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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畫家

  在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時候,我總會第一時間看向對方的眼睛。

  十幾次直播我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有的雙眼澄澈,宛如高原上的湖泊;有的眼神暗淡,明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有的眼底隱藏著惡毒,好似飢餓的毒蛇;還有的目光深邃,彷彿一片無垠的大海。

  很多時候,通過對方的眼神就能大致判斷出這個人的性格。可是這一次,我卻有些拿不準了。

  門後那男人的眼神和我之前遇到過的任何一種都不相同,他的眼珠密佈著向外鼓起的血絲,似乎極度缺乏睡眠,可矛盾的是,從他眼中感覺都不到一絲疲憊,在他瞳孔深處還隱藏一種不正常的興奮。

  他就好像正在舉行獻祭的教徒,等待著惡魔降臨。

  「你好,請問這個女人是住這裡嗎?」我端著女人的下巴,往鐵門處湊了湊。

  門後的男人沒有回話,他的眼珠在眼眶中劇烈跳動,隨著女人的臉不斷靠近,他的瞳孔漸漸放大,眼中的血管好似要撐爆眼球。

  我發覺男人的異常,將醉酒女人擋在身前,腳步向一側邁出,調整角度,運用判眼透過門縫看向裡屋。

  散發著臭味的住宅裡堆積著一袋袋垃圾,全部用黑色塑料袋裝著,有些下面還破開了口子,滲出一些深黃色的液體。

  屋子不大,牆壁上繪滿了各種各樣的塗鴉,大多以活人、肢體、血液為主題,全都是一些挑戰人性底線的邊緣藝術作品。

  「這人是個畫家?」屋內的水泥地面被顏料染得亂七八糟,傢俱胡亂堆放在一起,桌子、床鋪、櫃子都擠在角落,中間騰出一大片空地,只擺著一個孤零零的畫架。

  「果然,住在這裡的人多多少少都些心理疾病,跟正常人不同。」我收回目光,腦中卻在思索,這個人有沒有可能是秀場主播?

  回想離開江滬癌研醫院的那天晚上,我和京海市秀場主播相遇的時候,他全身被黑袍籠罩,聲音沙啞,可能是假聲,只看體型的話對方應該是個男人。

  想到這,我不禁多看了門後那人幾眼,想要比對兩者身高,可惜他並不給我這個機會,一直躲在門後,只露出半張臉。

  「她喝醉了,你們是鄰居,應該互相認識吧……」

  樓道裡只有我的聲音,門後那男的不知是在看我,還是在看醉酒女人,過了有幾秒鐘,他才朝著旁邊的那扇門晃了晃頭。

  「你是說她住這間屋?」紅樓每層有三個住戶,醉酒女人正好住在中間。

  「多謝了。」不等我把話說完,男人就直接關上門,值得注意的是,他是用肩膀頂著門將其關上的。

  「這男的是不是正拿著什麼東西?騰不開手?」我腦中浮現出一個畫面,隔著一扇鐵門,殺人兇手抓著滴血的刀和死者頭顱,然後和我對話。

  「也不是不可能,此人屋內散發惡臭,各種味道參雜在一起,我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屍臭。」我朝鐵門縫隙處看了看,那裡被各色顏料糊滿,對方似乎是有意這麼做的:「真謹慎啊。」

  沒有任何發現,我轉身走向中間的鐵門,插入鑰匙,門鎖應聲而開:「總算是把你送回家了。」

  拉開鐵門,銹跡脫落,門軸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在漆黑封閉的樓道中,這聲音格外嚇人,我回頭看了一眼,樓上樓下黑漆漆一片,好像隱藏著什麼怪物一樣。

  推開裡面的大紅色木門,我拖著醉酒女人進屋,還沒等我找到客廳燈開關,屋子裡突然有一道黑影飄動了起來。

  心裡一驚,我差點喊出鬼術口訣,幸好多次直播把我的神經錘煉的如同鋼鐵一般,硬是忍了下來。

  定睛細看,客廳的窗戶沒有關嚴,那搖擺飄飛的東西只是窗簾罷了。

  「人嚇人,嚇死人。」我緩了口氣,轉身想要關上外面的鐵門,一扭頭卻發現淡淡的亮光正從另外一邊的鐵門縫隙透出。

  明滅不定,不像是燈光,更像是燃燒東西產生的火光!

  我擁有判眼,對光線變化極為敏感,在我開門之前樓道裡絕對沒有任何光亮,這微弱的火光是等到我開門之後才出現的。

  「門縫透著亮光,難道有人在偷看?」為防止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沒有做什麼很出格的舉動,裝出毫無察覺的樣子,直接拉上外面的鐵門,然後將大紅色木門合上。

  「一個孤僻瘋癲,一個在暗中偷.窺,看來這女人的鄰居也都不簡單。」我在牆壁上摸了半天才找到開關,白瓷殼子,線路扯在外面,四周貼著膠帶,非常簡陋。

  手指一點,隨著啪一聲輕響,淺淺的白光照亮了眼眸。

  客廳裡的燈瓦數很低,光線柔和,甚至可以說暗淡

  「這裡的人似乎對黑暗情有獨鍾。」二樓的老阿婆說她們上樓從不會鬧出太大動靜,很少激活聲控燈,剛剛遇到的畫家屋裡也是漆黑一片,現在連醉酒女人家裡都是如此。

  燈光被刻意調暗,似乎太過明亮會引來不好的東西一樣。

  我把醉酒女人拖進客廳,打量四周。

  小屋面積不大,一廳一衛一臥,廚房和陽台相連,中間被一個擋板隔開。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若是不介意外界環境,獨居在這裡也挺好。」我將女人放在沙發上,一手拿著黑傘走到窗邊,從這裡向外看去正好能看見那一片廢棄建築群。

  「飯館老闆說隆昌小區修建於幾十年前,是租界為了給難民一個居所才被迫修建的。」我腦中回想著他的話,心裡卻產生了疑惑,如果那一片殘破的建築是隆昌小區,那這紅樓算什麼?兩者重名?還是另有隱情?

  我看了一眼沙發上昏睡的女人,作為租戶,她肯定知道其中緣由。

  這個女人雖說有凌.虐情結,可能還患有其他心理疾病,不過她對我來說卻沒有什麼威脅,一個骨瘦如柴的弱女子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關上窗戶,我拉好窗簾,昏暗的燈光下,一個骨感精緻的女人斜躺在沙發上,她的高跟鞋還在奧迪車上,此時光著雙腳,緊致纖細的小腿並在一起,雪白的皮膚好似上等綢緞一般。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惜我卻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

  「必須要把她弄醒,我要在凌晨直播正式開始之前,得到更多的線索。」目光從女人身上移開,她相貌美麗,穿著打扮也很有品位,我很好奇她為什麼會住在這麼荒涼的地方:「她從事著什麼職業?」

  我在車上沒有找到關於女人身份的線索,現在到了她家裡,我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查探一番。

  拉開的茶几下面的抽屜,裡面放著一些日常用品,水果刀、衛生紙、幾包茶葉,還有一小瓶醒酒藥。

  「普通人家裡很少會儲備這東西,看來她經常宿醉。」我把藥瓶擰開,閱讀過使用說明後,倒出幾粒在掌心:「真是麻煩,張嘴。」

  女人睡的很死,哪裡聽得到我的聲音,為了讓她趕緊醒來,我只好抓住她的下巴將藥片強行塞進她嘴裡。

  她的嘴唇摩擦著我的手掌,濕潤、柔軟,若是換個意志不堅定的人來,說不定真會把持不住。

  把沙發墊墊在女人後腦,防止藥片或者其他異物卡進氣管,弄好之後,我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去廚房給她接了杯自來水餵她喝下。

  「但願有用吧。」我看了眼牆上的鐘錶,現在是十一點十分,距離直播開始還有五十分鐘。

  放下雨傘,我在女人的屋子裡轉了起來。

  客廳佈置簡單,地面整潔,所有東西收拾的井井有條,只看這些根本無法把她和凌.虐這樣的字眼聯繫在一起。

  「垃圾桶乾乾淨淨,套著新袋子,應該每天都清理。衛生間的鏡子一塵不染,化妝品由低到高擺放,牙刷牙膏都朝著同一個方向,這女的是不是有強迫症?」我看向客廳的窗戶:「總覺得有點奇怪,如果她真是一個細心的人,為何我進來的時候窗戶會是開著的?天一直陰著,明知道會下雨,離開房間還不關窗?」

  眼睛瞇起,我悄悄向後,脊背貼著牆壁:「有沒有可能是女人離開家之後,又有陌生人通過窗戶進入了她的房間?畢竟她的鄰居也都是些奇怪的傢伙,不能用常理來推測。」

  屋子不大,幾乎沒有能藏人的地方,檢查完廚房、衛生間後,我推開了臥室的門。

  「什麼味道?」門一推開,就有一股怪味鑽進鼻腔,像是有什麼東西腐爛了一樣。

  我摀住口鼻進入臥室,四處查看,並未找到那股怪味的源頭:「好像是從這面牆壁傳出的。」

  走到床鋪緊挨的那面牆前,我抽動鼻翼:「牆內藏有死屍?」

  向後退了兩步,我回憶建築結構,發現這面牆後面正是畫家的屋子:「腐爛味是從他家裡傳出的,難道我之前的猜測是真的?他雙手拿著行兇工具,所以才無法用手關門?」

  手掌貼在牆皮上,這面牆壁受潮嚴重,手指用力一扣就能挖下一大塊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