
「不對勁,野豬要衝過來早就到了,以它的速度哪用得那麼久,你們覺不覺得那幾頭野豬是陪著那個男人走過來的?」黃千山輕聲道。
顧長天一直照顧梁小玉,他忽然對勞月說:「小月,小玉她……」
黃千山回頭一看,梁小玉臉色發黑,眼睛無光,恐怕不到一小時就會歸位了。梁小玉緊鎖眉頭,似在忍受痛苦的折磨,她半睜著眼睛,望了一眼勞月。勞月會意地走回去,不再看窗外的情況,也不再理會野豬是否會衝進來。梁小玉等勞月蹲下來,她就握住勞月的手,然後氣若游絲地說:「月姐,我拖累你們了,你們先走,別管我了。」
「胡說,六人進就六人出,沒有拖累不拖累的說法。」勞月糾正道。
「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了,趁現在還有時間,你們快點出山,或許你們還有救。」梁小玉虛弱地說。
「你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勞月說完就眼睛紅了,蔡敏敏和郝大力也吸了吸鼻子。
梁小玉難受地咬了咬嘴唇,她的臉也開始出現潰爛的跡象,勞月強忍著沒流淚,故意想讓梁小玉保持積極的心態。梁小玉無力地呼吸著,她停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說:「月姐,謝謝你一直照顧我,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我真的當你是親姐姐。」
「別說了,好好休息,保持體力,明天我帶你出去。」勞月輕輕地說。
黃千山心酸地看著這一幕,他又往窗戶外看了一眼,神秘男人已經走近,天上的鶴也飛得很低。也許是因為三面都有絕壁,鶴聲迴響被放大了數倍,叫人心口苦悶得難受。黃千山數了數神秘男人身旁的野豬,除了那頭特別大的野豬外,還有兩頭較小,但赤手空拳的人類要和它們打起來肯定不是對手。
勞月和梁小玉還在說話,其他人也不再關注窗外的事情,但黃千山可急了,野豬可是越走越近了!神秘男人不知想幹什麼,他一路跌倒好幾次,黃千山納悶地想,村裡的草雖然高了點,但不至於到處坑窪,不會那麼容易跌倒。這個男人走路真不利索,要來就痛快點,等了半天居然還沒走到眼前。黃千山仍不敢掉以輕心,野豬那麼凶狠,它們居然一直圍著神秘男人,卻不吃了他,著實讓人覺得費解。
此時,天上的鶴飛落了下來,正好停在黃千山的窗戶下。黃千山看了一眼,認出這是一隻蓑羽鶴。蓑羽鶴一般棲息於沼澤、草甸、葦塘等地,以水生植物和昆蟲為食,它們生性羞怯,不善與其他鶴類合群,每多獨處。蓑羽鶴落下後還在叫,它的頭對著神秘男人,似乎是叫他快點走過來。野豬看見蓑羽鶴停在前面,沒有馬上衝過來捕食,但是眼睛閃了一道青黃色的光。
黃千山搞不懂這個男人和這幾隻飛禽走獸想幹嘛,他沒敢開門,怕把梁小玉嚇得馬上斷氣。勞月將梁小玉抱著懷中,她看了一眼黃千山,眼裡充滿了無助感。黃千山也沒辦法,他自己都救不活自己,於是只好避開勞月的目光。蔡敏敏歎了口氣,她起身和黃千山一起站到窗邊,不想再看著奄奄一息的梁小玉,擔心自己也會哭出來。黃千山倒覺得他們這夥人很幸福,至少還有同伴在身邊,他的老娘還在醫院躺著,想到死前連個朋友都看不見,頓覺一陣揪心的痛。
外面的男人終於撥開草叢,馬上就要走過來了,黃千山定睛一看,這個男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比野人還邋遢。蔡敏敏看見神秘男人的臉後,她馬上猛吸口氣,然後失控地大聲地喊:「是他!我認得他!」
第三十六章 神的啟示
蔡敏敏忽然大叫,屋內的人都看向她,她馬上解釋:「屋外的人是五年前躲進山裡的殺人犯,大力你看,是不是他!」
郝大力蹲在梁小玉身邊,聽到蔡敏敏那麼說,他猶豫了一會兒才站起來,但沒等他走到窗戶外,屋外的男人又摔倒在草叢中。郝大力走過去沒看見人,心疑地問蔡敏敏怎麼那麼肯定。蔡敏敏肯定地說,山外的村民當時給他們看過通緝照,殺人犯的臉上有一道大疤痕。殺人犯雖然躲在山裡五年,不洗臉不梳頭,模樣肯定大變,但臉上的疤痕卻無法消失。
顧長天不停地哀聲歎息,他試探性地想離開屋子,但沒一個人理會他,所以他只好閉上嘴巴。這一次,神秘男人摔倒後沒有爬起來,黃千山覺得奇怪,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越來越想出去看個究竟。黃千山看看屋裡的每一個人,除了勞月人人都自身難保,就算神秘男人和野豬不闖進來,他們也會很快死去。勞月大可以丟下他們一走了之,但勞月不肯離開梁小玉,即便神秘男人和野豬走過來她也沒說要離開這間屋子,擺明要同生共死。
黃千山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伸手將門慢慢地打開,門一開就灌進一陣生猛的夜風,屋內的蠟燭一下子撲滅了好幾支。勞月急忙問黃千山要幹什麼,黃千山作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後想要關上門,但郝大力馬上攔住了他。
「黃老哥,你要幹什麼,你出去不是送死嗎?」郝大力緊張地問。
「我看你們說的殺人犯不像有惡意,那幾隻野豬也有點怪,別怕!」黃千山又看了看勞月,然後說,「我出去以後,要是能引開他們,你就帶著他們離開村子,別回來了。」
「黃先生,你……」勞月眼睛更紅了。
「要是你們能出去,幫我照顧我媽。」黃千山說完就馬上要將門關上。
誰知道,就在黃千山關門之際,郝大力馬上跳出屋外。門關上以後,野豬就警覺地盯著他們,眼裡充滿了殺意,黑亮的毛髮都豎了起來。黃千山惱火地瞪了郝大力一眼,意思說郝大力沒事瞎摻合,剛才郝大力跳出來的聲響太大,差點把野豬驚嚇得衝過來。最大的野豬還在盯著他們,黃千山不敢再開門,以免野豬誤會有危險要襲來。
黃千山對郝大力點點頭,然後倆人就先站著沒動,摔倒在野草裡的神秘男人沒有站起來,野豬看著黃千山和郝大力好一會兒,然後才低下頭盯著野草叢。黃千山慢慢地挪動步子,郝大力也依樣畫葫蘆,悄悄地跟在身後。神秘男人還在笑,但斷了好幾次,黃千山敢出門就是料想神秘男人可能身體出了問題,不然笑聲不會那麼虛弱。
當還有幾步之遙就走到神秘男人和野豬身旁時,黃千山馬上用手擋住郝大力,倆人又暫時停在草叢裡。野豬的殺傷力黃千山很清楚,他不敢輕舉妄動,也沒有任何敵意。人類自認高級動物,但這些山間禽獸也有高級意識,它們能敏銳地感覺到對方有沒有殺意。譬如,釣魚高手都有一種「心法」,那就是釣魚時保持一種無我狀態,沒有任何迫切想釣上幾條魚的念頭。在一條河上,總有人奇怪旁邊的人為什麼能釣那麼多魚,明明河段一樣,餌料一樣,但其實不同的還有心態。魚兒感受到了有殺意的餌,自然不敢亂食。雖然這些理論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是經驗老道的高人總是憑著這些「心法」屢次得手。
黃千山盡量將腦袋掏空,什麼都不想,但郝大力不知道黃千山的想法,這使得野豬逐漸發狂,開始瞪著他們,毛髮也跟著抖動起來。山間野獸除了要飽腹,不會隨便攻擊,不像人類為瞭解讒不管餓不餓都要吃。有時看到電視節目報道非洲動物的一舉一動,它們有些根本不理會,隨他們怎麼拍。可是,有殺意的獵人去了那裡,情況卻完全不同。黃千山不想有人跟出來就是這個原因,郝大力他們根本不知道山間野獸有這個習性,跟出來只會壞事。
野豬眼看就要穿過草叢奔過來,說時遲那時快,神秘男人忽然又掙扎著站了起來,野豬馬上就止住了衝動。黃千山和神秘男人只隔了一撥稀疏的野草,這一回他清楚地看見神秘男人臉上的確有一道可怕的傷疤,斜著劃過整張臉。神秘男人看見前面站了倆個人,他馬上撲了過來,黃千山不避不閃,神秘男人正好撞在他身上。
「哈哈……哈……」神秘男人撞在黃千山身上又倒下了,他掐著自己的脖子,努力地想止住狂笑。
黃千山蹲下扶著神秘男人,雖然他滿肚子疑問,想搞清楚神秘男人要幹什麼,但他還是沒出聲,靜待神秘男人自己解釋。好不容易,神秘男人終於停住笑聲,但他還是不停地喘著粗氣。郝大力驚恐地站在黃千山身後,野豬不再瞪著黃千山,它們全都望怒視郝大力,似乎在逼著他也蹲下。黃千山轉頭瞅了一眼郝大力,於是馬上拉了拉郝大力的手,示意讓他也蹲下來。
郝大力不情願地蹲下後,神秘男人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幫我把信轉交給我兒子!」
神秘男人說完就從骯髒的衣服裡掏出一封信,信紙很髒,像在垃圾堆裡翻出來的一樣。黃千山立刻接住,然後誠懇地點點頭,表示一定辦到。黃千山自然明白自己活不過明天,但他總覺得神秘男人能幫助他們,這是一種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感覺,很難向勞月他們這種木頭人解釋。神秘男人似乎猜到黃千山會幫忙,於是微微地笑了笑,這一次神秘男人的笑卻是真實的,與剛才的大笑完全不同。
「告訴我兒子,我不是殺人犯,他媽媽不是我殺的!」神秘男人努力地擠出幾個字,但還沒說完又笑了幾聲。
「這位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黃老哥總得知道名字才能幫你把信交給你兒子。」郝大力在旁邊問。
黃千山用肘部捅了郝大力一下,讓他別再說話,因為黃千山看出神秘男人的生命快到盡頭了,再不把話說完,這位殺人犯就馬上先走一步了。神秘男人又笑了起來,他拚命地掐住脖子,很難止住笑聲。黃千山聽著神秘男人的笑聲,心裡犯疑,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得神秘男人不停地笑,依照神秘男人目前的情況,他肯定不是自己想要大笑的。
終於,神秘男人又能說話了,他說:「我叫盧旺青,我兒子叫盧小軍。幫我把信給他,我不能再回去了,幫我說對不起。」
「盧大哥,我一定幫你把信轉交,你放心。」黃千山承諾道…
郝大力卻在這時又問:「為什麼你以前沒有交到他手上,有話不能直接跟兒子說?你不是真殺了你老婆吧?」
盧旺青聽後馬上急了,他一急又大笑起來,野豬圍著三人,黃千山又偷偷地撞了郝大力一下,但郝大力仍不會意,反問黃千山為什麼老撞他。神秘男人笑個不停,黃千山看了一眼天上的蓑羽鶴,它沒有飛遠,嘯聲還在,但卻很難看見它盤旋的身影。野豬的臭味很重,黃千山和郝大力有一種想嘔吐的感覺。黃千山一直忍著,但是郝大力忍不住,他一連吐了好幾口唾沫。
盧旺青幾乎要把脖子掐斷了,他努力地說:「我……哈哈……我那麼做,是因為神的啟示!」
郝大力聽到盧旺青說了這句話,他馬上冷笑一聲,黃千山忍無可忍,終於叫郝大力暫時閉上嘴巴。盧旺青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於是急忙長話短說,把自己的秘密說了出來。原來,在文化大革命沒開始前,《小說下載|wRsHu。CoM》亞非拉三洲的部分國家給中國送了一些飛禽走獸,一些省市分別接收了它們。可是,很多人當時都吃不飽,這些野獸吃得比人還多,還要吃肉,人們哪有東西餵它們,恐怕再養下去,就該餵它們吃人了。
盧旺青的父親負責飼養這些動物,由於它們食量太大,很多人又沒飯吃,盧旺青的父親就想把它們偷偷宰了。有一晚,盧旺青做了一個夢,他夢到自己和那些野獸玩得很開心,最後那些野獸要被父親宰殺,於是它們就央求盧旺青救命。盧旺青那天已聽說父親要下殺手,他原本還想嘗一口,但至從做了「神的啟示」的夢以後,他就滿腦子在想一定要將那些外來生物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