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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節

胖子十分不屑:「孫九爺你口氣不小,除了倒斗手藝之外的本事,我看你也未必比得了,咱爺們兒可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熟,我隨便說出一樣來,你下輩子都不見得能做出來。」
孫教授自負一生經歷過許多磨難,常有懷才不遇時之感,此刻話茬子說戧了,如何肯服?就問胖子除了摸金倒斗的手藝之外,有什麼事是他下輩子都做不出來的?
胖子指了指我,對孫教授說:「您瞧見沒,這位胡爺,殺過人,殺過活人,而且還不是殺過一個兩個,人家說什麼了人家還不就是忍著?您手底下宰過活人嗎就敢宰我們胡司令面前口出狂言?」
孫教授的表情一瞬間僵住了,萬沒想到說出這等勾當,吃一驚道:「怎麼?你你你殺過人?」
妹兒也覺吃驚:「師哥,你真的殺過人喲?殺的是是哪一個?」
我被眾人的眼光看的身上發毛,只好解釋說:「決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謀殺,我在前線的時候,槍林彈雨真刀真槍的一仗接一仗打下來,還能不在槍底下撂倒他三五個敵人?如果宰戰場上我手軟不殺人,我和我的戰友們可能早就永垂不朽了。」
我知道死亡是怎麼回事,既不覺得恐懼也不覺得刺激,血與火的洗禮使人更懂得尊重死亡與生命,所以我從來都不想主動做送死的事情,但如果不取出藏在地仙村的「丹鼎」,南海蛋民多玲就只有死路一條,現在我不得不選擇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全當這條命是白撿來的,打算冒死去找「武侯藏兵圖」的「生門」。
孫教授道:「好,既然你有把握,咱們放開手腳去做就是了,我和你一同進去,讓她們兩個女娃留在墓門前等著。」
我點了點頭,正要告訴他和胖子進入「空亡」前須做哪些準備,shirley楊卻突然上前問道:「教授,你臉上怎麼會有屍斑?」
註:海底眼——秘密、機密,暗指外人絕不會知道的底細。
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武侯藏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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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就懷疑孫教授身上有「屍氣」,聽Shirley楊如此說,急忙抓住他的肩膀,仔細看他的臉部,只見孫教授面頰上果然有數片淤青,但那絕不是由於碰撞導致的淤血發紫,而是暗帶著一層從皮膚裡滲出來的黑氣,是人死之後才會出現的「屍斑」。
孫教授也自吃驚不小,連忙推開我的手,問妹兒要了隨身帶的小鏡子,望自己臉上照了照,看後神色黯然。
我滿腹狐疑地追問孫教授:「九爺,現在怎麼說?你身上除了屍蟲還有屍斑,照此下去,你都快長屍毛變殭屍了,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孫教授唉聲歎氣,垂著淚說出一件事來,兩年前他在河南洛陽一帶工作,曾遇到過一場噩夢般的事情,當地農民打井,打到深處不見水,卻有好多青磚。三伏天驕陽似火,那些從地底挖出來的長磚上,卻冷氣滲滲,好像是從冰窖裡摳出來的一般,擱太陽底下都曬不熱。
河南古跡極多,有老農知道是挖著什麼古墓了,趕緊把此事匯報上去,於是有考古人員過來勘察,一看果不其然,挖開的是一座古塚。
由於天氣炎熱烈風,加上墓牆夯土和墓磚都破了,只好採取搶救性發掘,出於保護文物的考慮,沒有現場開啟棺槨,用拖拉機,就近運送到一家醫院裡。孫教授聽說棺槨上標有許多古代銘文,那些神秘奇怪的符號,除了他之外沒人識得,也恰好趕上他在附近出差,就帶著幾個學員前往醫院,參與了這次開棺的工作。
最外層的套槨已經有些損壞了,大伙只擔心裡面的古屍和陪葬品已經朽爛了,沒做過多的準備,但等桉部就班地拆到內棺之時,才發現陰沉木樹芯打造的內棺,依舊觸手生寒冰涼如水。
在醫院解剖室的無影燈下揭開棺材之時,眾人都覺眼前一花,在那一瞬間,好像見到一個紅袍男屍從棺中飛了出來,衝到眾人面前就化為烏有,大伙都嚇了一跳,再看棺材裡的屍體,已朽如枯臘,皮肉都已塌陷,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烏灰色。
做這種職業的大多是無神論者,不相信世上有鬼,但誰也說不清楚剛才眼中所見的恐怖景象究竟是怎麼一回子事,而且誰也沒敢把這件事聲張出去,都知道說出去了可能要若麻煩。可從那以後,參與過開棺剖屍的這幾人,便都覺得全身不適,接連不斷地做噩夢,到處投醫問藥均是無果。
孫教授多在民間走動,知道許多匪夷所思的怪事,他暗中推想,很可能是開棺屍設備條件不太完善,誰想得到棺中古屍在世時的英銳之氣聚斂未消,封閉了千年的屍氣太濃,竟至衝撞了活人。他心知肚明,這股陰氣已然透骨,早晚必要顯露禍端,搞不好就此送命,時常為此憂心忡忡。
孫教授說:「再後來……百事纏身,早把那件事拋在腦後了,此時想來,肯定是當時埋下的禍根,竟然早不來晚不來,偏趕這個節骨眼,看來我時日已然無多了,臨死前能見到周天卦圖,死也瞑目了,另外……我也希望在活著的時候,親眼看到你們找到地仙村,取了古墓中所藏的丹鼎,去救那南海蛋民的性命,這就可以幫我洗刷掉一點罪孽,臨死的時候心裡會稍微好過一點。」
胖子聽了這些話,奇道:「孫九爺,常言說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死到臨頭要抓狂,怎麼您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不但沒抓狂,反而突然間變得心善了?竟說出這麼多感人肺腑的遺言來,倒讓胖爺我心裡邊有點不是滋味兒,您就放心吧,等您老撂屁了之後,我們一定會懷念您的光輝形象,牢記您的模範事跡。
Shirley楊對孫教授說:「教授您也別將事情看得太絕對了,如果是棺中積鬱的千年屍氣,說不定可以用金丹拔出屍毒,就像老胡常說的那樣,不到最後時刻,絕不要輕言死亡。」
孫教授歎道:「什麼死到臨頭要抓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們不懂,我自己的身體善自己最清楚,事到如今,再不妄想什麼了,人為一口氣,佛為一柱香,與其窩窩囊囊地等死,不如趁著還能喘氣,做些真實的事情出來,也免得死後仍給你們留下一個自私自利的印象。」
孫教授自覺時日無多,當下就著手準備,要跟我們冒死進入「藏兵峽」。我在旁冷眼相觀,見孫九爺神色黯然,眼神裡滿是悲憤,看不出他剛剛那番話是在說謊,可我還是滿腦子疑問,仍然不肯相信他的言語,即便是暫時信了,十停之中也只信他三停。
我隱隱覺得孫九爺極不簡單,他肯定還些事瞞著我們,不過一個人再能偽裝隱藏,眼神中也會流露狡詐之意志,孫九爺此刻流露出來的神情極是真摯,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天,十分之七的懷疑已自消了幾成,逐漸變成了「半信半疑」,心想如果帶著他一同進「藏兵峽」尋找「生門」,只須不讓他離開我十步以外,縱然他真有圖謀也不可能反出天來。
話雖如此,我也盼著這一切都只是我多心了,眼下之事足已使人焦頭爛額,破解「武侯藏兵圖」的行動最好別再出什麼岔子。
我又讓妹兒講了講關於「武侯藏兵圖」的事情,故老相傳,根據這套圖譜設計的殺人「銷器」,最大的缺點是不能機動,很少用於戰陣,以實際用途來看,最能使其用武之地的便是「古墓山陵」,作為防盜機關,少則是數十架「孥機暗箭」,多則是千軍萬馬的「木軍鬼俑」,發作後「烈風機相灌輸、往復不絕」,一環接著一環,裡面所使用的暗器有「劍奴、夜龍、伏火、滾刀、流沙、毒煙、亂孥……」,種類繁多,不可盡數。
我告訴胖子和孫九爺:「聽明白沒有?不是鬧著玩的,咱得先找點能防身的家式。」於是轉到墓室中取了兩聲寬大的棺材蓋子,那兩塊「命蓋」皆是通體的古松皮,紋理猶如龍鱗,木質緊密,又堅又韌,強弓硬孥也射它不穿。
再把棺材蓋子抬在暗泉噴湧處,拿地下水都浸透了,再以繩索捆了幾匝,這樣就可以任意提拉拖拽,週身上下也都收拾得緊趁利落了,留下Shirley楊和妹兒在墓門前等候。
我們三人隨即調了調頭盔上的「戰術射燈」,防毒面具都掛在胸前備用,縱向裡排成一排,兩側抬著棺材蓋子,前邊撐著「金鋼傘」,跟在最後的胖子背了一個大號「攜行袋」,前後左右都遮得水潑不進。
我知Shirley楊肯定會擔心,但做此等勾當,人多了也是沒用,就轉頭告訴她們只管放心,千萬別跟著進來,隨後與孫九爺和胖子一同便踏著「沉重」的步伐,進了眼前這條漆黑寬闊的墓道。
我在前邊舉著照明距離較遠的「狼眼手電筒」,視界可達二十餘米。一過「空亡巨閘」,只走得二十步遠,就見墓道中有具女屍橫倒在地,屍首身著古裝素服,這身打扮不像入斂時的裝束,反倒像守靈哭的寡婦披麻戴孝,她一雙小腳穿著尖椎般的精巧繡鞋,唯獨那雙鞋子鮮紅欲滴,裹在一身雪白的凶服裡異常扎眼。
我走到近處,拿「狼眼手電筒」望那具女屍身上照了照,見那屍體早已沒了面目擊者,都教屍蟲啃盡了,只留下一身零散的骨骸,倒是一套衣服鞋子保存尚且完好,透露著一種令人心慌的詭異感覺。
我回頭看了孫九爺一眼,見他也是滿臉茫然,他勸我說:「觀山太保行事詭變無方,這條建在裂谷中的俑道裡,更是處處都有危險,不明底細的東西咱們最好別碰,繞過去就是了。」
我也正有此意,便從屍旁經過,手電筒的光束向壁上一掃,見高處全是密密麻麻的巖窟烈風,心中更是沒底,對孫教授和胖子說:「那座地仙村還不知是何等規模,單是從觀山指迷賦的隱藏方式來看,地仙村封師古肯定是窮盡了心智,種種佈置令人難以想像,就算地主階級擔心農民起(意)義軍來倒他們的鬥,可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孫九爺進了墓道後也顯得有些緊張,在我身後低聲說:「觀山太保封師古是個瘋子,這事雖是傳說,可未必不是真的,我有個醫學院的熟人,據她說,咱們現代的醫學觀點來看,收藏和創造這兩樣行為,都可以治療心理疾病,所以封師古把發墓所獲的古物藏入地仙村,又留下這觀山指迷賦來度人,無一不是瘋魔的舉動,咱們自不能以常人的心思來看待。」
我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帶隊前行,經過那具屍骸不遠,筆直的墓道裡有處轉折,轉過彎去地勢更是寬闊,牆壁凹陷處,砌著一排排腥紅色磚樓,數之不絕,不過定下神來看過去,發現並不是用石磚搭成,每一塊磚都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石頭棺材,體成長方,棺蓋帶有一定弧度。單看其行制,也都不是近代之物,粗略一觀,那些小棺材恐怕不下萬餘。
每具小棺材上都陰刻著不同的標記,個個都是不同,有「星宿、卦符、五行、六壬……」之類,皆是取古術中的一個符號作為「記認」。經如有的棺材蓋子上就刻著「土」,有的就刻著「水」,不勝枚舉,有些個是蟲魚古跡的文字,有些個則是繪以圖形,看得人眼也花了。
傳說「棺材峽」裡有座「棺材山」,莫非這些奇形怪狀的小棺材,都是觀山太保從「棺材山」裡挖出來的?可它們又是何人所埋?如此小的棺材裡面有是不裝斂「死人」的,裡面又會藏有什麼?
我們舉著手電筒向四周照了照,圍著堆滿小棺材的墓道,周圍又數道石門,諸條墓道呈「蜘蛛腳」形分佈,除了「空亡」一門之外,其餘各門多已閉得無間無隙,而且還灌注了銅漿鐵水,這說明墓門前的這條墓道,已與外界徹底隔絕,「地仙村古墓」並不在這附近。
「觀山指迷賦」中有「棺樓迷魂,古墓遺圖」之言,都與眼前所見的情形完全對應,一如先前所料,想找到「地仙村古墓」,只有找到「烏羊王古墓」中所藏地圖,或是別的什麼圖,然後按圖中指引,才能得知「地仙村」的真相。
孫教授提醒我和胖子說:「你們可千萬別亂碰那些小棺材,一旦引得墓道中機簧發作,咱們就得全報銷在這。」
胖子也知厲害,舉著棺蓋說:「九爺您拿我當什麼人了?胖爺最拿手的就是乖乖呆著一動不動,可問題是咱要不動手……又怎麼能找出棺材裡的機密文件?就你們說那什麼圖,到底是不是機密文件?明器藏在哪,那圖上全標著?」
我說這還真就像是「機密文件」,而這些石頭棺材就是「保險箱」,記錄地仙村秘密的那份「機密文件」,理應就藏在其中,一旦開錯了咱們就得去見馬克思。
胖子吃一驚道:「呦!還真是保險櫃?早知道提前在潘家園淘換一本《少年飛賊之煩惱》來研究研究了,上次看倒騰舊書的劉黑子收來一本,據劉黑子說此書是民國年間的著名失足青年康小八,被捕後在看守所內的著作,一邊啃窩頭一邊寫的,這本書可太厲害了,絕世孤本啊,裡面全是都是走千家、過百戶、擰門撬鎖、開保險櫃的門道。」
我知道此時深入龍潭虎穴,心中也不免有些緊張,看來如果不碰那些小棺材,就暫時不會引發墓道裡暗藏的「銷器」,便招呼孫九爺和胖子把棺材蓋先放下,腦子裡飛帶旋轉,反覆想著「觀山指迷賦」裡的暗示,口中只同胖子說些不相干的閒話,以便減輕心理壓力。
我說:那位「康八爺」他可沒開過保險櫃啊,而且此絕對不是民國時期的失足青年,「康小八」是清末的盜賊,最後失了手,被官府拿住,三堂會審之後,便直接押到菜市口(扣)huo活(刮)剮了,剮淨了一身皮肉,最後連骨頭架子都喂野狗了,他哪有什麼功夫去寫《少年飛賊之煩惱》?至於民國埋藏比較有名的失足青年嘛,我琢磨著應該是「燕子李三」,不過李三爺好像屬於文盲,也不像是「作家」,你剛才說的那本破書,書名我還真有點耳熟,多半是個沒頭鬼寫的路邊貨,其中的內容怎能當真?得空你也完全可以寫一本《少年王胖子的煩惱》,可現在話說回來了,咱們沒有飛賊的手藝,要開眼前的這個「保險箱」,來硬的肯定沒戲,必須得有正確的「密碼」。
孫教授看我好似漫不經心,又趕緊提醒說:「你可得慎重著點,開弓就沒回頭箭了,萬一開錯了棺材,就算咱們命大能躲過重重機關,地仙所留的圖譜也肯定灰飛煙滅了,沒有萬全的把握,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我說:「您別看我假裝挺不在乎,其實我心裡邊也打著鼓呢,肯定不敢在這件事上作耍,但觀山指迷賦似繁實簡,天底下能知道的兩萬四千一百單七是指什麼的人,恐怕真沒有幾個,偏巧我就是其中一個,這是咱摸金校尉本等的手藝,只要兩萬四千、百單有七這幾個字沒錯,這棺材裡的東西就肯定能拿出來。」
既然開棺材,不論是大是小,是哪朝哪代,按「摸金倒斗」的老規矩,都得先在東南角「上亮子」,我看過那些棺材後,心中有了底數,便摸出一支燭,想在東南角點上,以前點蠟燭,百不失一,但這此卻是怪了,接連換了三支蠟燭,都是點燃了即滅。
墓道裡沒風,蠟燭在買來的時候挨個試過,並無任何異狀,怎麼會一點即滅,我全身骨頭縫裡都升起一股寒意來,覺得腦瓜皮子跟著麻了幾麻,這可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我深吸了口氣定一定神,又拿打火機點了一遍。
這回蠟燭終於是亮起來了,但那火苗比「黃豆粒」也大不了多少,綠氣森森的冒著寒光,燈燭雖是不滅,但燭光微弱,顯得欲滅不滅,而且螢綠猶如鬼火,此乃「燈意」不足所致。據說早年間的摸金校尉們,將這種異常現象喚作「鬼吹燈」。
第四卷 第三十四章 妖術

歷朝歷代的古墓結構,無不是「非圓即方」,或取天之圓,或取地之方,因此不論是「墓道、墓室」,其位置必合著「四方八門」的朝向。盜墓古術有「望、聞、問、切」四法,其中「問」字訣乃為「占驗」之術,在古墓中點燃蠟燭就正是一種最簡易最原始的「占驗」秘法。
蠟燭點在東南這個角落,也是暗合著「推演八門吉凶」之理,蠟燭受到陰邪烈風之氣所壓,燭火微弱暗淡,雖然沒滅掉,但那火苗綠森森的如同鬼火,預示著「驚門有變」,巨大的危險即將發生。
我看蠟燭火苗燃得奇異,心中明白大事不妙,不管它是「鬼吹燈」還是「鬼壓燈」,眼下最好是什麼都別管了,直接逃出去。
可我心中轉了兩轉,覺得自從進了烏羊王古墓之後,實在是有太多蹊蹺離奇的事情,似乎有個極其險惡的陰謀籠罩在附近,我隨即放棄了逃跑的念頭,乾脆一口氣吹熄了「蠟燭」,然後轉頭望了孫教授一眼,只見他離我約有五六米遠,正蹲在那些小棺材旁出神,他的大部分身影都隱在黑暗裡,這一瞬間,我竟然全身寒毛倒豎,隱隱覺得我好像根本就不認識這位「孫九爺」,莫非他真是「借屍還魂」的幽靈?
先前在「南斗墓室」中,所遇「肚仙指迷」之事太過離奇詭異,我始終懷疑那些從唐代古墓中摳下來的壁畫裡,有障目之物在內,而在迷香一類的燃燒物作用下,更會使人產生某種幻聽,唐至五代時各種奇人異術極多,據說在那些「障眼法」和「攝魂術」一類的勾當裡,單就有一門「照燭攝魂」的法子。多不是現在的人們可以想像。與其點燭開棺,還不如大著膽子不用蠟燭。
這時孫教授看我遲遲不動,便說:「胡八一,你怎麼了?蠟燭點不著就算了,你現在可別怪我嘮叨,這上萬口小棺材只一口是真的,機率是萬分之一,其餘的的裡面多半都藏有銷器埋伏,找錯了難免玉石俱焚,你可別腦筋一熱就輕易下手。
孫教授說到這頓了一頓,又說:「在墓門前你好像就挺有把握,我當時沒追問你要如何破解觀山指迷賦,因為我知道你對我始終都有疑心,不到開棺之時,你絕不肯提前洩露給我,但現在咱們都已到了此間,拿你的話講咱們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所以你必須得向我說作出解釋,我要先幫你評估一下可行性。」
我一琢磨,倒也是這麼個理兒。但並沒有立即對他解釋我是如何設想的,而是先問孫教授:「這些古舊的小石頭棺材開關奇特怪異,顯得極是神秘,我是從沒見過,九爺您是考古行裡的專家,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歷嗎?」
孫教授說:「說實話我也從未親眼見過,但我以前在重慶整理收集資料的時候,在檔案館裡看到過一篇文獻。」
其中提到,在清朝末年,有一夥洋人,在巴山蜀水間大肆搜刮騙取咱們中國的古董,甚至包括一些上古的玉器和青銅器。結果被官府發現了,可當時提督衙門也不敢開罪洋人,就找個借口把人都放了,只扣下了大批文物。
時任的官員恰是位博古之人,他看那些文物行制古怪,都不似人間的凡物,於是仔細追究下去,一直查到引著洋人挖寶的那些山民,將這夥人都拿到衙門裡過了熱堂,嚴刑拷打之後,得知是山民們在深山裡找出來的,那地方估計是座「古墓」,從懸崖絕壁上的一個山洞裡鑽進去,就可見到裡面藏有數萬口小棺材,可棺中空無一物,打開來唯見一片漆黑的血跡,剩下的那些小石棺就都沒動,僅把周圍陳設的珍異寶物取了出來。
後來這位官員,又親臨現場勘察了一番,見那些藏在深山中的小棺材多得難以計算,棺蓋上陰刻日月星辰烈風與卦數謎符,也不知是做什麼朝代遺留下的古物,他擔心棺材裡封著什麼不詳的妖物,毀了之後會招來禍事,便下令封山埋藏。
在事隔多年以後,他才打聽到,巴蜀之地,自古與外界隔絕,其地巫法盛行,遺留下來的神秘文化,受中原地區「夏、商、周」這三代的影響,格外看重「星相、地脈、巫卜」之事,始終相信在巫山山脈裡埋有一尊「天神」。
按照巫地之風,人死後都取一樣「臟器」,包括「心、肝、脾、肺、腎」等等,甚至還有「眼球」和「舌頭」,根據死者地位的不同,割取的器官也不盡相同,藏納在小巧在石棺裡,然後在山洞中掩埋供養神明。
古巴古蜀之地有許多以「棺材」命名的地區,追根溯源,自是出自古代流傳神秘的巫風,埋這種小棺材的山洞應該有很多處,雖然從解放後還沒出土過實物,但在「烏羊王古墓」附近出現,卻不奇怪,肯定是「觀山太保」盜發所獲,又通過精心佈置,把「地仙村」的圖譜藏在了棺中,「觀山指迷賦」裡隱藏的最大一個難關,也就是此節。
我聽罷點了點頭,如果這些小棺材的來歷真如孫教授所言,就說明我先前所料絕對沒錯,所謂「生門相連,一首一尾;兩萬四行,百單有七」之言,必是應在此處,但如果棺材真的藏有圖譜,不會是其中一具,以謎文推斷,至少要開兩具石棺才能拿到。
陰刻在這萬餘具小棺材上的符號,都無一個相同,但我敢斷言,「觀山指迷賦」中所提到的線索,百分之二百是來自《周易》,因為《周易》從首至尾,此書在清代以前,字數共計「兩萬四千一百單七」,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清代之後到現代,流傳的版本字數則要多了一些,不再是「兩萬四千一百零七」字了。
此事連常年翻閱研讀《周易》的專家也不知道,孫九爺這樣的古文字專家,跟龍骨卦圖打了一輩子交道,照樣不會留意這種細節,唯獨以「風水秘術」來倒斗的摸金校尉,最擅長的兩種古術,一是以河圖洛書為骨的「尋龍訣」,二是利用《周易》乾元之理的「分金定穴」,想明白「尋龍訣」是怎麼回事,必先過《周易》這關。
「分金定穴」的口訣猶如一篇混合各種信息的密碼,到最深一層全是「易理」,「分金定穴」中的第一個方位坐標,都是以《周易》中的文字作為替代。
如果將「分金定穴」之術,通過圖譜表現出來,可以分為八封八方,各駁各卦分處八門,每個字都是圖中的一個特殊標誌;又可按五行排列,因為自宋代開始,風水形勢注重五行之理,故有五姓音利之說,這是將姓氏的讀音,按照「宮、商、徵、角、玄」,歸列到「金、木、水、火、土」這五行當中。
所以在陰陽風水秘術中,不管是如何推演風水穴位,都不外乎把將《周易》顛來倒去,甚至它每一篇的字數,在數術中都分別有特殊的象徵,其中玄機祿無方,這還僅僅是八卦,倘若真有周天十六卦,恐怕就真可「窮通天地之變」了。
我雖然不敢說把《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和《周易》研習透了,但是要說到按「八門」排列各是哪一卦哪一駁,按「五行」推演又都是哪一卦哪一駁?各駁各篇又分別有多少字數?我現在即便是在睡夢裡也能隨口答出,老卦在天為「連山」,在地為「歸藏」,在人為「周易」,《周易》八卦通篇相加剛好是「兩萬四千一百單七」。也是對《周易》的隱晦稱呼。只須找出易中首尾二字,打開相應的兩口石棺,肯定能取出圖譜,卻不會引發「武侯藏兵圖」裡的機關。
孫教授聽完竟然愣在當場,臉上一片麻木和茫然,許久都沒說話,胖子在旁等得焦躁了,問我:「老胡你把孫九爺都侃得找不著北了,估計一時半會兒緩不過勁兒來,咱倆就別猶豫了,先動手吧。」
我點頭同意,看那些石棺密密層層,似是雜亂無章,要想找到所尋的兩具小棺材,也並非輕易就能做到,但石棺佈局暗合「五行規律」,掃上一眼,就已排除掉了五分之四,我尋到目標後,便同胖子動手。
孫九爺見我們動手,忙過來觀看,還不斷嘮叨著囑咐多加小心,我和胖子拔掉棺蓋上的石釘,揭開來一看,那兩具小棺材裡並沒有紙卷,卻是各有一半精製平整的彩繪瓷片,拼起來恰好湊成一副書本大小的「屏風」。
瓷屏上面繪著一片世外桃園般的村莊,房舍院落歷歷可數,藏在山壑幽深欲絕之處。底部的山川上有許多珍禽異獸,還繪有一首《水調歌頭》的古詞語含深意。似乎指出了入山的途徑,我們身處險境,一時間未及細辨。
我嘿嘿一笑,「地仙」的手段也不過如此,碰上了咱這伙「摸金校尉」,也該著他這地主頭子倒霉,可剛一抬頭,卻見胖子和孫教授倆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臉上神情格外怪異。
我奇道:「看什麼?」胖子「唰」地一下拔出工兵鏟來,朝我叫道:「在你後邊……」
此時就覺一股陰風襲來,我已知道身後必有什麼異狀,急忙抱住瓷屏,就地一個前滾翻,同時也將「峨嵋刺」握在手裡,這才抬眼看去,可我剛才所站立的墓道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但那股烈風惡寒又從身後傳來,我這才知道有東西在我背上,扭頭回身一看,就見那做了「肚仙」的唐代貴婦,緊緊貼在我身後,她那張富態肥胖的臉頰,一張大臉厚施重粉濃妝,白得滲人,詭異的五官就好像都嵌在了一塊白花花的肉板子上,眉眼極細極長,一點血紅的櫻桃小口又與整張巨臉不成比例。
我與身後那「肚仙」,臉對臉看這一眼,險些連魂都嚇散了,心中駭異至極,主要是思想準備不足,先前在墓室裡,我曾懷疑是孫九爺搞鬼,但在這次尋找地圖行動,我跟他始終形影不離,也故意沒點蠟燭,以便不給他施展攝魂幻術的機會,沒想到這鬼魅般的「肚仙」,還是突然在墓道裡現身出來,看來絕不是什麼幻術了。
我心知不妙,不管我如何移動,轉來轉去就死活甩不脫附在身後的「肚仙」,只聽她腹中「鬼音」淒厲,有如萬鬼哀嚎,一陣陣地鑽進人耳朵裡來,聽得我頭髮根子都向上豎了起來,虧得急中生智,乾脆躺倒在地,這一來就不用背對著身後的危險了。
誰知那「肚仙」竟然沒入地中,只露一個腦袋在外,一張口吐出一米多長的一條舌頭,我急忙竭力側頭閃避,勉強沒被那條血紅的長舌捲住,暗道:「不好,按早年間的說法——鬼不見地,這哪裡是仙啊,不知是觀山太保從他娘哪座唐墓裡挖出來的厲鬼。」
胖子有心掄著「工兵鏟」來拍,但我擋在上面讓他無從下手,急得他直叫:「老胡你腦袋長得太礙事了!」
這時孫九爺也急道:「千萬別把瓷屏地圖打破了,王胖子快……快拿歸墟卦鏡照那厲鬼!」
心慌中我聽到了孫教授說話,心中立時打了個突:「歸墟卦鏡雖不是秦王照骨鏡,但畢竟是青銅古鏡,鏡為法家鎮伏求正之器,專能克制邪魔歪道,在墓中撞鬼,自然要取歸墟古鏡脫身,否則眼下如何抵檔?」於是也招呼胖子快取卦鏡。
第四卷 第三十五章 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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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歸墟卦鏡」原本在我懷中揣著,三人一時心慌還以為是在胖子的背包裡,胖子迅速把自己週身上下摸了個遍:「放哪來著?
與此同時,我也想起來是在我身上,只覺身後「肚仙那條涼冰冰滑膩膩的舌頭,已經捲住了我的脖子漸漸收緊,我暗暗叫苦,趁著胳膊還能動,趕緊探手入懷,把裝著古鏡卦符的密封袋拽出來,一把推到了胖子腳下。
胖子手忙腳亂地扯開袋子,拿出青銅卦鏡來就要照向我背後的「肚仙」,「歸墟古鏡的鏡面早已磨損了.照什麼都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這一照之下,只見一道寒光從鏡中射出,直奔那「肚仙」而去。
只聽那「肚仙腹中一聲尖嘯,我覺得頸中忽然一鬆,她那條三尺多長的血紅舌頭已然鬆開,如同委蛇吐信般直奔胖子撲去。
胖子忙拿古鏡去擋,卻見「肚仙的嘴部撕裂開來,從其口中爬出一個瘦如餓鬼的老者,其身量大小不及地鼠,身著上古衣冠,露著滿口獠牙,面目實是千般的可憎,萬分得可怖。「歸墟卦鏡一照在那老者臉上,立時將那惡魔般的老頭雙眼映得精光四射.它伏在那肥胖貴婦的舌尖上對鏡嘶聲而嘯,青銅古鏡似乎承受不住這種尖嘯.鏡體中隱隱有錦帛開裂之聲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