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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又見張飛樓

    “雍熙文?”
    聽到這消息,小木匠一臉錯愕:“雍熙文沒有死?”
    屈封一臉納悶:“他怎麼會死呢?”
    瞧見屈封這樣子,小木匠確定了他並非是在開玩笑,只不過他對雍熙文之事也是很清楚的,當初鬼面袍哥會在鬼王吳嘉庚的帶領下,大舉進軍渝城,想要將渝城袍哥會給吞併了去,第一次出手,便將渝城袍哥會的老龍頭給幹掉了,隨後又在江灘上謀害了德高望重的廖恩伯廖二爺,使得渝城袍哥會一片混亂,群龍無首,當時的程蘭亭便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迅速崛起,成為渝城袍哥會龍頭的。
    而坐上那職位之後,程蘭亭表現出了相當強力的手腕來,不但將當時已經快要成為一灘散沙的渝城袍哥會給迅速凝聚起來,抵抗渝城袍哥會的入侵,而且幾板斧下來,團結幫派內部,一致對外。
    他又借由廖恩伯之死,揪出了內鬼雍熙文來,將其查出,等到後來鬼王吳嘉庚被小木匠割去頭顱之後,終於算是奠定了最終的局面……
    而經過這一場拉打,原本渝城袍哥會內部呼聲頗高,而且非常有錢的雍熙文最終被程蘭亭軟禁,家業也被查抄殆盡,家裡一堆人,除了兒子雍德元有事外出逃過一劫之外,其餘人也都一網打盡了去。
    後來小木匠還被雍德元謀算過一次,那時他便以為雍熙文已經死了,沒想到現如今還活著。
    而且屈封還說起了此人的頭銜,居然還是渝城袍哥會的閒大爺。
    他當下也是將這裡面的緣由說了出來,作為渝城本地人的屈封聽完,搖了搖頭,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現在還在位,只不過沒有以前那般威風了……”
    旁邊的屈孟虎卻是知曉這裡面的明細,告訴小木匠:“雍熙文本來已經是死定了的,但後來卻被一個人保了下來。”
    小木匠問:“誰這麼大的面子,能夠把必死的雍熙文給保下來?”
    雍熙文之所以死路一條,並非他曾經是渝城袍哥會龍頭候選人之一,也並非他是袍哥會內部的一座山頭,而是因為懷璧有罪。
    這傢伙實在是太有錢了,而程蘭亭想要完全掌控住渝城袍哥會,必須得有大量的金錢支持。
    所以雍熙文一出事,程蘭亭立刻就派人控制了雍府,並且將雍熙文名下的所有產業,都給瓜分充公了去,從而獲得了大量的資金支持,讓他能夠更加從容地處置渝城袍哥會的一切事務,現如今程蘭亭要是放過了雍熙文,那些被充公的產業,又該怎麼辦?
    難道讓他吐出來?
    所以小木匠覺得這件事情,著實是有一些不可思議,然而屈孟虎卻說了這麼一句話:“雍熙文和那位韓抱劍,在以前保路運動時就認識了,兩人關係貌似還不錯……”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終於明白了。
    原來是韓抱劍居中撮合的。
    其實這事兒也不難理解,如果說還有誰能夠讓獨掌大權的程蘭亭最終選擇放過雍熙文的話,可能也就只有曾經與納蘭小山齊名的韓抱劍,能夠有這樣的面子了。
    隨後屈孟虎還告訴小木匠,說程蘭亭放過雍熙文,其實也不是沒有要求的。
    首先雍熙文必須得認錯,並且寫保證書給程蘭亭,這就代表著他必須主動將把柄送到程蘭亭手中,也就是將自己的生死大權送於人手。
    因為這些保證書一旦公之於眾,按照幫規,雍熙文必將受到三刀六洞之苦。
    其次雍熙文除了保留住宅以及一部分產業之外,其餘已經被沒收了的產業都將充公,概不退還,作為他“勾結”鬼面袍哥會的懲罰。
    最後就是他必須交出手上的權力和堂口,除了保留虛名之外,不再參與幫中事務……
    聽到屈孟虎說完,小木匠有些感慨:“若是如此,雍熙文就跟沒有了爪牙的老虎一樣呢……”
    屈孟虎聽小木匠聊過當初渝城發生過的事情,當下也是與小木匠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雍熙文或許並沒有勾結鬼面袍哥會,這一切或許都是旁人做的一個局,而他這頭大肥羊,最終是被人算計進去的呢?”
    小木匠聽了,忍不住驚訝地喊道:“啊?”
    隨即他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程蘭亭在這背後,操縱了這一切,包括鬼王吳嘉庚和鬼面袍哥會的進攻?”
    屈孟虎說道:“這個當然沒有什麼證據,不過從結果論來看,最終獲利者,就是程蘭亭……”
    聽到這推斷,小木匠不由得對程蘭亭這個人,又多了更深的認知。
    這個人,論起謀局和陰狠毒辣來,想來想去,也只有……眼前的屈孟虎能夠比得過了。
    確定了消息之後,小木匠便收拾行裝,由屈孟虎給他做了簡單的外形裝飾,讓他乍一看很難被人瞧出來之後,便出了門。
    至於屈孟虎和屈封,為了避免他們暴露出去,所以兩人並不參與接下來的行動。
    當然,應對區區萬德虎,也的確用不著這麼多人。
    小木匠一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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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七點,夜幕降臨,渝城知名酒樓張飛樓正是最為熱鬧的時候。
    雖說現如今世道艱難,但渝城乃西南水路要衝之地,地理位置造就了這兒的繁華,而張飛樓在渝城這裡,屬於口味特別出眾的店家,故而一直以來,都是高朋滿座,賓客盈門,從來都不愁生意的。
    只不過今天這兒比較特殊,位置最好的三樓,卻是被人包了場。
    既然包了場,二樓到三樓的樓梯口通道,就被身穿黑色掛衫的黑虎幫人員給把守著,除了店家送菜的夥計之外,便只有收到邀請的客人才能夠踏足此處。
    三樓靠江邊窗口的最好包廂,已經坐滿了客人,周圍都是空桌,只有靠著過道那邊,有幾桌客人的隨從。
    隨從最多的,是今天的主賓工籐龍之信,他足足帶了六名隨從,包括兩個浪人。
    此番宴席的東道主,是黑虎幫的幫主萬德虎,此人常年在長江行走,風吹日曬,臉上滿是風霜,卻比真實年紀還好大上一些,此刻穿著一身上魔都裁縫定制的黑色西裝,光腳板洗腳上了岸,穿得人模人樣的,眉目間頗有幾分江湖悍勇之氣。
    但他在日本精義航運商社的社長工籐龍之信面前,硬朗的面目中,卻又流露出頗為卑微和恭順的神色來。
    畢竟整個黑虎幫,現如今都是靠著精義航運商社在吃飯。
    萬德虎之所以請工籐龍之信吃飯,名義上是想要讓對方嘗一嘗渝城美食,但實際上,卻是因為幾天前的那一次伏擊失敗,不但毫無收穫,放走了大魚,而且還讓精義商社後面的蘭機關損失了一員大將。
    那件事情之後,蘭機關的西南負責人籐堂敬一對他的反應就十分冷淡了,讓萬德虎的心裡沒著沒落的,等了幾天時間之後,終於耐不住了,這才有了今天的宴席。
    他想要將工籐龍之信請出來,讓小日本喝好了,等那傢伙高興了,再旁敲側擊,談點兒口風。
    為此他還特地動用了關係,將工籐先生一直想要接觸的兩家布行老闆,以及湖州會館的經理,還有渝城袍哥會的雍熙文,給一起請了過來,當做陪客。
    他這般費力張羅,效果倒還是不錯的,工籐先生對這一次過來的陪客,特別是那位雍熙文非常感興趣,一邊吃飯,一邊與其私底下聊了許多。
    畢竟身處渝城,渝城袍哥會是沒辦法迴避的龐然大物。
    即便雍熙文此刻權力旁落,不再有往日的風光,但對於渝城袍哥會的瞭解,卻終究還是很讓人期待的。
    而且張飛樓的酒菜,做得著實不錯,即便是不怎麼習慣中國人口味的工籐,吃過之後,也讚不絕口,表示下次有機會,一定再過來……
    席間工籐聽到二樓有人咿咿呀呀地唱著曲子,不由得問道:“這是什麼?”
    萬德虎是個粗漢,哪裡曉得這個,好在旁邊作陪的雍熙文知曉,當下也是幫著介紹道:“這個便是我們西川的川劇了——它融匯了昆腔、高腔、胡琴、彈戲、燈調五種聲腔組成,最早能夠追溯到晚唐”雜劇“、南宋”川雜劇“,屬於博采眾長,兼收並蓄,囊括吸收了咱們中國戲曲各大聲腔體系的營養,與西川的地方語言、聲韻、音樂融匯結合,衍變成形式多樣、曲牌豐富、結構嚴謹、風格迥異的地方戲曲……”
    他本身就是戲曲玩家,這兩年失意之後,人更是鑽研其中,所以這門門道道,拈手即來。
    反倒是萬德虎很是煞風景地說道:“那個小娘子哼哼唧唧的,當真掃興,我讓人去把她趕走……”
    工籐卻很感興趣,說道:“倒是想要見識見識呢。”
    他這話兒一說出來,萬德虎立刻轉了口風,說道:“我讓人去把小娘們兒叫上來,給工籐先生瞧一瞧……”
    說罷,他揮了揮手,讓手下去叫人。
    手下匆匆下了樓,結果過了一會兒,人卻一直沒有到,搞得萬德虎忍不住站起了身來,想要去催。
    而這個時候,樓梯口處,卻慢悠悠地走來了一個青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