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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這個時代,群星閃耀時

    如果有可能,小木匠並不願意跟張信靈去拚死相鬥。
    即便這個女人,與自己存有宿怨,如同仇寇。
    即便如此,他也不願殺了對方。
    不是因為他心慈手軟,下不得手,也不是因為他覺得彼此之間的仇怨還能夠化解。
    更不是他看上了對方的美色……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覺得,張信靈這個人若是活下來,等待日後,或許有用。
    因為瞧這日寇的架勢,全面侵華,迫在眉睫。
    日本修行界,很早之前就已經全面整合在一起,而且這時間點非常的早,譬如那五十嵐秋夜,他與半神涼宮御就很不對付,但人家卻沒有著眼於私怨之中,而是將彼此的關係,定位於“競賽”,將對手放在了中國修行界……
    如果,小木匠在想如果有朝一日,中日之間必有一戰,像張信靈這樣的人,會不會為了維護中華修行界的尊嚴,放手一戰呢?
    一如今日?
    畢竟此刻的張信靈,看上去,與那松本菊次郎都有得一拼。
    所以小木匠之前的時候,方才會不斷迴避,並不與其正面交鋒。
    但現在,他終於放下了心中的那點兒小僥倖。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怨念。
    國仇不如家恨。
    甚至不如利益……
    小木匠並不是沒有見過漢奸,甚至還親手宰過不少。
    他見識過人性之惡,但也瞧見過人形的光輝……
    見過太多,所以他有著自己的判斷。
    看著眼前這渾身冒著騰騰黑氣、閃爍著電光的張信靈,小木匠心中所有的僥倖和期盼,都被消耗一空了。
    這瘋女人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力,所以就算是活下來了,也沒有用處。
    將靈秀小尼安頓妥當之後,小木匠轉身過來,面對著迎面一劍,他右手從懷中摸出,隨後揮了出去。
    鐺!
    張信靈手中搖曳電光的長劍,撞到了一處鐵板上。
    這個張狂的女人,感覺到不但是手中劍,就連自己,都彷彿撞上了一處堅硬到可怕的城牆上一樣。
    那種堅實,難以撼動的感覺,讓她有點兒想吐血。
    太硬了!
    這時她才發現,一直避而不戰、甚至有點狼狽的小木匠,手中卻是出現了一把刀。
    一把款式極為老舊,看上去材質也一般般的破刀。
    只不過,當她的注意力落到了那破刀之上的時候,發現那刀身上,竟然浮現出了一大片金黃色的符文來,將整個刀身給點亮了。
    隨後,裡面奔湧出來的氣息,卻是將她此刻的氣勢,都給吹散了許多去……
    只一瞬間,雙方的強弱之勢,卻是發生了改變。
    小木匠穩固如山,擋在了張信靈的面前。
    瞧見這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男人,張信靈的心宛如被毒蛇吞噬一般,生出了無窮的恨意來。
    好、好、好,你是山。
    那麼,我便是愚公吧。
    這些年來,張信靈吃過了無數的苦頭,幹過了不少的混賬事,而憑藉著這一切的功勞,終於獲得了兩枚洪荒妖元。
    一曰“雷鳥”,一曰“猙”。
    雷鳥生於極北之地,騰空而起,飛於半空,便化作漫天雷雲。
    有上古大能者,名曰“電母”,獵殺九十九,製成“乾元鏡”,此乃神器,能釋放電光,開山裂石,威力巨大,刺目非凡,從而掌控雷電。
    至於“猙”——《山海經》有,雲經華山之首,曰錢來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又西二百八十里,曰章莪之山,無草木,多瑤碧。所為甚怪。有獸焉,其狀如赤豹,五尾一角,其音如擊石,其名如“猙”。
    古籍記載,四皇移位,天降赤心。逐天下,服四獸,然者“猙”也。
    此物力大無窮,力拔山兮。
    失去了帝俊之心的張信靈,將這兩枚妖元融於身體,卻因為這妖元品質殘缺,以及彼此相沖的緣故,並沒有能夠直接攀升至巔峰之上。
    但即便如此,張信靈依舊擁有著足夠的信心。
    她要戰。
    戰他個地動天搖,山河崩壞。
    戰他個飛沙走石,日月無光。
    戰他媽的……
    呼!
    哈!
    呼!
    嘿!
    張信靈身上的力量在瘋狂湧現出來,她的身上有無數雷雲交織,力量從腳下的大地傳遞而來,讓她在那一瞬間,變得無比的強大。
    在那一刻,張信靈的心中,湧現出了強烈的自信來。
    天老大。
    地老二。
    我老三。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這種感覺……
    久違了。
    轟……
    張信靈手中的金屬長劍,突然間變成了一道藍紫色的光芒來,將擋住自己的那把刀瘋狂碾壓而下。
    那是雷鳥的力量,也是猙的力量……
    是螺旋混合之力。
    一直以來,張信靈都試圖在這兩者之間做一個平衡,但從來都沒有能夠成功過。
    因為她實在是太小心了,害怕傷害到自己的身體。
    如果只是取一份,又沒辦法達到她所期待的高度。
    而現如今,她做到了……
    力量在翻湧,宛如煮沸了的鼎罐,它壓抑不住,就要迸發而出了。
    張信靈揮出了那一劍。
    這一劍……
    毀天滅地。
    催動山河。
    讓世界都為之震撼,群星也為之閃耀吧……
    劍風在揮舞的一瞬間出現了,原本封鎖一切之大陣,無數的石頭,以及刻著符文的石碑,彷彿能夠禁錮一切的堅固,在這一瞬間崩塌了……
    石頭朝著天空飛去。
    巨大的墳塚破開,有一個渾身帶著無盡死氣的身影,從裡面浮現出來。
    隨後它猛然一躍,衝向了黑色的迷霧之中去。
    太特麼可怕了。
    雷……
    電……
    光……
    還有那無盡的、瘋狂的、彷彿能夠斬破一切的力量啊……
    招誰惹誰了這是?
    張信靈這一劍,是她平生最為高強的一招,
    它或許缺少了靈性,或許沒有了劍法最應該遵循的規則,甚至都不講道理,但卻有著頂尖強者所必須要有的力量。
    這股力量,是妖元融匯之後,震撼世界的力量。
    張信靈揮出了這一劍,感覺世界都陷入了停滯之中去。
    而自己,則圓滿了。
    哦,不,還差一點兒,就差那麼一點點。
    唯有將仇敵的頭顱斬下,才是最好的結局,才是讓她開心顏,感覺到一種極致的宣洩……
    這一劍的威力是如此的巨大,它將整個山頭的法陣都給破開去,將集聚於此不知道多少年的佈置,以及濃郁到化不開的死氣,都給破開了去。
    但這一劍,最終還是被擋住了。
    鐺!
    這一聲金鐵交擊之聲,宛如天神打鐵那般,又恍若洪鐘大呂,龍吟九天,傳到了不知道哪兒去。
    很遠,很遠……
    泉城聽到了。
    泰安聽到了。
    泰山之巔聽到了,黃河之畔聽到了,就連不知道幾百里之外的嶗山頂上,都有一個坐在蒲團上的老道士,睜開了眼睛來。
    那些能夠主宰這個時代的人們,朝著天空望了過去。
    岱廟的和尚,孔府的大儒,八連營的趕海鬼……
    就連泰山的生死界,那堅硬的岩石上,都有一張老嫗的臉,浮現了出來……
    黃河邊上,一個留著仁丹胡的男人抬起頭來。
    ……
    張信靈感覺到,自己這輩子,最巔峰的那一瞬間,就是此時此刻。
    電閃雷鳴,陰雲遮天,而她整個人,卻宛如三足金烏一般,渾身都充滿了刺目輝煌的光……
    她彷彿神靈一般。
    這一劍是如此的完美,但……
    當這一劍被擋下來時。
    她沒辦法揮出第二劍。
    她沒辦法了。
    她只有笑。
    苦笑。
    艱難的、拼盡全力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
    她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她覺得自己的這一劍,能夠斬破世界。
    但最終卻被小木匠這一刀擋住了。
    硬生生、毫無花哨地擋住。
    這個男人,之前,在自己跟前,不過是門前走狗一般的角色,為什麼這才幾年過去,他竟然能夠變得這般強呢?
    是自己不努力麼?
    是自己不堅持麼?
    是自己境遇太差?
    不,不是。
    只有張信靈自己才知道,她這幾年,有多拼。
    但是,為什麼她最後,還是敗了?
    小木匠望著眼前這個秀美不再,宛如老嫗一般的女人,看著她臉上、身上的疤痕,以及血管爆裂、血肉模糊的身體……
    這些都是力量攀升到了極致,最終陷入崩潰的結果。
    小木匠想起種種過往,歎息了一聲,說道:“雙遮雙照、遮照同時,放下吧……”
    這句話,是戒色和尚曾經勸小木匠的話。
    現在,小木匠與張信靈說起。
    對方自小熟讀佛道典籍,學識和聰慧、根骨,比自己強上一百倍,應該能夠知曉的……
    小木匠這般想著。
    而張信靈聽到之後,眼睛往下一翻,嘴裡咕噥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
    去你媽的……
    砰1
    張信靈倒下了,再無聲息。
    她手中的劍,也化作虛無。
    小木匠歎息一聲,收了手中的舊雪,隨後看向了不遠處的黑暗,對藏匿在那兒的地魔解釋道:“我啥也沒幹啊,她的死與我無關——她,屬於自爆吧?”
    地魔被他看了一眼,渾身戰慄,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鑽入土中。
    下一秒,已至幾里開外……
    小木匠有些無奈,而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呼聲。
    很快,馬鐵龍來到了那華蓋邊兒上,一眼就看到了靈秀小尼,然後問道:“屈、屈先生呢?”
    靈秀小尼指著不遠處站立的小木匠,一臉激動地說道:“他不叫屈孟虎——他,應該就是魯班聖手,甘墨甘十三,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