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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節


一行人提心吊膽,直接登上古島,走了幾步,腳步就開始變得沉重起來,他們知道這磁山有吸鐵之力,離得越近吸力越強,無奈只得把獵刀和水壺等金屬物品丟掉,這些東西剛離開手,只聽「噹」的一聲響,便被吸在地面上了,再想撿起來卻覺得重了數倍。
眾人見狀無不駭然,僅剩下衣服和武裝帶上的金屬扣子,以及步槍彈藥有少量金屬部件,尚可勉強承受,也是為了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險,只要還能走得動,就不敢將防身的東西全部丟棄。
一路順著山勢逶迤向前,始終不見任何動靜,這倒顯得十分反常,司馬灰等人不免疑心,磁山附近那些怪物為何全部消失了?
北緯30度這座大磁山,從古就被視為鎮著無數惡鬼的陰山,春秋時期更是將許多奴隸和俘虜扔到山中,還有沿北緯30度各地失蹤遇難的飛機和艦船,包括這些倖存者在內,困在這座陰山古島上的人,都被抹去記憶退化成了半人半魚的冷血生物,存活繁衍下來的為數不少,至今躲藏在山上洞穴和附近的水面下。考古隊在發現Z-615潛艇,以及進入鸚鵡螺化石洞窟的時候曾與這些東西有過激烈接觸,險些丟掉性命,此時有備而來,卻不見了它們的蹤跡。
羅大舌頭感到十分僥倖:「誰說要倒一輩子霉,看來人生裡偶爾也能出現點好事。」
司馬灰覺得這跟來自地心的震動有關,深水裡的大魚都浮上海面了,陰山附近的伏屍大概也被嚇跑了,可也沒準都在前邊等著,反正遇不上總比遇上了要好,如今是顧不上那麼多了,必須盡快穿越磁山,還要設法在山的另一端尋找可以渡海的載具,遠遠逃離大磁山。
高思揚卻認為生路渺茫,這次就算一行四人能夠安全穿越磁山,也仍置身漆黑無邊的大海上,隨著滾滾浮波不停航行,直到再次接近磁山,然後呢,為了避免被抹掉記憶變成行屍走肉,又要再次穿越磁山,這麼一圈接一圈地輪迴下去,到幾時才是盡頭?
司馬灰說:「沒想到這麼快就接近磁山了,甚至還沒來得及思索對策,想要從地殼下的大海裡逃出去,也該在沿途想辦法,而留在山裡卻只有死路一條,現在能做的僅是穿越這座大磁山爭取時間,所以千萬別猶豫。」
話是這麼說,其實司馬灰心裡也在嘀咕,腳下則是半步不停,地勢漸行漸高,走到山脊附近,就見面前是架飛機殘骸,機身損毀嚴重,又受地下潮氣所侵,外殼遍佈銹蝕,已分辨不出是什麼型號,但是看起來似乎是一架重型轟炸機,北緯30度饒經的區域,都是事故災難的多發區域,失蹤的飛機潛艇艦船和人員不計其數,原因大多和地底磁山有關。
司馬灰等人以為Z-615潛艇是個特例,此刻才發現被磁山吸住的物體不止一個。除了這架重型轟炸機,附近還有一些其他的機體殘骸,估計是從百慕大三角海域失蹤之後,被亂流捲進地底,落在了這座大磁山上。
羅大舌頭看得眼直,忽然感到一陣吸力,雙筒獵熊槍竟脫手而出,直飛向前面的山壁,這加拿大獵熊槍鋼鐵構件較多,磁山深處的吸力很強,所以最先被吸了過去,司馬灰的「瓦爾特P38」和高思揚的拉桿式步槍,同樣是握不住了,只得放手丟掉。
四個人就覺得衣服和背包上的扣子,都快要被一股無形之力扯脫了,不由得相顧失色,想不到地底大磁山居然有如此之力,此刻兩手空空,心裡更是發慌,當即分發了魚骨燈燭用於照明,加快腳步越過山脊。
這時高處的雲層中劃過一個火球,轟雷震天,聽起來彷彿就是炸響在耳邊,司馬灰等人的頭髮根子都豎了起來,無不為之駭然,全力以赴爬上山脊,那黑沉沉的磁山輪廓,正被閃電映得一片慘白,只見那地勢起伏,前方凸起著一道更高的山脊。
眾人並不知道這座磁山究竟有多大,眼見翻過一道山脊仍不見盡頭,無奈後退無路,只好硬著頭皮子繼續向前,據說當年楚幽王曾鑄九尊大金人固定此山,真想像不出那九尊金人有何等巨大,又是以什麼古法熔鑄而成?
四個人將身上攜帶的礦燈和電池,包括手錶指北針在內,能扔的全都扔了,就連背包上的金屬扣子也拆掉不要,這才能繼續行動。
一路氣喘吁吁地行至第二道山脊,就見前邊還有第三道山脊,高度比當中這道低了許多。等看清了地形,剛要接著往前走,高思揚忽然拽住司馬灰的衣服,驚恐地指向身後道:「不好了,那個怪物追上來了!」
司馬灰轉身回顧,只見起伏的山體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樹形黑影,伸展著無數根須般的觸手,渾身上下都是怪眼,週遭黑霧纏繞,模糊詭異的輪廓使人望而生畏,卻是那個本該落進地心裡的古老神祇,可它怎麼會出現在這座大磁山附近?
眾人看了這等情形,臉上皆盡失色,此時身上的槍支彈藥全被磁山吸去了,就算手裡還有步槍,也完全抵擋不了這個不死不滅的怪物,事到如今無法可想,更來不及尋思是怎麼回事,只能接著逃跑,於是撒開兩條腿,拚命奔上山脊。
山勢起伏,下行容易上行難,開始攀登第三道山脊的時候,速度被迫減慢,眾人邊逃邊合計。這個活了萬年不死的「熵」,就像一處通往「虛」的無底洞,它能夠不斷使壞死的軀體復原,那無底洞中的事物,除了古代拜蛇人遺留下來的化石空殼之外,有可能全是眾人意識之中的感受,不過既然能切實感受到「虛」,那又何嘗不是真實?
「熵」在陷入地心的一瞬間,自知將會墜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就把考古隊拖進了無底洞中,想讓這四個人變成「房間」,將它的一部分帶出地面,而「熵」的本體卻並沒有被熱海溶化,它是憑著能夠不斷再生復原的軀體,從重泉絕深處爬了出來,真不知怎樣才能將這怪物置於死地。不過它追著考古隊接近陰山之後,身上黑霧般的磁波,開始逐漸被山體吸收,所以才漸漸地露出模糊的面目,如果將它困在磁山中一段時間,也會變成無知無識的東西,但這至少也需要好幾天時間,然而在一個小時之內,它就會將考古隊的倖存者全部吞掉,然後離開地底大磁山,找個地方等待著爬出深淵的機會到來。
司馬灰腦中一連轉了好幾個念頭,卻沒有任何可行的辦法,從沒感到像現在這麼絕望,後悔當初就應該死在緬甸,如今也就不會發生這一可怕的結果了,無奈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恍惚間已跟其餘三人行至最後一道山脊,雷鳴電閃中看向身後,就見後面在霧中浮現出的巨樹,與這座漆黑的磁山輪廓幾乎渾為了一體,前方澤是洶湧翻滾的地下之海,唯見浮波茫茫,再也無路可逃。
第四部 幽潛重泉 第五卷 第九話 載入歷史的一擊
浮在北緯30度水體中的大磁山,分為前中後三道山脊。一行人攀上第三道山脊,下臨滾滾洪波,洶湧異常,這地下之海淵深莫測,如果有人掉落其中,任憑你水性精熟,也無異於滴血入深潭,眨眼間就會被茫茫浮波吞沒。
四人眼見走投無路,便手舉魚骨燈燭向附近照視,思量著要找到個漂浮之物,哪怕是截枯樹根也好,卻看附近的山體都道裂開的深壑,只得先進去躲避一時,於是相繼跳下去。
山體間的溝壑非常狹窄,兩側絕壁峭立,寬處也僅榮兩個人並肩通過,往裡走又有幾條洞穴相連,深處腥臭刺鼻。
羅大舌頭膽子大起來的時候,天底下沒有他不敢捅的婁子,可膽子小的時候又比兔子還小,此時手無寸鐵,又看這裡面黑咕隆咚的不知道有些什麼,膽氣自然不足,就問司馬灰接下來作何打算?
司馬灰說:「現在別指望能逃走了,到了這種彈盡糧絕的地步,落進北緯30度水體與困在磁山中,都不免一死,可『熵』追到此地,多半是因為考古隊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不把剩下的人員全部吃掉,它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咱們要盡量活下去,同時把這個怪物拖在磁山附近,讓山體將它的意識徹底消除。」
羅大舌頭明白這麼做也是同歸於盡之舉,考古隊和「熵」都會被磁山抹掉意識,卻總比死得沒有價值要好,當即點頭同意。
高思揚對司馬灰說:「你又在想當然了,你怎麼知道那怪物是為了吞掉考古隊,才爬上這座大磁山的?沒準它也是身不由己,被磁山吸過來的亦未可知?」
這時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勝香鄰,突然開口說:「司馬灰猜的沒錯,那個被古代拜蛇人視為異神的怪物,之前一直在石碑對面出於僵死狀態,當考古隊翻過石碑走進了無底洞,『熵』就有把握引著考古隊破壞石碑,可在破壞石碑的那一瞬間,它不得不將咱們幾個人從無底洞裡放出來,否則洞中發生的一切事件,都不會真正觸及洞外的拜蛇人石碑,它又擔心處於僵死狀態太久,復原後無法直接將考古隊一口吞掉,所以才說出了許多秘密,讓咱們的礦燈電池迅速消耗,那麼考古隊即使逃出了神廟,在沒有照明設備的情況下,也無法在地底逃出太遠。但後來發生的事情誰都預料不到,反倒是追上來的『熵』被引進沼澤,陷下硫酸湖,它只好將考古隊拖進無底洞裡,撞穿了熱海引發了強烈的地震,使化石空殼浮出北緯30度水體,以便有人變成『房間』,將它的一部分帶出地底,然而『熵』的本體也在地震中隨著熱泉浮至此處,它對這一切也是始料不及,此時過海爬上磁山,正是為了將考古隊的人員全部吞掉,因為咱們知道的事實在太多了,留下任何一個活口都是隱患。」
高思揚對勝香鄰說道:「你這不也是猜測,怎說得準?」
司馬灰卻感到一陣不可名狀的恐懼:「勝香鄰說的這番言語,可不像是憑空推測,她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莫非……」
司馬灰知道浮上北緯30度水體的化石空殼裡,一定有塊「死人肉」,誰吃了那塊肉,就會變成直接吃了古神的人,自身也將變成古神的一部分,從此這個人身上的肉被割掉了還能復原,旁人再吃他身上的肉,就等於間接吃了死人肉,變成受其控制的傀儡——「房間」,可除了直接吃掉神的人,其餘的「房間」都不具備復原能力,所以為了辨別身份,考古隊剩下的四名成員,都在自己手背上割了一刀,確認沒有任何人出現復原跡象,才把揪著的心鬆開,而後一連幾天在地下之海中持續航行,本已是命懸一線的勝香鄰,也逐漸恢復了幾分氣色,但整天都一言不發,不知想著什麼心事。
司馬灰不敢說自己沒發覺勝香鄰有些反常,只是心底下不願意相信她已經變成了吃過死人肉的「房間」,一時間思緒萬千,正要問個究竟,忽聽洞穴深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詭異響動,他手持魚骨燈燭向前照去。
那魚骨燈燭實際上就是用魚骨做成的火把,前面塗抹著魚膏和生物發光劑,那陰鬱的冷光能夠照及十步開外,在不見天日的地底洞窟中足可鑒人毛髮,此時照向洞穴內部,但見有個半人半魚的東西,從洞壁頂上倒爬而來,慘白的怪臉上吐著長舌,七竅內似有淤血,灰濛濛的眸子對光線十分敏感,但見了燭光並不避讓,反而加快速度,倏然間從四人頭頂躥過,動作迅疾無比,落地絕無聲息。
司馬灰感到一陣腥風從背後迫近,心知是陰山附近的古屍,這些傢伙可能感到「熵」的接近,全躲進了山中洞穴,但是遇到活人進來,還是忍不住嗜血的本性過來掠食,奈何槍支和獵刀都被磁山吸去了無法招架,只好拽住勝香鄰閃身避開。
那人魚般的伏屍一撲不中,轉頭張開怪嘴,露出滿口白森森的利齒,想要再次撲來,司馬灰不等它作出下一步行動,已將手中的魚骨燈燭猛遞過去,恰好戳在伏屍的臉上,疼得它怪叫一聲翻身滾倒。
這時周圍有不少伏屍爬來,黑暗的洞穴中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高思揚發現旁邊有個洞口,裡面漆黑沉寂沒有絲毫動靜,忙招呼司馬灰等人逃向其中。
司馬灰也是慌不擇路,進去時才看到,這洞口是座齊整厚重的石門,當即和其餘三人奮力將石門推攏,那石門也是陰山裡的磁巖所造,重達千斤,兩千多年未曾動過,底下就像生了根一般都快長死了。
眾人知道不關上石門命就沒了,各自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推動,只聽那巨門底部咯咯作響,終於被緩緩推動,可就這麼瞬息之間,已有一隻半人半魚的怪物從縫隙中爬了進來,還有兩個探著一半身子,被活活夾死在了閉合的石門當中,其餘都被擋在門外,而那躥進來的伏屍爬壁上行,躍到羅大舌頭面前,張開大口就咬。羅大舌頭背倚石門,兩腳蹬地正在向後用力,只好用雙手死死撐住對方分開的上下牙膛,他運起蠻力,就聽得「卡嚓」一聲,竟將那伏屍的血盆大口從中掰成兩半。
隨著羅大舌頭一聲斷喝,石門終於徹底合攏,眾人見石門後的洞穴也是四通八達,估計這磁山內部中空,那些形似人魚的屍怪,很可能會從別處繞過來,因此不敢停留,當即以魚骨燈燭照明,打算沿路往前,找個狹窄穩固的地方容身,誰知這洞窟越走越是寬闊,想來是走進山腹深處了。
這磁山亙古以來就存在於地殼之下,山上不僅有許多遇難飛機艦船的殘骸,楚幽王也曾在此祭鬼,所以山腹內有些遺跡,可山體多處開裂,積水下浸,古跡多已不可辨認。走在前邊的羅大舌頭,在一堆枯骨中,撿到一柄短劍,有常人半條手臂長短,劍身寬厚,黑漆漆毫無光澤,插在鯊魚皮套之中,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形態古樸凝重。
羅大舌頭本想用來防身,握在手裡才發覺是個木頭片子,所以才沒被磁山吸去,他罵聲不頂用,就想隨手扔掉。
司馬灰接過來看了看,發現這古劍非金非鐵,卻比木質沉重得多,劍柄刻有八個蟲跡古篆,試著在皮帶頭上一勒,「唰」地一下就削掉一截,想不到如此鋒銳,看形制當是楚國之物,就讓羅大舌頭先帶上防身,雖不比那加拿大雙筒獵熊槍好使,但也強似空捏著兩個拳頭。
沿路匆匆向前,司馬灰見洞中的伏屍還沒有圍上來,便想趁機問勝香鄰幾句話,不料走了幾步,前邊就已無路可走,原來洞底陷下一個大坑,裡面全是漆黑的淤泥,咕咚咕咚冒著氣泡,眾人只覺兩眼被嗆得流淚,想必是某處湖底的淤泥,剛好掉進山體裂開之處,淤積至今,泥層下一定有很多沼氣,遇到明火就會立刻引燃,急忙退後幾步,心想原來山腹中存在大量沼氣,所以洞裡的屍怪都不肯接近此地。
司馬灰正想取出防化呼吸器罩在臉上,忽見高處亮光一閃,下意識地抬頭看去,發現眾人置身之處,正處於第二道山脊底部,先前所見的那架飛機殘骸掉在山裂中間,半截機身陷進了山腹之內,又聽山頂有巨物移動之聲,估計是那樹形古神爬了過來,一個大膽的計劃立即在他腦中浮現出來,倘若能夠取得成功,這也許會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一擊。
四個人攜帶的槍支和獵刀已全被磁山吸去,這山腹裡各處都有屍怪,眾人一路上疲於奔命只能逃跑,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恐怕支撐不了多少時間,而那渾身是眼的巨大樹形怪物也爬上了磁山,只要眾人離開山腹就得被它吞掉,此時如果能將山洞深處的沼氣引燃,那架重型轟炸機上的炸彈說不定還能爆炸,雖不至於炸沉磁山,卻會造成山體開裂擴大,使「熵」陷進山腹,只要能困住它幾天就行了。
司馬灰並不知道能否成功,而且這麼做自己這幾個人也別想活命,但此刻也考慮不了太多,那個怪物追著考古隊來到磁山,可以說是命中注定,只是最後的結果如何,誰都無法預料。
這時高處的山裂中浮現出無數只怪眼,司馬灰見狀感到頭皮子一陣發麻,當下握著魚骨燈燭正想往洞底投去,不料剛一舉手就被勝香鄰攔住了。
司馬灰內心深處最不希望發生的事,就是勝香鄰變成吃過死人肉的「房間」,他尋思只要引爆了洞底的沼氣,考古隊玉石俱焚,誰都難逃活命,又何必追問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