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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節


這座「雙膽式軍炮庫」雖是鋼筋混凝土結構,但位置設計很不合理,巖脈交界處的天然張力不斷施壓,使它內部產生了很多崩裂,此時被五千多公斤的重炮一撞,破碎的牆體紛紛塌落,司馬灰兩耳嗡鳴,也能聽到頭頂鋼筋發出斷裂般的異常聲響,心道:「糟糕,再不撤離就得被活埋在山裡了。」
司馬灰這個念頭也就剛在腦中出現,忽聞亂剌剌一片響亮,那動靜非同小可,是整片牆體向下沉陷,急忙打手勢讓其餘四人躲進「66式加榴炮」旁的地縫裡避難,大量的鋼筋混凝土隨即傾砸下來,霎時間塵埃四起,把地裂堵了個嚴絲合縫。
從民兵虎子用土銃擊倒「老蛇」,引燃了土製炸藥,再到無意間拽開拉火索、66式加榴炮炸膛,「雙膽式軍炮庫」發生崩塌,只不過短短的一分多鐘,眾人卻已由生到死走了幾個來回,那濃密的煙塵中不能見物,也無法停下來喘氣,不得不摸索著兩側的巖壁繼續向下移動。
眾人發現「雙膽式軍炮庫」下面是個岩層間的大豁子,也就是山腹裡的一道深澗,越向下越是寬闊,其中淤積著泥土,生滿了潮濕深厚的蒼苔,形成了多重懸空的土台,把兩側的洞穴都掩蓋住了,司馬灰聽到不遠處有些響動,將礦燈光束照過去的時候,恰好看到「老蛇」正要拖著生死不明的虎子要爬進一個洞口,距離眾人還不到十幾米遠。
高思揚救人心切,端起土銃朝往上空放了一槍,「老蛇」似乎沒料到司馬灰等人這麼快就跟了過來,聽得槍響也是心慌,急忙往旁一躲,不料踩塌了巖縫間的土殼,連同民兵虎子一同墜向了山腹深處。
眾人心頭也都跟著一沉,往下俯視山腹裡的裂縫,淵澗之中冷風淒然,黑茫茫的幽深莫測,這大神農架主峰海拔兩千多米,如果山體內的縫隙直通到底,那就是銅皮鐵骨掉下去也得摔成一堆爛泥了,塔寧夫探險隊當年選擇從這裡出發,此處很可能通著原始森林下面的地底洞穴。
高思揚心急如焚,當時就想覓路下去,但四周黑得好像抹了鍋底灰,連東西南北都辨認不出。
司馬灰見地勢險要,忙攔住高思揚說:「我可不是給你潑冷水,你覺得從這摔下去還能活嗎?」
羅大舌頭也道:「我看就是不摔下去,那人也沒救了……」
勝香鄰說:「總不能視而不見,得想法子下去仔細搜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說完又向高思揚和「二學生」詢問情況,如今上面的洞口已被徹底填死了,林場子幾時才能派人來實施救援嗎?
高思揚和「二學生」兩個人冷靜下來想想,眼下還要面對一個極其殘酷卻又不能迴避的事實,深山裡的無線電聯絡至今未能恢復,等林場子發現通訊組失蹤,再派人過來察看,那一來一回至少需要五天時間,就算能動員部隊前來救援,等挖到這地方起碼也需要一兩個月,這還是盡量往好處想,文革時期各個行政部門名存實亡,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認為通訊組在山裡遇難了,而不會採取任何措施,留在這等待救援和死亡沒什麼區別,自己找辦法脫困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
勝香鄰不想看通訊組的兩個倖存者在此送命,便詢問司馬灰是否能帶這兩個人一同行動?
司馬灰尋思高思揚是軍醫學院的學員,擔任衛生員綽綽有餘,她本身也是膽大心細,行事果決,值得信任;別看那個「二學生」體格單薄,卻懂得無線電通訊技術,啃得書本多了,紙上談兵的理論也非常豐富,說准什麼時候還用得著他。帶上這兩個成員倒也不算累贅,只是自己這三人攜帶的食物和裝備不多,僅能維持最低限度的生存所需,可以說是利弊均衡,於是司馬灰直接告訴高思揚:你和二學生除了留下來等候「救援」,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跟著考古隊一起走,但我們除了會設法搜尋「老蛇」和民兵虎子的屍體,還有一個更為的重要任務——要設法穿過山腹,深入陰峪海原始森林下的地底世界,不過具體情況不便透露,生還的希望也很渺茫,所以咱得把話說在頭裡,選擇走這條路你們就必須把「恐懼、疑慮」這些東西,統統拋在腦後,凡事聽我指揮,盡量別給我添麻煩,我這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麻煩。
高思揚十分清楚現在的處境,救援是指望不上了,民兵虎子也是有死無生了,可那個「老蛇」卻很難用生死兩字揣摩,只憑自己和「二學生」未必對付得了,與其活活困死在山腹中,倒不如冒險跟著考古隊一同行動,還可順便搜捕「老蛇」,當即點頭應允,但她不滿司馬灰言語冷酷,顯得不近人情:「還不知道誰拖累誰。」
「二學生」更是個蔫大膽,早就對自己的前途不抱希望了,又覺得這事可比在林場子裡幹活刺激多了,何況組長都已作出決定,他還能有什麼意見?
眾人說話的時候,羅大舌頭已爬進被那個「老蛇」扒開的洞穴探察,不久便爬回來報告情況:「沒想到除了塔寧夫探險隊的十幾具枯骨,還有一件大貨!」
第三卷 潘多拉的盒子 第三話 潘多拉的盒子
司馬灰心想:「塔寧夫探險隊」剛集結到出發地點就遇害了,哪來的什麼大貨?但「老蛇」想找的地圖,應該還在某具屍骨身上,就跟著進去看個究竟。
那洞窟裡面很是狹窄,縫隙中棲息著很多巖鼠,受到驚動便四處亂竄,地上橫道豎臥著十幾具枯骨,頭上都戴著類似於「PithHelmet」的軟木涼盔。
司馬灰知道民國年間來自英美沙俄等地的冒險家,經常打著地理考察的名義,到處搜掠古物或是捕捉珍禽異獸,運氣不好客死異鄉的也大有人在。神農架原始森林中蘊藏著大量罕見的野生動植物,如果能逮到活生生的「野人、驢頭狼、雞冠蛇、棺材獸」,回歸本國之後,名聲財富之類的東西自然唾手可得,哪怕是死了製成標本賣給博物館,也足夠發上一筆橫財。塔寧夫這夥人大概就是幹這行的,沒想到被做嚮導的土賊所害,不明不白地屈死在了山腹之中。
羅大舌頭從枯骨旁拖出一個沉重的帆布口袋,原來這就是他剛才所說的「大貨」。
司馬灰看那帆布口袋的形狀和份量,就明白裡面裝著槍械,打開來一看,果然都是油布包裹的槍支,還有幾個大鐵盒子裡裝滿了子彈,倆人急於看清都是些什麼洋貨,迫不及待地揭開捆紮防潮的繩子,就見其中有幾條槍形狀非常奇怪,槍托像是普通步槍或獵槍,但槍身卻短了三分之一,扳機下部還有個剪刀形的手柄套環。司馬灰畢竟在被稱為「萬國牌武器陳列館」的緬甸混了多年,識得這是裝填12號口徑彈藥的「溫徹斯特1887型槓桿式連發槍」,這種槍的生產年代較遠,但便於攜帶,構造簡單易於分解,足以適應各種惡劣環境,它利用槓桿原理退彈上彈,能裝填六發12號口徑獵槍霰彈,射速和殺傷力頗為理想。袋子裡還有一支打熊用的「大口徑雙筒後膛獵槍」,使用8號彈藥,是加拿大生產的重型獵槍,另有一柄德國造「瓦爾特P38手槍」。
司馬灰暗覺僥倖,這也算是天公有眼,要是被「老蛇」搶先一步找到塔寧夫的屍骨,自己這夥人現在全是槍下亡魂了。他先撿了兩頂軟木盔,讓高思揚和二學生戴在腦袋上,又告訴眾人要各自帶上槍支彈藥防身。其實「塔寧夫探險隊」就是伙強盜,和山裡的土賊沒什麼區別,這洋落兒不撿白不撿,咱跟他們沒必要客氣。
羅大舌頭早已挑了「後膛獵熊槍」,又將「P38手槍」挎在身邊備用,司馬灰和高思揚、勝香鄰三人則選取了輕便的「1887型槓桿式連發獵槍」。二學生也想跟著拿支「槓桿式連發槍」,司馬灰看他是個高度近視,握槍的架勢也是個生手,搞不好再把自己人給去了,就吩咐他仍舊用那條從林場子裡帶來的土銃:「能給你自己壯膽就足夠了,咱是有多大鍋下多少米,千萬別有多餘的想法。」
「塔寧夫探險隊」的枯骨旁還有若干背囊,裡面大多數東西都已不能使用,司馬灰逐個翻了一遍,讓高思揚看看有沒有能用的急救品,都裝在她的軍用挎包裡帶走。司馬灰又找出幾捆火把,那是些事先削好的木棍,粗細長短相近,頂端纏著混有固體魚脂油膏的布條,外邊纏著膠皮套筒,使用的時候摘下套筒就可以點燃,燃燒時間很長,也不用擔心揮發受潮,這東西在洞穴裡不僅能夠照明,更可用於防身,就撿了個破背囊裝進去,還多塞了兩大盒子彈藥,都讓「二學生」背在身上。
勝香鄰見高思揚身邊只有一支手電筒,也沒有備用的電池,便給了她一盞「電石燈」用來照明。
高思揚謝過接在手裡,急著問司馬灰:「現在有了槍支和火把,是不是該下到山腹深處搜捕老蛇了?」
司馬灰說:「且慢,那土賊要真是個成了氣候的屍怪,槓桿式連發槍也未必對付得了它。」
高思揚道:「你究竟是不是在考古隊工作?怎麼滿腦子迷信思想,這世上哪會有能說人言的殭屍?」
司馬灰說:「我剛想起來舊時挖墳摳寶的土賊們有種絕技,叫做『殭屍功』。練就了之後是半人半屍,可以不呼不吸蟄伏在地下許多天,被活埋了還能自行挖洞爬出來,卻只能晝伏夜出,據說早已失傳了上百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尋思那『老蛇』身懷妖術,常年在深山老林裡採藥哨鹿,沒少吃過野鹿銜來的靈芝肉芝,說不定就會這路邪法。而且此人生性孤僻,手段極為凶殘,被土銃轟擊後渾然不覺,更是不合常理。如果他掉在深澗下都沒把他摔死,就肯定找地方躲了起來。這山豁子裡深不見底,咱們總共只有五個人,根本沒機會找到他的蹤跡。何況拉網式的分散搜索過於冒險,若是在落單的情況下碰上『點子』,只怕誰也討不到半分便宜。不過主動權還在咱們手裡,這個『老蛇』打算找到探險隊留下的地圖,到地底下摳件大貨潛逃境外,否則唯有死路一條。只要咱們先把『地圖』拿到手,就等於斷了他的生路,不愁那土賊不自投羅網。」
眾人均覺司馬灰所言在理,「老蛇」身上那股子酷似福爾馬林的味道,正是其最大的弱點,除非埋在土裡,否則根本遮掩不住。倘若對方主動接近,便很容易暴露目標。到時候亂槍齊發,即使真是銅皮鐵骨也能給他射成一副篩子。當下就在洞穴裡逐個翻檢那一具具枯骨,終於找出一個兩隻煙盒大小的羊皮本子,歷年既久,紙張都已泛黃,其中繪滿了各種生物植物的圖形,還有一些山脈森林的標記。
司馬灰等人仔細翻看記事本,他們不懂那一串串英文註釋,但看圖猜意,也能明白一多半。記事本裡的素描,多是探險隊在深山裡發現的各種野獸和植物。末頁是副簡易地圖,還夾著幾張模糊不清的黑白照片,好像是拍攝了某些古墓裡的壁畫。
照片裡的壁畫,應就是這幅地圖的主要依據。地圖起始於一座山峰,路線穿過山腹下幽深曲折的地谷,每隔一段就標有一個黑點。盡頭是地脈交匯形成的盆地,那地方大概就是塔寧夫想去尋找的「地底洞穴」。地形和山海圖上的記載如出一轍,只是抹去了濃重的神異色彩,加入由外圍勘測獲得的坐標,使地圖更具實用性。
不過當中還有個很難理解的標記,是一個繪有大骷髏的盒子。雖只是簡單勾勒,卻顯得鬼氣森然,令觀者有種不祥之感。
高思揚問司馬灰:「地圖中的這個標誌是什麼意思?」
司馬灰沒有頭緒,亂猜說:「八成是裝著古屍的棺槨。」
勝香鄰搖頭道:「不像是棺槨。西方人習慣用這種符號代指『黑盒子』,也就是『潘多拉的盒子』。它預示著一旦揭開秘密,就會出現災禍和死亡。」
司馬灰覺得「潘多拉的盒子」這種假設應該沒錯,綜合記事本裡各種線索來看,也許「塔寧夫探險隊」發現了古楚國遺留下來的壁畫,拍成照片後經過分析考證,繪製成了這份地圖,並想以此做為依據,去尋找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境。民間傳說那地方是鎖鬼的陰山,也有楚幽王時期埋下的重寶,至少兩千年沒人進去過了。
塔寧夫探險隊自持裝備精良,但也感到此行吉凶難料,難免會心生畏懼,在地圖中標注了「潘多拉的盒子」,可能正是他們對未知危險的一種評估。
司馬灰原想翻過燕子埡到陰峪海,再設法由隧洞進入地下,探尋山海圖上記載的「天匭」。可途中出現了很多意外,最後被悶在了山豁子裡,不得不臨時調整計劃,改為依照「塔寧夫探險隊」留下的地圖行進,也許天匭就在「潘多拉的盒子」中。
司馬灰將羊皮記事本和照片裝進防水袋,與從「羅布泊望遠鏡」裡帶回的筆記放在一起。他推測塔寧夫能夠得到地圖,並組織探險隊來到神農架,並不是一個孤立事件,肯定還有不少跟這夥人一樣的亡命徒,只不過始終沒人成功。或許那「潘多拉的盒子」裡真有詛咒存在,途中的凶險可想而知,只怕又是一趟「簽字活兒」。
眾人眼見再無所獲,就經岩層間的裂隙攀援下行,那幽壑裡谷深壁陡,雲霧壓著雲霧,忽而狹窄忽而寬闊,黑洞洞濕漉漉的不知深淺,連下腳處都不好找。山腹底部是條往西北延伸的地谷,司馬灰到此已是一晝夜未曾合眼,在附近搜尋找了半天,也不見「老蛇」和民兵的屍體究竟墜落到什麼地方去了。只得先讓大伙找個穩妥的所在宿營,但沒人睡的安穩。隨後再利用指北針和地圖辨別方位而行,又走了整整一天,最終在地谷邊緣的巖壁間,找到了一條狹窄的三角形縫隙,裡面都已經被蒼苔和泥土堵塞了,地面有倒塌斷裂的石柱,如果沒有地圖上標出的記號,在一片漆黑的山腹裡,誰也不會注意到這裡有條通道。
羅大舌頭扒開蒼苔在前開路,五個人一個接一個地穿過深達數百米的裂縫,地勢越行越低,隨後又逐漸開闊起來。復向前行,空氣裡潮氣更加濃重。地上腐壞枯萎的落葉深的可以埋過小腿,齊腰粗的朽木一踏上去就會完全碎裂。周圍密密匝匝,儘是十幾二十米粗的大樹,它們挺拔如箭,與深山老林裡的任何樹木都不相同,若以直徑來估計,少說也有近百米高。外貌很像西方的聖誕樹,樹葉呈現大而寬闊的長矛形,樹身上皆遍佈苔痕,十米以下絕少旁枝側葉,常有枯籐繞樹而上。也有些倒伏的大樹,加上虯結於地的樹根,橫恆猶如山丘。有的依然枝繁葉茂,有的已經死了,上面長滿了菌類和濕苔,使地表形成了又深又厚的腐殖層,踩在上面像海綿一樣,不時散發出幽藍色的微光。
高思揚又驚又奇:「山腹深處哪來這麼粗的古樹?」
「二學生」也看得瞪目癡呆,他在林場裡整天伐木,砍過不少生長了成百上千年的參天樹,可跟這株古樹相比,卻是不值一提了。這才是真正的神農古杉,材積大的無法象,人在它的面前猶如蟲蟻般渺小,在礦燈照明範圍裡的所觀所見,無非一隅而已。
勝香鄰用獵刀剝落一片樹皮察看,推測說:「大神農架在幾億年前還處在海底,後來板塊抬升才形成了高山,所以地下蘊藏著豐富的古生物化石。看這情形應該是密佈森林的島嶼發生過沉降,那時候氣候溫暖,地貌和植物與現在完全不同。這些早該滅絕的遠古樹木密度很大,雖然埋在地下上億年,早已停止生長,軀幹裡卻仍有養分存留,因此不朽不枯,能像殭屍一樣保持著原貌。」
司馬灰第一次聽說古樹還能以「殭屍」狀態存在,正想走上前去看個究竟,卻聽旁邊的羅大舌頭突然叫道:「娘爺,什麼鳥東西在此?」
第三卷 潘多拉的盒子 第四話 史前孑遺
這片史前森林,地底遺存了億年之久,那時的生物和植物多數由於體型過大而滅絕,因此所有的一切都像被顯微鏡放大了幾十上百倍。
「二學生」初來此地,兩隻眼睛都不夠用了,不免既是亢奮又是緊張,他冷不丁聽羅大舌頭來了這麼一嗓子,還以為是有危險情況發生,當即端起土銃轉身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