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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節

袁奇風滿身是傷,雷鳴趕緊問他要不要緊,但他無所謂地說沒事。葉小清冷靜下來後,也看得心驚肉跳,袁奇風就像從戰場上回來一樣,怎麼可能沒事。可是,袁奇風沒心思理會傷逝,他環視了這個半成品的地下空間,心想會不會是李家當年頂著自建排水道的假像,偷偷挖了這個地下空間。
「快說,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想要引爆炸彈!」雷鳴的職業習慣改不掉,審問鬼就像審問犯人似的。
「去——死——」繃帶鬼幽怨道。
忽然,一陣女人般的鬼聲從角落裡冒出來:「我來說。」
「小花?」葉小清驚叫。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小花很意外。
「是邢老太太告訴我們的……就是邢雪!」葉小清激動道。
「她……現在還活著?」小花也激動起來。
這時,雷鳴走過去查看那三個小孩,可卻嚇了一跳。袁奇風想問怎麼了,但雷鳴卻答這事以後再談,現在他先把這三個小孩帶出去。袁奇風要聽小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於是和葉小清留下來,也好把地下的事情處理妥當。當雷鳴神情緊張地帶著三個小孩離開後,小花就像錄音機一樣,把當年的事情一一說明。
在民國時,小花和邢雪在同一個戲班裡唱戲,但戲班子的頭兒卻非常痛恨洋人。說到底,那是因為在八國聯軍殺入北京時,戲班子的前輩幾乎全部死在那群洋人槍下。後來戲班子遷到天津,雖然依舊以表演為生,但暗地裡一直和洋人作對。小花深得戲班子的信任,很早就被派去和《庸報》的負責人套近乎,平日裡都故意透露一點「娛樂新聞」給他們。
小花在言語間故意做作,像是對當時的舊政府不滿,而且大誇洋人怎麼怎麼好。那時候,《庸報》被日本人控制了,變成了漢奸報紙。小花幾經努力,這才被《庸報》負責人信任,將近過了一年才得知一項秘密的任務。原來,天津有一些商人不肯向日本人低頭哈腰,他們就制訂了一個「地藏」計劃,要將那些同時炸死。
李氏富商圓滑世故,對日本人惟命是從,所以「地藏」計劃由他來執行。正好李氏富商他負責修建下水道,以及替那群商人修整家裡的房子,於是他就故意將炸藥包埋在了那片區域的各個角落裡。有的炸藥包放在地下臨時挖的空間裡,有的炸藥包封砌在水泥裡,總之每一個角落裡都有炸藥包。
「地藏」計劃制訂後,小花就通過《庸報》的負責人,偷聽到了李家人暗中做的勾當。為了接近李家人,小花先是勾引了李家大房太太,這一招很快就成功了。為了隱藏小花的身份,不讓他被注意到,所以戲班子才安排邢雪也去勾引李氏富商。果然,社會上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邢雪和李氏富商的交往上,沒人發現小花和李家大房太太的那些醜事。
炸藥還未全部埋好,不料在一天晚上就發生了意外,並直接導致了小花的死亡和「地藏」計劃的中止。
在與李太太接觸的過程中,小花的良心倍受煎熬,他不願意欺騙一個女人的感情,甚至真的愛上了李太太。小花想要從「地藏」計劃裡脫身,可這時《庸報》的負責人在實驗炸藥時,渾身都被炸傷了,他知道小花要退出就怒火沖天。《庸報》的負責人叫張斐,在一次試爆中,不慎被炸得全身燒傷。有一晚,張斐知道小花要退出,他就約小花在李家的下水道見面。
約在下水道並不奇怪,因為下水道那時並未完工,還沒有全部啟用,而且也容易隱藏行蹤。張斐心狠手辣,被炸傷後就把憤怒轉移到小花身上,以此發洩心裡的怨氣。張斐表面約見小花,說當面講清楚,然後再允許小花與李太太私奔。誰知道,張斐竟聯絡了李氏富商,把小花和李太太的姦情捅破了。
那一晚,李氏富商拿著水果刀到下水道,想要殺死小花。小花蠻以為張斐會幫忙,當看見李氏富商現身後,他才明白被張斐出賣了。在扭打的過程中,李氏富商失手捅死幸災樂禍的張斐,然後又殺死了小花。李氏富商嚇壞了,可又立刻冷靜地想,張斐是他從醫院裡偷偷接出來的,根本沒人知道張斐去哪了。小花為了私奔,也是悄悄地來到這裡。只要李氏富商不說出去,沒人會知道他殺了日本人的親信,就讓那群日本人為「地藏」計劃乾著急去吧。
不過,那一晚邢雪卻跟蹤下來,目睹了兇殺的經過。因此,邢雪就被軟禁了,而小花也變成了孤鬼。小花過了一段時間,變成鬼後就經常在夜裡唱戲,希望能讓李太太跟他一起死。同時,暴戾的張斐也開始報復,先殺了家畜和李家的僕人,以此嚇得李氏富商坐立難安。李家富商猶豫了一段時間,終於想開了,不再去管「地藏」計劃,捲起包袱搬到了別處。並把最後一點炸藥封在蓄水池底部。日本人以為張斐被別的勢力殺害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地藏」計劃就跟著石沉大海了。
因為以前的下水道系統沒有如今發達,所以張斐也不能跑太遠,只能在小洋樓那裡出沒。李家富商搬到香港前,認識有一個姓孫的香頭很厲害,索性就把小洋樓送給孫香頭。鑒於以前在那裡殺了人,李氏富商沒有明說樓裡有問題,直到張斐又冒出來殺人,孫香頭才意識到不對勁。
為了找出小洋樓裡隱藏的髒東西,孫香頭查了很多條線索,終於發現《庸報》的負責人可能死於李富商之手。張斐雖是小人,但對《庸報》有特殊的感情,因為那是他一手辦起來的。孫香頭用報紙引出張斐,用李氏富商的凶器對付他,不料張斐暴戾成性,要收服他太難了。再加上那把凶器先殺了張斐,後來又殺了小花,威懾的力量被小花的血洗掉了一大半。
小花變成了鬼,但還有人性,在孫香頭處於下風時就現身幫忙,將張斐封在了蓄水池底下。孫香頭因體力消耗過剩,很快也死了,這事也就暫告一段落。可事事無常,幾十年後陳佬肥把凶器拔起,尚未消失的張斐又被放了出來。
第二十四章 最可怕的是人心
聽到這裡,葉小清就疑惑地問:「如果是我房東把……它放出來,那三年前是誰殺了一個小男孩?」
「是我。」小花承認道,「那小孩忽然跑進來,然後想要拔起那把凶器,於是我就……沒辦法,如果張斐被放出來,我對付不了他的。」
葉小清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但那小孩死得太冤了。不想讓小孩拔起凶器,跳出來嚇跑他不就得了,這也許也和小花做鬼做太久有關,思維已經與常人不一樣了。可葉小清還是覺得奇怪,那小孩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麼雷鳴那群民警沒查出他的身份,如同現在死掉的那名黃衣小男孩。
「那個小男孩是夜裡跑進來的,我能現身阻止他,可你房東是在白天把凶器……」小花說到這兒,話鋒一轉,向袁奇風求道:「把張斐除掉吧,只有他不在了,我才能放心地再去做人。」
袁奇風對髒東西向來不會手軟,不等小花說完,他就揮了揮手。張斐知道大限已到,罵了幾句話出口惡氣,隨後香火就馬上將他的鬼體燒得一乾二淨。小花看到張斐消失了,紙片般的妝容露出了微笑,連連感謝袁奇風。末了,小花還很抱歉地說他未能出手救孫老,全因害怕張斐,也抱歉嚇壞了葉小清。至於胎死腹中的「地藏」計劃,大部分炸藥都未來得及埋好,除了這一處炸藥還完好無損,其他處的炸藥都已經不在了。
「張斐是鬼,沒有辦法點火,所以才想引你到這兒,放出香火把炸藥引爆,完成『地藏』計劃。」小花對袁奇風說。
葉小清不在害怕,壯起膽子問:「那王梅是不是你殺的?她變成鬼後,一直糾纏我,怪我害死了她……你知道她為什麼那麼說嗎?」
「剩下的問題……帶那些小孩離開的人會解答你的。」小花神秘道。
「雷鳴?」葉小清疑惑地問。
「應該是吧。」小花說完,又提醒道,「不過……你們要小心。也許你們是人,沒有感覺到,但我這幾天幾次感覺到地面很強的同類出現,連張斐都在地下發抖,不敢現身。好了,事情都交代了,我現在要去往生了,謝謝那天你沒有下殺手,不然我就沒機會說完這些話了。小清,有空了,幫我去跟邢雪說一聲對不起。」
小花一說完,鬼體就漸漸消失,葉小清還想問幾句話都不行了。這時,袁奇風因頭疼而吸了口氣,葉小清才想起來,這位帥哥全身傷透了。趁著天黑,葉小清與袁奇風爬出了下水道,回到二樓後與雷鳴會合。走動中,葉小清一直想攙著袁奇風,但袁奇風一開始並不領情,硬要自己走。但過了一會兒,不知是真的沒力氣了,還是別的原因,袁奇風就把一隻手搭在了葉小清的肩膀上,由葉小清扶著他往前走。
回到二樓時,袁奇風就在葉小清屋裡脫了衣服,將身子沖乾淨。葉小清看見袁奇風帶了換洗的衣服過來,欽佩地點了點頭,心想原來他早就料到會弄髒身上的衣服。在袁奇風洗完澡後,雷鳴就把那三個小孩的身份講出來,這把葉小清聽得舌頭都伸直了。
原來,王梅並不是單純賣衣服的小販,她還暗中販賣小孩,賣衣服只是一個幌子。三年前忽然跑到二樓的小孩,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就是王梅拐賣的其中一個小孩。在前幾天,王梅拐走的一個小孩也逃了出來,並躲在二樓。王梅聽到葉小清敲門,料定跑掉的小孩躲在二樓,等葉小清走後她就跑到二樓。怎知,張斐已被放出來了,他不像小花一樣只能在晚上出現。王梅想撬鎖進二樓第二間屋時,張斐可能就跳出來害死了她,因此她才會認為是葉小清害了她。
「真是這樣嗎?」葉小清聽完雷鳴的推斷,懷疑道,「王姐居然賣小孩?她的死怎麼能怪我?我那時以為黃衣小孩真是鬼,她自己也說那間屋沒人嘛。」
「她當然會說隔壁的房子沒人住了,要不當著你的面把小孩捉出來,豈不是洩露了她是人販子的事情。」雷鳴解釋道。
「可王姐既然是被張斐害死的,她不是虛鬼嗎,為什麼能變成陰鬼、陽鬼?」葉小清不停地問。
「王梅是張斐害死的,這點應該沒錯,至於她為什麼會反常,以後可能會有答案的。」袁奇風洗好澡後,走到客廳說,「小花不是說了嗎,這幾天有幾個厲害的東西來過這裡,王梅可能從中得到了幫助。」
葉小清聽得頭大了,沮喪地問:「那王梅現在真的已經……完全消失了吧,不然我永遠都睡不安穩。」
「我的桃木劍都被你弄髒了,她如果還沒魂飛魄散,除非有九條命。」袁奇風邊說邊穿衣服。
葉小清歉疚地說:「那你現在……沒問題嗎?在下水道時,我看你渾身是傷,還以為你……」
「這點傷不算什麼,只不過雷鳴要給我醫藥費,不然我跟他沒完。」袁奇風故意抬槓。
雷鳴聽到就說:「看你傷成這個鬼樣子了,醫藥費給就給吧,你確定真的不用去醫院就成。」
聽到「鬼」字,那三個小孩都顫抖起來,嚇得不敢抬頭。葉小清去逗他們,他們大氣都不敢喘,一直在流眼淚。葉小清難過地想,這些小孩被拐賣後肯定被虐待了,現在又見過鬼了,心靈肯定受到傷害了,哪還敢再說話。也許是因為袁奇風救了那三個小孩,當看到袁奇風洗好澡站到客廳裡,有一個小孩就大膽地說出了他們的遭遇。
原來,王梅死後,有很多小孩都順勢跑掉了。在王梅家裡,一共關了十多個孩子,他們都是由王梅用裝衣服的紙箱運來的。那些小孩都在別的地方被打得很慘,再也不敢亂出聲,也不敢相信任何人,他們知道人販子絕不會手軟。孫家的小孫子恰好發現有小孩子們從王梅家裡跑出來,於是就跑去和他們玩,並告訴他們二樓有一間屋是空的。
小孩們被拐賣時,人販子除了訓練他們如何乞討,還教會他們開門入室,偷取財物。那些被賣掉的小孩就相對幸運一點,賣不掉的孩子就被當做乞討工具,或者盜竊工具,因為人們對小孩的戒備心不強。小孩們不留痕跡地出入二樓的房間,就連雷鳴這樣的警察都沒發覺異常,還以為那些房間從沒被人非法闖入過。
一開始,孫家孫子帶一個小孩躲到二樓,到白天又帶了幾個小孩進去。可王梅死後,其他人販子來接管那群小孩,他們一來就發現小孩在二樓。人販子本想讓小孩們老老實實走出院子,這樣不會引起誰的注意,偏偏孫家的小孫子與穿黃衣的小男孩抵抗了,因此遇害。人販子聽說二樓鬧鬼,於是就依樣畫葫蘆,將小孩的屍體剖開。
有三個小孩逃脫後,擔心院子外有人販子守著,所以就躲進了下水道裡,但卻不幸遇到了繃帶鬼。繃帶鬼把三個小孩帶進巢穴裡,但不知為何沒有立刻殺死他們,雷鳴覺得繃帶鬼是為了今晚逼袁奇風使出香火引爆炸藥。
「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簡直比鬼還可怕!」葉小清聽完就憤怒地罵道,「那些人販子真該殺!雷鳴,你一定要把那些人販子都抓起來,把小孩子都送回父母身邊。」
雷鳴抱起一個沉默的小孩,說道:「這是我的工作,不用你說,我都會做的。這幾天,我們不就在抓脫逃的人販子,那個團伙的老大已經被抓了。」
「我還是不敢相信,人販子那麼恐怖……」葉小清把話打住,生怕嚇壞孩子,於是說「雷鳴,要不今晚你先帶他們去派出所,快一點兒聯繫他們的家人吧,你看他們都嚇壞了。」
雷鳴早有此意,等到現在完全是怕袁奇風傷及性命,確定他不會馬上歸西,懸著的心幾放下了。雷鳴離去後,袁奇風也沒理由留下來,反正張斐已被消滅,小洋樓裡不會有邪靈出現了。可是,葉小清卻忍不住提請袁奇風留下來,因為牆上寫滿了血符,她望著這些東西哪裡睡得著。
袁奇風覺得頭很疼,可能是傷到了腦子,也可能是發愁如何清除血符,當時寫上去可沒想那麼多。葉小清不敢叫袁奇風把血符擦掉,人家為了幫她,渾身都受了傷,現在讓她做牛做馬都願意。葉小清遞了一瓶水給袁奇風,讓他先靠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然後她自己就拿抹布擦牆。沒想到,葉小清默默地把血符擦掉後,再轉身一看,袁奇風居然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這一段時間,袁奇風忙前忙後,幾乎沒有睡覺,晚上在下水道又消耗那麼多體力,就算站著也可能睡著。葉小清慶幸地想,好在袁奇風沒有開車回去,不然可能會發生車禍。一晚上,葉小清都沒有叫醒袁奇風,任他這樣睡到天亮。葉小清也靠在另一張椅子上,偷偷地望著身旁的袁奇風,總覺得怎麼看都不夠。
儘管睡在椅子上,但葉小清覺得這是來到天津後睡得最舒服的一次,可在早上一睜開眼睛,袁奇風卻已經不見了。正猜想袁奇風也許回小雨茶樓了,葉小清就聽到有人敲門,嚇得她以為又有鬼出現了。打開門一瞧,敲門的人是雷鳴,但他不是一個人,身後竟然還站了一位稀客——張麗麗。
「雷鳴,你怎麼來了?」葉小清驚訝地問,也馬上想起剛來天津時,張麗麗曾把油漆潑到出租屋,這才逼得她住進小洋樓。
「你說,你都做了什麼?」雷鳴生氣地將張麗麗推向前。
葉小清最怕張麗麗誤會她,因為她和雷鳴真的沒男女關係,於是就急道:「雷鳴,你幹嘛對麗麗這樣?有話好好說嘛!」
張麗麗雙眼通紅,像是哭了很久,她囁嚅道:「對不起……」
「怎麼了,不用說對不起,你別哭了。」葉小清好心勸道。
「你別瞎好心了,你知道她做了什麼嗎?」雷鳴冒著火說。
葉小清想不出張麗麗做了什麼,雷鳴就問她:「你是怎麼租到這間屋子的?」
「麗麗幫我打聽的,多虧了她認識陳佬肥,要不我也找到這間便宜的屋子。」葉小清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她知道這屋子不乾淨,所以才幫你聯繫!你被騙了!」雷鳴黑著臉說。
葉小清腦袋又嗡嗡作響,她一直以為張麗麗成了她的朋友,還熱心幫她找房子,所以從沒懷疑過張麗麗。雷鳴從沒想到葉小清租了這裡的房子,全是因為張麗麗提供了「熱心」的幫忙,他還以為是葉小清時運不濟!幸好雷鳴回到派出所,聯繫起前因後果,這才想起來張麗麗才是始作俑者。
「算了,只要麗麗以後不再這樣,我不會生氣的。」葉小清苦笑道,果然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就連張斐也成了人類的劊子手。
清晨的吵鬧中,市民又開始匆忙地上班、晨練、讀書。葉小清費盡周折才把雷鳴送走,並叫張麗麗別再多心,因為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到了下午,葉小清特地帶準備了一份禮物,高高興興地去小雨茶蘭譜,希望好好地謝謝袁奇風。可一走到茶樓門口,葉小清就看見幾個女客人圍著袁奇風,噓寒問暖,爭風吃醋。在茶樓裡,他們每一個人都春風滿面,包括那位英俊的茶樓老闆。
葉小清慌忙跑掉,生怕被人看見,就像在作賊似的。走在南門外大街上,葉小清覺得很失落,也許真的想太多了,袁奇風肯幫她,那是看在雷鳴的面子上吧。葉小清轉頭跑開時,袁奇風看向茶樓門口,沒發現有客人進來,於是繼續和客人們講茶葉裡的學問。
在大街上,葉小清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車水馬龍之中,一對黑衣男女正盯著葉小清離去的方向。黑衣女人必恭必敬地問:「現在姓袁的小子不在,需要我把那女的抓過來嗎?」
黑衣男人哼了一聲,輕蔑地笑道:「那小子在這兒又如何,他能擋得住我嗎?」
「他當然擋不住你。」黑衣女人唯唯諾諾地說,「那就讓那個女人就這麼走了嗎?」
黑衣男人似笑非笑地說:「你急什麼,一切還沒完!」
卷二 禁地篇
第一章 老保安的錄音帶
早晨的太陽熱情得過了頭,把地面烘得冒起熱氣,遠處的街景猶如海市蜃樓般虛幻。葉小清目光呆滯地站在紅星高中校門外,額頭上流著汗水,可她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是不是太誇張了,老保安剛跟她說了一句話,小鐵門都還沒來得及打開,居然就坐在椅子上死了。
前些日子,葉小清終於找到了工作,準備在紅星高中當地理科目的代課老師。葉小清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但紅星高中方面好像急著招老師,看過人後就馬上簽了1年的任期合同。起初,葉小清還以為紅星高中是一所民辦學校,所以要求不嚴,沒有教師證也能聘用。後來葉小清才聽說,上一個地理老師嫁到美國去了,現在又快高考了,學校急著找一個老師頂上去。雖然葉小清在大學裡念的是農學,但要教地理科目並不難,完全可以勝任。
週一的早上,葉小清精心打扮了一番,想要上好她的第一堂課。可是,葉小清騎的自行車在路上掉鏈子了,等她修好以後,時針已經走了快一圈了。急匆匆地猜踩到學校門口時,學生們已經上課了,學校的鐵門也關起來了。葉小清垂頭喪氣地從車上下來,看見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保安坐在樹蔭裡,於是就問保安能不能幫她幫小鐵門打開。
老保安一直在聽錄音機,沒聽見葉小清叫他,過了幾分鐘才發現小鐵門外有一位代課老師。老保安的錄音機就像磚頭那麼大,在現今數碼影音橫行的年代裡,那個笨重的錄音機顯得格格不入。葉小清心裡想,也許老保安手頭不寬余,就像她一樣吧,要不也不會一大把年紀了還來做保安。
就在老保安回答「好的」,然後剛想從椅子上站起來,隨即又跌坐回去。葉小清以為老保安不想理她,又叫了幾聲,最後才發現老保安已經死了。學校死人可不是小事,學生們的心靈還很脆弱,經不起摧殘,所以一有人死了都會封鎖消息。當學校方面獲悉老保安死了,一邊放葉小清進來,一邊暗罵這女人真晦氣。
葉小清前段時間見的死人太多了,一時間竟然不覺得害怕,還想留下來看學校方面如何 處理屍體。直到有一個領導一樣的人物催了幾句,葉小清才把自行車放好,飛似地往教學樓那邊跑。現在臨近高考了,課本的內容早就上完了,所以學校方面對老師的要求也不嚴格,說難聽點就是找一個看學生的保姆。
葉小清明白學校的意思,可仍不服氣,偏要給學生們再加加油,講一些高考真題。不過,葉小清並不知道,她帶的班是高三8班,數字越往後,學生的成績排名也越靠後。當葉小清意氣風發地走進教室後,只看見學生要麼在睡覺,要麼在聽音樂,誰都沒有發現她走上講台了。剛要大聲喊話,葉小清就發現教室裡少看了一個學生,有一個位置是空的,但桌子上擺了課本。
看著講台下面的學生,葉小清很清楚,若學生都不怕她,那就別想有好日子過。於是,葉小清大聲道:「我是你們新的地理老師,下面來點名,看看誰缺課了。」
無奈這招早過時了,葉小清與這群高中生有幾道鴻溝,他們根本不怕這一招。點名時,學生們都懶洋洋的,有的乾脆沒有回應。問了好幾次,葉小清才知道缺課的是一位女學生,名叫白雲。儘管現在的學校不允許分尖子班和差生班,但學校裡都有自辦法解決,教育部再厲害也沒折。
一上午,葉小清都覺得自己在演獨角戲,學生們一點兒也不配合。上了兩堂課,有一位中年男老師就叫葉小清去幫忙,把老保安留下的東西處理掉。老保安的屍體已經移走了,其他老師覺得既然是葉小清把人叫死了,不如讓她幫忙整理老保安的遺物。葉小清毫無怨言,心想自己初來乍道,多幹點活兒是應該的,前些天連鬼都見過了,幾件遺物也沒什麼好怕。
那位中年男老老師叫呂雄鷹,其實他就是紅星高中的校長,人很隨和,當時決定簽下葉小清的人就是他。呂雄鷹抱歉地解釋,學校人手不夠,保安只有五個。有三個去把屍體移到別處,還有一個在守學校後門,再有一個剛才死了。死掉的老保安叫孤家寡人,一直住在學校的一間宿舍裡。現在老保安死了,留了一些瑣碎的東西在保衛室裡,雄鷹想把叫葉小清拿到老保安的宿舍裡,順便再瞭解學校裡的環境。
還沒走到校門口的保衛室,葉小清就看見已經一位女老師站在那兒了,呂雄鷹說那位女老師是教務主任,名叫徐子娟。徐子娟看見呂雄鷹來了,趕緊扯下耳機,把老保安的錄音機丟在一旁。葉小清認得那台錄音機,心裡想徐子娟亂動人家的東西,是不是不太尊重死者。
走過去後,呂雄鷹就把人交給徐子娟,他就轉身去幹別的事情了。葉小清不敢勞煩教務主任,一下子就攬了一大堆東西,包括書、錄音機、水壺等等。徐子娟好像心不在焉,等呂雄鷹走了以後,根本不管葉小清,隨便指了個方向就叫她一個人把東西搬過去。葉小清還不熟悉學校裡的路,一連問了幾個學生才找到老保安的宿舍,然後把東西放在門口。
「徐主任忘記給我鑰匙了!」葉小清放下東西後,想回頭去找人,但卻聽到有人驚恐地大叫起來,整座紅星高中很快就沸騰了。
現在是課後十分鐘,寧靜的學校變得很吵鬧,這很正常。怪就怪在學校裡的都是女學生的尖叫聲,好像見到鬼一樣。老保安的宿舍在學校的角落裡,那是一棟三層實驗樓,用來做物理和化學實驗,一樓堆放一些實驗品,還有一間讓給老保安住。葉小清同情地想,這棟樓和鬼樓沒區別,她特別能體會老保安的心情。
這時,有幾個老師衝過來,包括校長呂雄鷹和徐子娟,他們每個人都嚇青了臉。葉小清心說糟了,難道剛來學校的第一天,死了一個老保安,現在不會還有人死了吧。看著那群老師衝過實驗樓,葉小清就尾隨而去,想看一看發生了什麼狀況。
實驗樓後面是一片白蠟樹林,野草比人還高,想必平時沒人到這兒來,學校也沒有分派人手來除草護林。白蠟林的側面兩幢教學樓,學生們擠在窗邊,紛紛又喊又叫地望著白蠟林。葉小清被學生的驚叫聲感染,發覺林子裡好冷,該不會有髒東西出沒吧。果不其然,葉小清看見幾個老師跑進野草堆裡後,她就看見有一棵最茂密的白蠟樹上掛了一位女學生——或者說一位女學生上吊自殺了。
葉小清愣在原地,沒有跑進白蠟林,當老師們花了幾分鐘把女學生放下來,她才聽到老師們把自殺的女學生叫作「白雲」。葉小清心裡涼了大半截,白雲不就是缺課的女學生嗎,難道白雲剛才沒去上課,就是跑到白蠟林自殺了。學生出事,老師要負責任,如果白雲真的是在葉小清的課堂時間裡自殺,那葉小清的麻煩就大了。
徐子娟看見葉小清站在白蠟林外面,馬上就黑面喊道:「你還愣著幹嘛,快點到教室那邊安撫學生,叫他們別看了!」
「哦、哦……」
葉小清轉身就跑,腦袋瓜空空的,根本不知道她是怎麼跑回教室的。其他老師已經在叫學生們乖乖坐下,別瞎起哄,也別去看自殺的現場。葉小清回到高三8班後,同學們議論紛紛,沒有人在趴在桌子上睡覺了。葉小清剛想叫同學們安靜一點兒,誰知道就聽見有幾個女學生竊竊私語,好像在說白雲昨晚沒回宿舍,一夜未歸,很可能昨晚就死了。
「同學們,別吵了,你們的數學老師在樓下處理事情,這堂課你們自習吧。」葉小清大聲說。
學生們忽然安靜下來,一齊盯著這位新老師,然後又扭頭與桌邊的同伴討論,沒人再理新老師。葉小清也沒心情維持秩序,於是走到窗邊,望著教學樓後側的白蠟林。剛才下課時,應該是有學生也站到窗邊,遠遠地看見有人自殺了,於是集體效應般地驚叫起來。那棵茂密的白蠟樹是林子裡最高的,葉小清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女學生會到那種地方自殺。從學生們的議論裡得知,白雲很可能晚上就自殺了,可白蠟林在晚上應該很恐怖吧,誰會選擇在那種地方自殺。
葉小清看了很久,回過神後又叫學生們別吵了,但依舊沒有任何效果。葉小清苦惱地歎氣,白雲夜不歸宿,同一個宿舍的學生怎麼不向老師報告,也許昨晚還能挽救白雲。紅星高中是寄宿制的民辦學校,每晚老師要負責查房,督促學生們按時睡覺,偏偏昨晚沒有老師去查房。
又過了幾分鐘,葉小清無計可施地站在講台上,懷疑選擇當老師是一個錯誤的選擇。可人總要吃飯,要吃飯就得工作,不能輕易就放棄。正所謂嚴師出高徒,慈母多敗兒,葉小清想要假裝生氣地猛拍桌子,嚇一嚇學生們。可是,葉小清剛舉起手,準備往桌子上拍一掌,教室裡的吵鬧聲就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