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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嗯……」中塚縮了縮雙下巴,「女人真是可怕!現場離家根本沒有幾步路,卻還化了妝才來。不過,她看到丈夫屍體時哭的那個樣子真是有意思。」
「哭法和化妝一樣,太誇張了,是嗎?」
「我可沒這麼說。」中塚壞笑了一下,立刻恢復正經,「應該差不多問完那女人了,屜垣,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送她回家嗎?」
「好。」屜垣低頭行禮,轉身走向門口。
來到大樓外,看熱鬧的人少多了。但開始出現記者的身影,電視台的人好像也來了。
屜垣望向停在大樓前的警車,桐原彌生子就在從面前數第二輛警車的後座。她身旁坐著小林刑警,前座是古賀。屜垣走過去敲了敲後座的玻璃窗,小林打開車門出來。
「情況怎樣?」屜垣問。
「大致問過了,剛問完。不過說實在的,情緒還是有點不太穩定。」小林以手掩口低聲說。
「她確認過隨身物品了嗎?」
「確認過了。果然,錢包不見了,還有打火機。」
「打火機?」
「聽說是高級貨登喜路。」
「哦。那,她先生什麼時候失去聯繫的?」
「她說昨天兩三點出的門,去哪裡不知道。到今天早上還沒回來,她很擔心。本想再不回來就要報警,結果就接到發現屍體的通知。」
「她丈夫是被人叫出去的嗎?」
「她說不知道,她不記得他出門前有沒有接到電話。」
「她丈夫出門時情況怎樣?」
「說是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屜垣用食指撓撓臉頰,問到的話裡完全沒有線索。
「照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誰可能行兇了。」
「是啊。」小林皺著眉點頭。
「她知道這棟大樓嗎?有沒有什麼線索,問過了嗎?」
「問過了。她以前就知道這棟大樓,但對具體情況一無所知,今天才第一次踏進去,也從來沒聽她丈夫提過這棟大樓。」
屜垣不由得苦笑。「從頭到尾都是否定句啊。」
「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屜垣拍了拍小兄弟的胸口,「我來送她,讓古賀開車,可以嗎?」
「好的,請。」
屜垣坐上車,吩咐古賀駛向桐原家。
「稍微繞一下再去,媒體那些人還沒察覺被害人的家就在附近。」
「是。」古賀回答。
屜垣轉身朝向一旁的彌生子,正式自我介紹。彌生子只是微微點頭,看來並不想費力去記警察的姓名。
「府上現在有人在嗎?」
「有,有人在看店,我兒子也從學校回來了。」她頭也不抬地回答。
「你有兒子,幾歲了?」
「讀小學五年級。」
這麼說就是十至十一歲了。屜垣在心裡計算,再次看了看彌生子。雖然她以化妝來掩飾,但是皮膚狀況不太好,細紋也頗明顯,就算有這麼大的孩子也不足為奇。
「聽說你先生昨天什麼都沒交代就出門了,這種情況常有嗎?」
「有時候,都是直接去喝酒。昨天我也以為是那樣,沒怎麼放在心上。」
「會到天亮才回家?」
「很少。」
「這種情況下他不會打電話回家嗎?」
「他很少打。我要他晚歸的時候必須打電話,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他總是嘴上答應,但從來不打,我也習慣了。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彌生子伸手摀住嘴巴。
屜垣一行人坐的車隨處繞了一陣後,停在標示了「大江三丁目」的電線桿旁。獨棟住宅沿著狹窄的道路兩旁林立。
「那邊。」古賀隔著擋風玻璃指著前方。約二十米遠處,出現了桐原當鋪的招牌。媒體似乎還未獲悉被害人的身份,店門口不見人影。
「我送桐原太太回家,你先回去。」屜垣吩咐古賀。
當鋪的鐵門拉下了一半,高度大約在屜垣面部。屜垣跟在彌生子身後鑽進門去。鐵門之後是商品陳列櫃和入口。入口大門裝了毛玻璃,用金色的書法字體寫著店名。
彌生子打開門進去,屜垣跟在後面。
「啊,回來了。」待在櫃檯的男子出聲招呼。此人約四十歲,身形細瘦,下巴很尖,烏黑的頭髮梳成毫釐不差的三七分。
彌生子歎了口氣,在一把應該是待客用的椅子上坐下來。
「怎麼樣?」男子問,視線在她和屜垣之間來回移動。
彌生子把手放在臉上,說:「是他。」
「怎麼會……」男子一臉沉鬱,眉心出現一道深色的線條,「果然是……他?」
她輕輕點頭:「嗯。」
「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男子遮住嘴,視線下垂,像是在整理思緒,不斷眨眼。
「我是大阪府警察屜垣。這件事真的很令人遺憾。」屜垣出示證件,自我介紹,「你是這裡的……」
「我姓松浦,在這裡工作。」男子打開抽屜,取出名片。
屜垣點頭致意,接過名片。這時,他看到男子右手小指戴著一隻白金戒指。一個大男人,這麼愛漂亮,屜垣想。男子叫松浦勇,頭銜是「桐原當鋪店長」。
「你在這裡待很久了嗎?」屜垣問。
「嗯,已經是第五年了。」
屜垣想,五年不算長。以前在哪裡工作?是在什麼因緣之下來這裡工作的?屜垣很想問這些問題,但決定先忍下來,因為還會再來這裡好幾次。
「聽說桐原先生是昨天白天出門的。」
「是的,我記得應該是兩點半左右。」
「他沒有提起要去辦什麼事?」
「沒有。我們老闆有些獨斷,很少跟我討論工作的事。」
「他出門時,有沒有跟平常不同的地方?例如服裝的感覺不太一樣,或者帶著沒見過的東西之類的。」
「這個嘛,我沒有注意。」松浦歪著頭,左手搔了搔後腦勺,「不過,好像很在意時間。」
「哦,在意時間。」
「他好像看了好幾次手錶。不過,可能是我多心了。」
屜垣若無其事地環視店內。松浦背後有一扇緊閉的和式拉門,後面多半是客廳,櫃檯左邊有個脫鞋處,從那邊上去是住房。上去之後左邊有一道門,若說那是置物間,位置很奇特。
「昨天店裡營業到幾點?」
「這個,」松浦看著牆上的圓形時鐘,「平常六點打烊,不過,昨天拖拖拉拉的,一直開到快七點。」
「看店的只有松浦先生一人嗎?」
「是的,老闆不在的時候大多是這樣。」
「打烊之後呢?」
「我就回家了。」
「府上在哪裡?」
「寺田町。」
「寺田叮?開車上班嗎?」
「不是,我搭電車。」
如果搭電車,包括換車時間,到寺田町差不多要三十分鐘。如果七點多離開,最晚八點也應該到家了。
「松浦先生,你家裡有些什麼人?」
「沒有。我六年前離婚,現在一個人住公寓。」
「這麼說,昨晚你回去之後,也都是一個人了?」
「是啊。」
換句話說,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了,屜垣在內心確認。不過,他不動聲色。
「桐原太太,你平常都不出來看店嗎?」屜垣問坐在椅子上、手按額頭的彌生子。
「因為店裡的事我都不懂。」她虛弱地回答。
「昨天你出門了嗎?」
「沒有,我一整天都在家。」
「一步都沒有出門?也沒有去買東西?」
「嗯。」她點頭,然後一臉疲憊地站起來,「請問,我可以去休息了嗎?我累得連坐著都不舒服。」
「當然,不好意思。你請休息吧。」
彌生子腳步踉蹌地脫了鞋,伸手扶著左側拉門的把手打開門,裡面是樓梯。原來如此,屜垣這才明白那扇門的用處。
待她上樓的腳步聲從關上的門扉後逐漸遠去後,屜垣繼續問松浦:「松原先生沒回家的事,你是今天早上聽說的?」
「是的。我和老闆娘都覺得很奇怪,也很擔心。結果就接到警察的電話……」
「想必很吃驚。」
「當然!」松浦說,「怎麼會呢?我還是不敢相信,老闆竟然會……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那麼,你完全沒有頭緒?」
「哪來的頭緒呢?」
「可是,你們是做這一行的,上門的客人也有千百種。有沒有客人為了錢和老闆發生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