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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節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四十章 守宮砂(上)

我和胖子腦子裡浮現出一個念頭「蟒骨」?頭骨和蟒蛇非常相似,想不明白是做什麼用的,什麼蟒要這麼珍而貴之的儲藏?聽說蛇能泡酒,難道蟒骨也能泡酒,我們舉著蠟燭頭從上看到下,一見尾骨立即就明白了,是錦鱗蚺的骨頭,這比在焚屍爐裡遇見的可大得多了,看來百眼窟至少曾經有過兩條以上,掉進焚屍爐的那只也算它倒霉,毒蛇毒蚺其實最懼油煙,它死在那爐膛內是遲早之事,原本我還打算,如果我們能撐過這關,就會去替那毒蚺收屍剔骨,它的價值極昂,能夠換外幣,對支援世界革命是巨大的貢獻,若能與損失牧牛之事功過相抵,也許老羊皮和丁思甜不會受到責難。
胖子問我這泡的是不是解毒藥酒?我搖頭道:「世上的生物,都是一物克一物,沒聽說自己克自己的,蚺骨解不得蚺毒,這應該是個常識……」我說出這些話,一顆心也似沉入了海底,忍不住失望地抬手摸了摸那裝著蚺骨的玻璃瓶,不料燭光照在手上,我的手背上竟然全是細細的紅疹,胖子也急忙舉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跟我的情況一樣,我們二人頓時如被淋了一盆雪水,這大概是中了屍參的毒了。
可我們尚未來得及難過,就發現蠟燭頭恍惚的光線中,我們舉起的兩隻手掌,在那玻璃瓶上映出了三隻手掌的影子,我以為是玻璃反光一類的原因,但其中又似有古怪,於是把胖子那隻手按了下去,面前的玻璃壁後卻還有隻手掌的影子,一動不動的伸在那裡,我和胖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那儲藏櫃中有個向我們伸出手掌的死人?還是……背後有人模仿我們的動作?我急忙回頭向後看了看,並無異狀,胖子再次舉起手來對著那玻璃晃了晃。瓶身上那個手掌的影還是一動不動,蚺骨的儲存瓶裡似乎還有個死人。
我探出身子,繞著蚺骨儲藏瓶想看看這瓶中為何會有死屍,這時胖子突然在身後拍了我一下:「別找了,那隻小手好像在櫃子裡。」
我轉頭看了看胖子,他捧著蠟燭,抬手朝那大得出奇地標本儲藏櫃裡指了指,我順著他所指方向看去。雖然燭光恍惚,巨大的標本儲藏櫃內部在這微弱的光線下十分模糊,但在我們這個角度,的確可以看見有只五指伸開的手掌,撐在一層厚厚的玻璃容器裡,我和胖子對望了一眼,異口同聲地問對方:「櫃子裡有個死人標本?」
這個大儲藏櫃太大了,就像一個小型密閉集裝箱,裡面裝的都是各種完整的動物標本,粗略地看到靠外的這一層。包括那錦鱗蚺的白骨。似乎都是些巨毒之物,我並不知道這些東西如何分門別類,但人體是無毒的。為何要把死屍的標本跟這些毒蟲毒獸放在一處?難道是培養屍毒?這似乎並不合理,所以我們才下意識地去問對方,可問誰呢?問鬼?反正這個答案我們四個活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深處的那個玻璃容器在外邊夠不著,我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接過胖子手中的蠟燭頭,打算鑽進去看個究竟,胖子勸我說:「一個死人對咱們有什麼用處?咱倆趕緊到別處找找,說不定能在附近找條母蚺,那咱們的親密戰友也許還能有救……」
我們曾聽說過,錦鱗蚺是森蚺的一個變種。百雄一雌,錦鱗蚺本來就非常稀有,全身錦鱗能生黑風地雌蚺更是十分罕見,傳說雌蚺無毒,而且頭骨中地腦髓和骨骼能解雄蚺之毒,要是能找到一條雌蚺肯定能救丁思甜,不過這百眼窟又不產森蚺,想找那原產地都已幾乎滅絕了的生物,連億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用當時流行地一個形容詞來形容胖子的構想——新天方夜譚。
但我也對那億萬分之一的機會抱有一絲幻想,如果倭國鬼子弄到了錦鱗蚺中的雌蚺,做成了標本儲藏起來,這種可能性從理論上說也並不是沒有,所以我打算先不放棄希望,在這儲藏櫃裡找遍每一個角落,總之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
於是我對胖子說:「先進去看一眼再說。」說罷低頭鑽進了巨大的標本儲藏櫃,由於所有罐子中都是奇形怪狀的毒物,我也敢掉以輕心,惟恐碰破了哪個瓶子,小心翼翼的慢慢蹭了進去,那裡面有一股類似於瘴腦的味道,辣得眼淚直流,我不敢呼吸,閉住了氣湊到那玻璃容器前,那瓶中也全是暗黃色的液體,由於積液中的雜質比較多,僅能看到從裡面按在瓶壁上地一隻手,那隻手比成*人的手小了許多,大小接近七八歲的小孩手掌,掌上似乎有層透明的塑料薄膜。
我心下尋思:「聽說民間有毒胎兒和毒胎盤,就是帶毒的紫河車什麼的,可以製成毒藥害人,這儲藏櫃裡儘是毒物,若有毒胎也不希奇,可從這手掌看來,瓶中的既非成*人也非胎兒,而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難道是毒胎被藥水發得脹大了?」
這當口顧不上深思熟慮,我見僅是個被藥水泡著的屍體,便不在它身上浪費時間了,想要掉頭在去別處找尋,可就剛我剛要轉牙去這儲藏櫃更深處地時候,一眼瞥見些東西,藉著蠟燭的光亮可以見到玻璃容器壁後那隻手,雖和人手完全一樣,但沒有掌紋,每個手指之間,還都有一個紅色的小圓點,我腦子裡像是打個了閃,他媽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我回頭招呼胖子,趕緊把外邊的瓶瓶罐罐都清開,丁思甜有救了,胖子一愣,似乎不相信會有奇跡發生,但奇跡不屬於神仙皇帝,奇跡屬於無產階級,他爭分奪秒,顧不上再問我什麼,抱著那儲藏蚺骨的大瓶子吃力地挪到一旁,在儲藏櫃門前清出一條通道。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四十章 守宮砂(下)

我說裝的不是死人,這櫃子裡沒死人,罐子裡是只守宮,大守宮,有它說不定能解丁思甜的蚺毒,胖子奇道:「老胡你可別胡來啊,我怎麼沒聽說大守宮能解毒?我就連什麼是守宮也不知道啊,咱都是爹媽生黨培養,在紅旗下沐浴著毛澤東思想的春風雨露茁壯成長起來的,怎麼你就能知道的比我多?我不得不問一句這是為什麼?」
我心急似火,但為了保持我在群眾心目中泰山崩於前都不眨眼的鎮定姿態,還是邊忙活著找出康熙寶刀刮那瓶口的封臘,邊抽空對胖子說:「我為什麼知道的比你多?因為我從小樹立了遠大的志向,並著重培養自己的意志品質,不斷吸收學習各方面有用實甩的知識,以便將來能在解放全人類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中,成為我軍優秀的指揮員,而你呢,整天游手好閒,無事生非,你除了會打兔子還有別的能耐嗎?另外作為和你肩並肩戰鬥過的紅衛兵戰友,咱們有著幾乎完全一樣的成長環境,都是從小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吃社會主義大食堂長起來的,誰也沒比誰多沐浴過春風和雨露,為什麼你長這麼胖我長這麼瘦?我不得不問一句,這是為什麼?」
胖子的雄辯水平歷來遜我半籌,再次被我問的張口結舌,我口中對他說個不停,實是因為心中沒底,是一種緊張不安的表現,說著話已打開那個圓形的玻璃容器,忍著刺鼻的味道,用長刀探入瓶內,果然挑出濕淋淋一隻大守宮來。連尾巴都算上差不多能有一米多長。
什麼是守宮呢?實際上守宮就是壁虎,所謂守宮是守衛皇宮內苑之意,皇帝最少說是三宮六院,多說後宮有佳麗三千,這些女人都是給皇帝一個人準備的,別人不能碰,為了防止宮中有淫亂之事發生,內監會選取暗青色的小壁虎。裝在青瓦缸中養在濃蔭之處,每天有專人餵給這些小壁虎硃砂為食,養到三年頭上,青瓦缸中的壁虎就能生到七八斤重,那體形就相當不小了。
跟宰豬時選豬似地,一但有壁虎長夠了份量,有七八斤重了,便捉出來用桑樹皮裹住,放在陰瓦上烤乾,然後碾碎入藥。點在剛入宮的女子臂上。從此臂上便有一個殷紅似血的斑點,這就叫守宮砂,如果處*女一旦破身。守宮砂就會消失,否則終身不退,皇帝就通過這種辦法來約束他的女人們,一旦發現有沒被臨幸過的女子臂上沒有守宮砂,那就是欺君之罪,給皇帝戴綠帽子,是誅九族的罪過。
因為大壁虎有這個獨特的作用,所以又被稱為守宮,這名字據說還是皇帝給取的,是金口玉言。所以古時候都稱壁虎為守宮,按說這名宇屬於四舊,應該在廢除行列之中,不過我在看到這壁虎地時候,滿腦子裡想的都是我小時候的一件事,在我祖父口中,它一向都被稱為守宮。
都說男孩子七八歲,是萬人嫌,猴屁股都要伸把手。可我到了十二三歲的時候,還不懂如何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淘得都出圈了,我們軍區後邊有片荒墳野地,草深處有塊青石扳,當地人都說那青石板是棺材蓋子,誰在上面坐一坐就要被裡面的殭屍陰氣所傷。
我聽說以後打算去偵察偵察,帶了幾個小孩用鐵棍把那青石板橇了開來,石板並不是棺材蓋子,只不過是塊天然的青石,另一面生滿了綠苔,我正覺得索然無味,不料那石板下藏著一隻大蠍子,把我的無名指咬了一口,傷口當時就黑了,腫出兩三圈來,而且胳膊都開始發麻了,當時真以為自己要壯烈犧牲了,趕緊跑回家裡。
恰逢我父母都在外地出差,祖父把我送到衛生站,那醫生也是二把刀,一檢查就要把我手指截肢,當時我祖父胡國華沒同意,他有他的土辦法,在舊社會他是陰陽風水先生,知道許多民間秘方。
正好當時有人捉了條活的大守宮,他就要了過來,守宮地手掌要不仔細看跟人手差不多,指頭縫裡都有個鮮紅地小肉疙瘩,用針挑出守宮手指之見的紅色小肉點,和水給我灌了下去,沒到半天,手上的腫就清了。
後來我問過他這是什麼東西,祖父就給我講了許多關於守宮地故事,我對一些古舊奇聞怪談之所以知道得很充實,幾乎都是那時候聽他所講,守宮指間的紅丸,稱做臍紅香,克五毒,解百毒,如果有一罐頭瓶臍紅香掛在屋內,整座宅子都不會有蚊蟲蛇蟻侵擾,不過那需要多少成形的大守宮,不是一般的人家用得起的。
想不到以前的經歷,這時候派上了用場,由於只有前肢的臍紅香可用,而成形的大守宮指間共有八粒臍紅香,正是解百毒的妙藥,而且我記得我祖父當年沒用任何多餘的東西,不必象中藥一般講求君臣扶佐,唯一擔心地是這所謂的解百毒,包不包括錦鱗蚺之毒,可有病亂投醫,有根救命稻草,總好過眼睜睜看著丁思甜這麼死掉。
我狠了狠心,決定姑且一試,毒死丁思甜我就去給她償命,當時真是快急瘋了,我和胖子完全忘了我們倆也可能中了屍參的毒,把這件事徹底扔在腦後了,我把這套原理簡單的跟胖子解釋了解釋,胖子雖然半懂不懂,但出於戰友之間的無比信任,也豁出去同意了。a
我們把那被大守宮的屍體拖到地上,用水壺裡的清水洗淨藥液,由胖子按住守宮的前掌固定,我用長刀的刀尖細細挑出八粒紅色地小肉疙瘩,棒在手心裡一看,鮮紅欲滴,能不能救活丁思甜全指望它了。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四十一章 盜墓者老羊皮(上)

這時丁思甜臉色青中透黑,牙關緊閉,胖子和老羊皮撬開了她的嘴,我把八粒臍紅香全給她塞進嘴裡,捏鼻子灌水送了下去。我們三人守在蠟燭下,雙眼不眨地盯著她,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也不記得過了多久,直到連殘餘的蠟燭頭都燃盡了,才眼看丁思甜眉宇間青氣雖然未退,但謝天謝地,她呼吸比先前平穩了許多,終於有那麼一點好轉的跡象了。
我稍稍鬆了口氣,按說這時候應該再堅持堅持,離開這陰森惡臭的密室,可緊繃的這根弦一鬆,精神和體力都支持不住了。一瞬間感覺天旋地轉,想倒在地上昏睡的念頭揮之不去,但這時候還遠不到喘息休整的時機,必須趕快離開,哪怕到地下室過道中再睡,也不能在那鮮卑巫女的屍體旁失去意識。我咬了咬舌間,強打精神和胖子找傢伙去清理密門前的屍參。這時老羊皮似乎也恢復了一些力氣,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步一搖晃地走過來幫忙。
我帶著胖子和老羊皮好一番忙碌,雖然我們對這株屍參「押不蘆」缺乏瞭解,但根據在福建接觸到的一些生物常識來分析,它可能像海百合一樣,是一種扎根地下不能移動的生物,它的活動範圍僅限於最長的根須,不能離開適合它生長的泥土,從那磚窖到這內層密室的距離來看,其長度簡直讓人難以置信。我們將這已被防腐藥水殺死的屍參一段段切掉,才發現不僅是根須與許多半腐屍連在一起,它身體表皮裡裹著的屍體更多,根須纏著的屍體大多發白微腐,而參體內的屍體幾乎都爛得不成形骸了。
我正用腳把胖子切掉的根須遠遠踢開,這時忽聽老羊皮一聲蒼狼般的哀嗥,雙膝跪倒,按著對一具屍參觸鬚上的屍體嚎啕大哭:「二蛋哎,兄弟啊,你死得慘……」
我和胖子覺得奇怪,走過去往那屍體處看了看,見那與一條屍參觸鬚長為了一體的死屍,面目慘白,還有幾條蛆蟲在腦門上來回爬著,看老羊皮的樣子,似乎這屍體正是他的親弟弟羊二蛋。雖然我們與他素不相識,但畢竟跟老羊皮一起經歷了出生人死的考驗,有點物傷其類的感覺,不禁也是一陣辛酸。
我們不知該怎麼去安慰老羊皮,我只好帶頭唱起了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來渲染悲壯氣氛。剛唱沒半句,我突然發現羊二蛋屍體的裝束,赫然也是一身黑衣,腰上紮著猩紅的絛帶,原來這廝竟是與倭國鬼子狼狽勾結的泥兒會。我伸手就要去抓老羊皮的衣服,問他究竟是友誼還是侵略,不料—愣神的工夫,老羊皮已經悶不吭聲地轉身走出幾步,抱起了那口小銅棺材一樣的銅箱,口中唸唸有詞地揭起蓋子:「二蛋啊,我替你把魂來引……」
不知是疲勞過度,還是事情發生得太過突兀,反正這時候我和胖子的思維,已經完全跟不上事態的變化了。我們微微愣了一愣,但至少還都立即反應了過來,老羊皮抱著的那口銅箱子,是萬萬不能打開的,否則誰也別想活。
管他是早有預謀,還是失心瘋了,我和胖子喊了一聲,扔下手中的東西,就撲了過去。胖子只是傷了脖子,而且精力充沛,奮起餘勇,一馬當先,把身前擋路的雜亂事物通通撞在一旁,在老羊皮即將揭開箱蓋的一瞬間,他已捨身撲至,重重地把老羊皮壓倒在地。
胖子雖然那時候才十八,身體尚未長成,但就他那身肉,在當時來說也夠得上虎背熊腰了。加上在大興安嶺接受了雲半年多深貧下中農再教育,確實是太鍛煉人了,所以他全身上下那叫一瓷實,往前一衝就呼呼帶風,嗷嗷叫著一撲一砸,頓時把老羊皮壓得白眼上翻。
老羊皮的兄弟羊二蛋竟是泥兒會的胡匪,那就不是人民內部矛盾了,百分之二百是敵我關係。不過此事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我擔心在未搞清楚真相前會弄出人命,連忙叫胖子手底下悠著點,要文鬥不要武鬥,制住他也就是了。
胖子聽到我的叫聲,便扳住老羊皮就勢一滾,將他拖到密室深處,遠遠地離開了那口銅箱。我先看了一眼丁思甜的狀況,深跡她仍是睡得正沉,然後我過去幫老羊皮拍後背,揉胸口。
過了半響,老羊皮啊呀叫了一聲,被胖子壓得滯在胸口的那團氣血,終於流通開了。他呼呼喘了幾口粗氣,對胖子說:「唉……你娃這是想把我的老命來要……」
我看老羊皮的神智比剛才平穩了許多,可以問他話了,但這密室不是久留之地,背起丁思甜,押解著老羊皮,從被割碎的屍參殘骸上踏過,來到了外間,找個相對乾淨安全的地方點上蠟燭,這才對他說:「剛才是你差點要了咱們大伙的命。現在你趕緊把話說清楚了,你兄弟羊二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跟那挖墳掘墓的胡匪一個打扮?你不是說他是被胡匪們逼著帶路來百眼窟的嗎?我他媽從一開始就發覺不對了,泥兒會的漢奸去倭國鬼的秘密研究所,難道會找一個從沒進過百眼窟的放羊娃子帶路?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們!」
老羊皮被我說得低頭不語,我不知道他選擇沉默是因為問心有愧,還是另有原因,但不說清楚終究就不行,這件事搞不明白,別的都得擱到一邊。但想套出話來,必須講究策略,我讓胖子注意工作方法,先鬆開老羊皮。胖子便對老羊皮曉以大義,從國際形勢,談到國內形勢,以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必然性,另外還說了一切反動派必然從一個滅亡走向滅亡的趨勢,希望老羊皮不要自絕於人民。胖子也表明了態度,為革命為人民,他就是粉身碎骨,也是紅心永向毛主席,絕不允許有以前的土匪漢奸混進貧下中農隊伍,不惜流血犧牲,也要誓死捍衛毛主席親手發動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四十一章 盜墓者老羊皮(下)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自古以來天經地義,出了人命就要給人家抵命,要是不想死怎麼辦呢?那就只能隱姓埋名遠逃他鄉了。兄弟二人不敢在原籍待了,連夜出逃,仗著年輕,而且對周圍溝溝壑壑的熟悉,避過了官府的追捕,一路躲躲藏藏就逃到了黃河以南。老羊皮祖上是吼秦腔出身,家傳的專會唱趙子龍長阪救主,二人無以為生,就靠到各地給演皮影戲的陝西人幫腔扛箱度日,一晃就過了十來年。
那時候世道亂得厲害,有天老羊皮和羊二蛋跟戲班去鄉下演出,不幸遇到了土匪。女班主稍有不從,便被土匪扒光衣服削作了「人棍」,其餘的人也大部分逃散了。老羊皮帶著羊二蛋逃進了附近山裡的一個山洞,想不到那山洞裡有個古墓,最雲深處的地宮裡亭台樓閣跟皇帝的花園似的。當然老羊皮可沒看過皇帝家裡邊什麼樣,估計跟這山洞裡的樣子差不多,簡直是進了天宮了。他們二人在地宮裡亂走,無意中救了個道士的命,那個道士也是年紀輕輕,比羊二蛋還要年輕幾歲,言談舉止都絕非等閒之輩。
他們最想不到的是這道士殺起人來比土匪還狠,聽說他們的班主被土匪殺了,便讓他們在山洞裡等片刻,出去沒多大一會工夫,就拎了一串人頭回來。哥兒倆一看那幾顆首緞,正是那伙攔路害命的幾個土匪,雖然是惡有惡報,但老羊皮是本分人,看這血肉模糊的人頭,不免覺得心驚肉跳,可再看那年輕道人,好像根本就沒把殺人當一回事。
而且這年輕道人挺仗義,滴水之恩,願意湧泉相報,替他們兄弟倆報了仇不說,還要給他們一筆錢。老羊皮擔心這道士也是殺人如麻的響馬賊,哪敢收他的財物。那年輕道士見他們不收,就領他們去一個姓陳的有錢人家裡,讓那姓陳的今後照顧他們,然後匆匆忙忙地離開了,臨走也沒留下姓名。
姓陳的這個人年歲也不大,雖然他對那個年輕的道人十分恭敬,但他本人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手下有好多兄弟,家裡有很多古物,經常幹些詭秘勾當,而且此人天生的好口才,能言善辯,口若懸河。剛開始這陳姓之人,安排老羊皮和羊二蛋在自己的大宅子裡,並沒拿他們當下人使喚,只讓幫著幹點很輕鬆的零活,一天三茶四飯,好吃好喝供著,到月還給些錢讓他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老羊皮天生是苦命,哪受過這種待遇,覺得過意不去,就想給人家家裡幫忙幹點粗活累活,可都有下人做了,他們想做也沒他們的分。後來時間長了,他們兄弟終於知道這姓陳的,原來是個盜墓挖墳的江洋大盜,不過人家不僅不覺得愧心,還挺有理,有什麼大不了的,要成大義必虧小節,這叫分贓聚義,共謀大事,別說挖幾個荒墳野塚,皇帝老子的墓也不是沒挖過。
後來老羊皮和羊二蛋也入了伙,一晃好幾年,跟姓陳的這個人學了許多無倒斗跡的手藝,這幫人能識別草色土痕,會「千竿圈穴」和「穿嶺取墓」之術,又經常冒充風水先生到處打探消息,眼線極廣,一有動作,就是幾十上百人的出動。也不光倒鬥,路過那為富不仁的大戶,往往也順便拿下,簡直有點梁山好漢的意思。但有一次那姓陳的首領帶了批兄弟南下做樁大買賣,由於路途遙遠,去的人不是太多,他們很可能在南邊出了意外,一個也沒能回來,全都下落不明。
盜魁失蹤之後,樹倒猢猻散,眾人有的去南方尋找首領的下落,其餘的就各奔前程了。老羊皮也打算南下,可羊二蛋卻跟另外一個東北來的盜墓賊商量好了,倆人要一起奔東三省。老羊皮苦勸羊二蛋別去東北,東三省滿洲國都讓小倭國佔了,去到那能有咱們容身之地?
可羊二蛋死活要去,在老羊皮的反覆追問下,才從他口裡得知,原來有股泥兒會的盜墓胡匪在大興安嶺一帶活動,他們屬於一股不入流的散盜,就是膽大,玩邪的,什麼都敢挖,可根本不知道如何找那些沒有標記的古墓。羊二蛋要比老羊皮心眼多,學的本事也比較多,經人引見,動了邪念,想人泥兒會。那時候泥兒會正需要羊二蛋這樣的人,女人也好,錢財也好,要多少給多少,最關鍵可以讓他坐頭把金交椅,對他刻意逢迎。羊二蛋往日裡,從來都是看別人的臉色,這麼多年來活得低三下四,也許是在社會底層生活的年頭太多了,所以他自己甚至沒魄力去闖天下,被泥兒會的人好話一熏,連北都找不著了,見有這等好事,就去東北做了泥兒會的「大櫃」。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四十二章 不歸路(上)

可羊二蛋死活要去,在老羊皮的反覆追問下,才從他口裡得知,原來有股泥兒會的盜墓胡匪在大興安嶺一帶活動,他們屬於一股不入流的散盜,就是膽大,玩邪的,什麼都敢挖,可根本不知道如何找那些沒有標記的古墓。羊二蛋要比老羊皮心眼多,學的本事也比較多。
經人引見,動了邪念,想人泥兒會。那時候泥兒會正需要羊二蛋這樣的人,女人也好,錢財也好,要多少給多少,最關鍵可以讓他坐頭把金交椅,對他刻意逢迎。羊二蛋往日裡,從來都是看別人的臉色,這麼多年來活得低三下四,也許是在社會底層生活的年頭太多了,所以他自己甚至沒魄力去闖天下,被泥兒會的人好話一熏,連北都找不著了,見有這等好事,就去東北做了泥兒會的「大櫃」。
羊二蛋利慾熏心,到東北深山裡當了盜墓胡匪「泥兒會」的大櫃,老羊皮只有這一個兄弟,對他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一看羊二蛋去意已決,沒別的辦法,只好跟著他一起前往東三省,做了泥兒會的「懂局」,這職業大概相當於現代的一個技術顧問。
別看老羊皮和羊二蛋是親哥兒倆,但性格卻截然不同,羊二蛋比較有野心,而老羊皮則膽小怕事,只想安分守己地過日子,不僅如此,老羊皮還敬鬼畏神,迷信思想根深蒂固,可是正所謂「怕鬼不盜墓,盜墓不怕鬼」,以他這種性格實在是不適合干「倒斗」和「凶窶」這類營生。
所謂的「凶窶」,是指盜墓賊平日裡掩人耳目的一種勾當,盜墓賊在古墓荒墳中得了各種值錢的陪葬品,需要進行交易,尋找買價,舊社會通訊手段比較落後,生活節奏緩慢。為了便於聯繫買主,擴大經營面,便要使用黑道上的「二幌子」,凡是盜墓賊做生意的,沒有開古玩店舖的,而是專門經營各種喪葬用品,比如燒給死人的紙馬香錁,包括紙人、紙馬、紙牛、紙房、紙轎等等。反正全是冥間用得上的事物。
普通地喪葬用品店舖與之有一字之別,稱為「凶肆」,盜墓賊開的那種店舖,卻不同於一般的扎紙鋪,以前做生意的買賣鋪面都有幌子,掛在門前,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店裡具體是經營什麼商品的,盜墓賊開扎紙鋪,都必在幌子上掛一串白紙錢,紙錢一共七十二枚,成地煞之數。紙錢上一律有壓印凶紋,正經的生意人,即使同樣販賣紙馬香錁的買賣鋪戶。也絕不會在幌子上掛那麼不吉利的紙錢,凡是掛七十枚一串紙錢地,這店在懂行的人稱來,就叫「凶窶」,即便不是盜墓賊開的,最起碼也是用來專門給盜墓賊銷贓的場所。
「倒斗」的手藝人,每次幹活都是掃穴,俗話說「賊來如剃」,凡是墓裡的東西,無不一掃而空。連死人糞門裡的東西也不放過,那些貴重的明器,都十分容易出手,而一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兒,或有些明器一時沒找到合適的買家,便一律歸入「凶窶」,隔三差五,便有些倒騰古物地商人,前來收購。洽談之時自有一番黑話暗語地交流,店舖裡明面上經營的紙馬香錁,完全是虛的,不過對大多數不懂這些門道地人,根本看不出來。
那姓陳的盜魁,便在山陝兩省開設著數家「凶窶」,在私底下倒賣明器,老羊皮為他做過扎櫃,結果差點沒被嚇得落下病根,古墓中的明器,陰晦久積,屍臭難除,而且其中一些明器身上,經常會發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老羊皮也根本不是幹這行的料,後來跟著同夥去盜墓掘塚,更是遇上很多可怕的經歷,這些都不是他的心理所能承受得住的。
在那陳姓盜魁下落不明之後,老羊皮便打算用這兩年攢下的積蓄,到鄉下過幾天安分守己的日子,掛了黑虎符,徹底金盆洗手,遠離這整天跟死人明器打交道地行業,但事與願違,為了照顧自己的兄弟羊二蛋,不得不又跟到東北當了胡匪的「懂局」。
「泥兒會」拉攏老羊皮兄弟,讓羊二蛋做了大櫃,也並不是出於真心,而是拿他二人當槍使,「泥兒會」裡真正說了算的,是綹子裡的「通算先生」,此人以前做過教書匠,在河裡挖過泥,也做過跑江湖的算命先生,闖蕩得年頭多了,算是見多識廣,為人陰險狡詐,心黑手狠,只要是為了圖財,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手底下的這幫胡匪也不單盜墓,其它喪盡天良的事情也都沒少做,算得上是惡貫滿盈。
通算先生和羊二蛋,帶著「泥兒會」地胡匪在深山老林裡挖掘古慕,把山區裡可能有古墓的地方挖得千疼百孔,然後把墓中明器轉手賣出,換來了錢財煙土,就大肆揮霍,只要買家出得價錢夠高,哪怕是賣給倭國商人,背上漢奸的罵名,也絲毫都不在乎,綹子裡的人要稍有反對意見,就會遭到通算先生的毒手暗算丟掉性命。
老羊皮算看出來了,再跟著「泥兒會」折騰下去,絕對得不了好下場,以頭撞牆要勸羊二蛋回頭,可羊二蛋鬼迷心竅,根本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算是鐵了心要一條道走到黑,當了胡匪,吃香的、喝辣的、殺男人、玩女人、抽大煙、耍老錢,老天要是王大,胡匪就是王二,不比當那安分守己窩窩囊囊的良民痛快,人到世上走一遭,這得麼活一輩子才算夠本。
那年冬天,有個倭國人來找「泥兒會」的通算先生,倆人關起門來秘密商議一件重大的計劃,原來這通算先生通過倒賣古物,跟倭國黑龍會搭上了關係,取得了鬼子的信任,當時倭國關東軍正在尋找失落在中國民間的一件東西,根據情報,有可能埋在哪個墳墓,或是寺廟碑塔的底下。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四十二章 不歸路(下)

老羊皮無意中聽到了這件機密,原來在中國古代,大興安嶺一帶,相當的一部分人,都有偷偷摸摸地崇拜黃皮子的風俗,認為黃大仙能掌管死人的魂魄,是個勾魂引。勾魂引是一種索命鬼仙的俗稱,專門接送死者亡魂.凡是被勾去的魂魄,都被送進了鬼衙門,也就是陰曹地府。老百姓大多聽說過鬼衙門的傳說,那是個進去就回不來的地方,但只知道鬼衙門藏在深山裡,具體的位置沒人清楚,因為進去的人都不可能活著出來。
不光是死人,時常還有活人被勾了去,一個好端端的活人,突然失心變傻變瘋,大伙就認為這是陰曹地府裡派黃皮子來勾了。被黃大仙勾走了魂的人,即使當時沒死,也都會變成活死人,雖然還有生命跡象,但魂沒了,剩下的軀殼雖然還帶口活氣兒,也僅僅只是一具等死的行屍走肉。
自古以來,中國少數民族眾多,各種風俗相互融合演化,到後來已經沒人能找出拿黃皮子當勾魂引的習俗,究竟是從什麼時候什麼地區流傳過來的了。
有可能這種風俗,跟一些有道行的老黃皮子能通人心、使迷魂法有關,有些黃皮子是非常特殊的。例如它們吃過一種特殊的黑鼠之後,體內的分泌物就會起變化,再放出來的臭屁如果熏到活人,那人就會失去心智,變得神智不清,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好像中了魔。迷信的愚民無知跡,更難以理解其中緣故,在口耳相傳的過程中,越傳越是神乎其神。
這些黃皮子和鬼衙門的傳說,到了宋代就逐漸少了,知道的人也越來越少,不過在民間傳說中還保留了不少相關的內容。傳說黃大仙有口銅箱,裡面就裝著黃皮子勾魂引的秘密,有許多黃皮子廟的壁畫和泥塑,都同這個民間傳說相吻合,但年代久遠,黃大仙的銅箱落到何處,已無從查起了。
直到日軍在大興安嶺餘脈的盡頭,也就是草原與大漠之間的百眼窟,發現了古鮮卑人的一個藏屍洞,裡面有數不清的死人,還有好多在當時根本無法解釋的奇怪現象。百眼窟有兩個山口,中間的丘陵中有陰河與「鬼門關」,所有的一切都符合鬼衙門的那個傳說,這通往冥府的人口是個被古人掩埋了千年的秘密。
前山口與草原相連,偶爾有可怕的「焚風」出現吞噬人畜,佛經中提到的「焚風」就是從阿鼻地獄裡吹出來的惡鬼之風;後山口則通向蒙古大漠,都是人跡難至的地方。百眼窟的藏屍洞裡泥土岩石中含有許多特殊物質,能保屍體歷久不腐,通過對這個藏屍洞的調查,才知道這裡深跡原來是大鮮卑巫者的墓穴。百眼窟被視為死者的歸宿,與傳說中鮮卑人的起源地嘎仙洞,並列為兩大聖地,常年享受供奉和祭祀,通過生者埋玉,死者埋石的方式以祭之。
後來隨著時間的消磨,藏屍洞的傳說和地點逐漸失傳,被「鬼衙門」一類的野聞所替代。藏屍洞中的大量石刻與壁畫,記載著巫者掌握著一口能控制死者亡靈的銅箱,巫者可以利用它從陰間招回死去的亡靈,進行一些巫卜活動,但裡面究竟有什麼樣的秘密,卻沒有找到相關的記載。
倭國人對這個傳說很感興趣,認為「焚風」與藏屍洞底那個通往陰間的入口有關係,是來自黃泉的死亡陰風,而那口銅箱很可能就是掌握它的關鍵,要對其進行某種秘密研究,便必須找到這口箱子,於是收買泥兒會的胡匪頭子,讓他們幫著在雲民間深尋找黃大仙的招魂箱。通算先生和羊二蛋這兩個漢奸見錢眼開,便開始著手尋訪,並逐漸有了眉目。
老羊皮得知後苦勸羊二蛋,挖墳掘墓也就罷了,現在又聽小鬼子的話,想去挖陰曹地府,那不是找死嗎?勸來勸去,兄弟兩人終於反目成仇了,羊二蛋覺得老羊皮總是從中作梗,留著他早晚是個禍患,便假意要聽兄長的話,發誓洗手不幹了,把老羊皮騙到一處斷崖上,從背後一腳把老羊皮踹了下去。
老羊皮卻也是命大之人,墜崖掛在松樹上竟然沒死,肋骨斷了好幾根,險些讓松枝開膛破肚,多虧被獵人所救撿回一條性命,足足養了半年的傷,方才痊癒。他還惦記著羊二蛋,非但不恨他,還埋怨自己沒能把他勸得迷途知返,又再次進山去找羊二蛋,才知道泥兒會終於在一個叫黃皮子墳的地方挖出了那口招魂箱,為此搭上了好幾條人命,連那通算先生也被黃大仙逼得上吊自殺了。而羊二蛋僥倖不死,竟然把箱子弄了出來,帶了幾個手下和聯絡他們的那個倭國商人,一行人奔赴草原深處的百眼窟了。
老羊皮尾隨其後,想把羊二蛋追回來,但一直跟到百眼窟跟前,被焚屍爐中燒死人的黑煙嚇住了,加上當時雲氣變幻,他竟以為那是草原牧民們所說的妖龍作祟。他對這套東西信得不能再信,猶豫徘徊著,最終也沒敢再接近百眼窟。其實就算他跟上去了,多半也會被倭國關東軍抓獲,不是做了活體試驗,就是被直接殺了滅口。他在百眼窟周圍轉了十幾天,就沒見裡面再有半個活人出來,他心裡明白這是出事了,百眼窟是什麼地方?那是通往陰間的鬼衙門啊,走進那條不歸路,再也別想回來。
老羊皮天生懦弱,鼓不起勇氣去百眼窟給羊二蛋收屍,他也不敢想像面對自己親兄弟的屍體會是什麼感覺,這些年就在草原上遊蕩,給牧民們幫工干零活為生。解放後由於生活貧困,在政府的幫助下做了牧民,整天沉默寡言,把一肚子往事埋在心裡,只是偶爾通過馬頭琴和秦腔宣洩自己心中的苦水。
我和胖子聽到這裡,明白了一多半,後來的事情我們差不多都跟著一起經歷了。老羊皮為了追趕牧牛,跟我們一起誤人百眼窟,受環境所迫,他對以前的事情實在是不敢說實話,所以吞吞吐吐的不肯明言。直到近在咫尺見到了羊二蛋的屍體,老羊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二十幾年積壓在心底的往事突然都爆發了出來,瘋子似的想打開招魂銅箱,把羊二蛋的魂從陰同帶回來,好好問問他,為什麼不聽親兄長苦口婆心的良言相勸,最後落得這種下場,可有半分後悔了嗎。
老羊皮斷斷續續地給我和胖子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胖子對他表現得十分同情:「天上掛滿星,月牙兒亮晶晶,生產隊裡開大會,憶苦把冤伸,不忘階級苦,要牢記血淚仇。您的過去雖然讓我們知青感到無比同情,但您兄弟羊二蛋甘心為鬼子賣命,屬於自絕於人民,路線問題沒有可調和的餘地,您得下定決心跟他劃清界限啊跡。」
我可不像胖子那麼容易被人唬住,始終注意聽老羊皮的講述,見他終於說完了,心中突然一動,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瞅冷子用皮帶把老羊皮雙手反捆了:「羊二蛋,事到如今,還不肯說實話嗎?」
第一卷 黃皮子墳 第四十三章 夢

我按住老羊皮的肩膀喝道:「你根本就不是老羊皮,你是羊二蛋。」此言一出,老羊皮和胖子都是大吃一驚。胖子聽得好生糊塗,不解地問:「這老頭是羊二蛋,那個死人又是誰?老羊皮呢?」
我假裝義憤填膺地說:「這個所謂的老羊皮肯定是階級敵人假冒的。你想想,既然當年老羊皮被羊二蛋謀害,從崖上墜落,掛在了松枝上,險些被開膛破肚,但他在湖邊吃多了黑魚,咱們幫他解開衣服順氣的時候,怎麼沒見他身上有舊時傷疤?還有你難道沒發現他在腰帶裡面,也繫了條辟邪的紅絛,這就是妄圖變天的證據啊!他肯定是鐵了心想當一輩子的胡匪了,那兩條老黃皮子,八成也是他養的,要不然怎麼會藏在他身上。」
我強詞奪理,胡亂找了幾條借口,不過這些借口唬住胖子已經足夠了。胖子一根筋,凡事只能從一個角度考慮,加上他脖子上被老羊皮咬掉了一塊肉,至今疼得不斷吸涼氣,不免有些耿耿於懷,所以對我舉出的幾個證據深信不疑,當下便怒道:「老胡,還是你火眼金睛啊,一眼就識破了反動黑幫的陰謀詭計。我也感覺不大對頭,肯定是你說的這麼回事,咱是不是立刻開展說理鬥爭大會,揪斗這老賊?」
實際上我當然知道老羊皮不可能是羊二蛋,不過眼下形勢所迫,卻不得不這麼誣陷他。我主要考慮到若干因素:其一我們苦苦支撐到現在,身上或輕或重都是帶傷,加上傷口反覆破裂,一個個頭暈眼花,腦袋裡像是有無數小蟲在爬動咬噬跡,眼前一陣陣發黑,實是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雲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昏倒過去。而且這地下設施路途錯綜,地形複雜,如果不休息一陣的話,再沒有力氣往回走了。
其二是因為老羊皮剛剛見到羊二蛋的屍體,險些要打開那口黃大仙的銅箱,想替羊二蛋招魂。他對那喪盡天良的羊二蛋情分很深,幾乎到了執迷不悟的地步,這種思想感情是輕易不會扭轉的,我們要是一個疏忽,或是堅持不住昏睡過去,天知道老羊皮又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所以為了眾人的安全起見,最好能暫時把老羊皮捆起來,等大伙安全返回之後,再向他賠禮道歉不遲。我可不會因為階級感情一時麻痺大意,搭上了胖子和丁思甜的性命,何況這種做法雖然有不妥之處,卻也不失為權宜之計。雖然對老羊皮有些不公,但實際上也是一種對他的保護,免得他做出傻事連累了大家。
不過我擔心丁思甜醒後埋怨我的舉動,必須給自己的行為找個合理的借口,不合理也要爭取合理,所以乾脆也不把我的真實意圖明示給胖子,欺騙了胖子樸素的階級感情。在我的煽風點火之下,胖子主張立刻召開「說理鬥爭大會」,揭發檢舉,徹底批判老羊皮的反動罪行。
我說且慢,此事宜緩不宜遲,由於多次發揮連續作戰的精神,現在實在是沒力氣開批鬥會了,咱們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休整,然後返回牧區,當著廣大群眾面前揭露他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