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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是去是留

    是啊,日本人倘若是報復起來,那該怎麼辦?
    眾人都陷入了沉默,而隨後,一個八字鬍的男人打破了沉默,他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說道:“應該不會吧?日本人又不知道是誰搞的鬼,未必每個屯子都報復一遍吧?”
    先前說話的那鬍鬚男卻說道:“不,麻老西剛才說了,他是被甘十三甘先生救下來的,而那隊日本人還有人跑了。”
    另外一個人質疑道:“話雖如此,但日本人也未必認識麻老西啊?”
    鬍鬚男苦笑一聲,然後說道:“話不是這麼講的——首先我們前幾日曾經摸到滑板谷過,而且吃了大虧,說明日本人對我們早有防範,說不定一直派著人盯著我們這邊;其次就算那些人不認識麻老西,但另外兩個人呢,如果他們被抓了呢?另外……”
    他說著話,而旁邊的麻老西卻來了火氣,衝著鬍鬚男說道:“趙平才,我們應福屯出來的兄弟,沒有一個膽小鬼,就算是死,也不會出賣自己兄弟的——你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趙平才,二龍湖的白紙扇,是個足智多謀的傢伙。
    小木匠之前聽麻四姑聊起過前來助拳的這些人,對於他們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瞭解,所以當麻老西喊出此人名字的時候,一下子就對上了號。
    而麻老西這邊無比憤怒,那二龍湖的白紙扇卻冷靜地說道:“我不是小看了咱們應福屯的兄弟,而是要講一個事實——那就是日本人很有可能會因為秘密基地被毀的事情,遷怒於應福屯,而且報復一定會非常激烈,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可怕。因為之前的時候,他們需要活人,所以養著這幾個屯子,而現在計劃失敗了,基地被毀了,所以就只有報復性的洩憤了……”
    他跟眾人認真地分析了一遍,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緩聲說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不管如何,咱們都得有所防範和計劃才行。”
    這話兒說得很有道理,麻老西卻是氣憤得上了頭,完全沒有聽進去,而是指著趙平才說道:“你若是怕了,趕緊走就是了,日本人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你頭上來……”
    他鄙夷地看著趙平才,而那位二龍湖的白紙上卻顯得無比平靜。
    面對著這樣的辱罵,他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們二龍湖是受了戒色大師的邀請過來的,與你無關。至於走不走,也與你無關……”
    麻老西還待再罵,這時麻四姑已經衝上了前去,一把拉住了他,並且摀住了他的嘴巴。
    旁邊幾個應福屯的長輩也過去攔住了麻老西,而麻老西還在掙扎,顯然是憤怒至極——畢竟他冒著巨大危險,與戒色大師潛入滑板谷,發現了日本人的驚天陰謀,甚至還搗毀了對方那吃人的秘密基地……
    結果到頭來,他卻受到了這樣的“質疑”,讓他如何能夠釋懷?
    死去的兄弟,難道白死了?
    就在這時,小木匠往前走了一步,然後開口說道:“老西,你先冷靜下來。”
    他是今夜行動的重要參與人,並且還是麻老西的救命恩人,在那懸崖邊兒上,即便面臨著巨大的危險,和隨時而至的追兵,他也沒有二話,對麻老西不離不棄……
    麻老西領他這份情,所以小木匠一開口,這漢子便沒有再鬧騰了,而是安靜下來。
    而小木匠出言制止了麻老西之後,回過頭來,朝著眾人點頭示意,隨後說道:“諸位,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我覺得趙當家的推測是很有道理的。可以想像得到,失去了一切的日本人定然會惱羞成怒,然後找上門來報復的。在座的諸位,可以說是能夠決定自己,以及應福屯這幾百號人命運的人,所以接下來該怎麼辦,需要大家能夠冷靜思考一下,並且討論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
    他一站出來,立刻就定了調子。
    畢竟形勢逼人,來不及做太多無用的爭論了。
    小木匠這邊一說,眾人也不再沉默,紛紛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有人主張敵焰喧囂,抓緊時間撤離,有人則覺得應福屯這些年來結寨自保,壘的土牆很高,如同小城一般,可以借助著死守於此……
    這兒畢竟是中國的地盤,日本人雖說人多勢眾,但事情敗露之後,未必敢久留,一定會退走的。
    有人出主意,說立刻去四處求援,並且擴散消息,讓日本人不敢輕舉妄動……
    眾人表現得十分積極,各種意見都跑了出來,反而是最先提出日本人有可能報復的二龍湖白紙扇沒有怎麼說話。
    等到大家的聲音稍微淺了一些,這位趙先生方才問起了小木匠來:“甘先生,你今晚也去了滑板谷,並且還殺出了重圍來,能不能給我們有些信息——那幫日本人的實力,到底如何……”
    他話語不多,但這一句話,卻算是問到了點子上。
    看著眼前這個留著鬍鬚的男子,小木匠對他還挺有好感的,於是當下也是盡量客觀地將自己遭遇的事情,除了藏著那實驗體一號的事兒,其餘的都一一說了出來。
    他告訴眾人,別看戒色大師以一己之力,用炸藥或者別的東西,將日本人的秘密基地給端了,但日本人的實力,當真不可小覷。
    那秘密基地之中,不光有無數邪門異常的凶獸邪祟,以及為數不少的關東軍,另外還有許多頂厲害的日本高手。
    他當時在林子裡,能夠感受到一些人的氣息,是他都為之心悸的。
    而這些人,如果將矛頭對準應福屯,憑著他們,只怕是很難扛得下來……
    聽到小木匠的講述,眾人的臉色越發沉重起來。
    而就在這時,被人拉住之後,一直沒有說話的麻老西卻開了口:“甘先生,你說得很對,但是如果就這麼撤了,到時候咱們這些人說不定能夠逃過一劫,但應福屯這兒的老弱婦孺,以及普通人,還有傷員們,可都得全部交代在路上了……”
    沒有應福屯這麼一個險要之處守著,行走於路上的那些人,只怕會如同被餓狼盯上的羊群,被日本人給一一蠶食乾淨了去。
    麻老西他擔憂的,並非本家和自己,而是應福屯這幾百號男女老幼們……
    另外小木匠還知道,這些天,周圍幾個沒有撤離的屯子因為擔憂,陸陸續續,又朝著應福屯這兒來了一兩百號避難的人。
    而這些人都是鄉親和親戚,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離開,現如今都留在了屯子裡。
    粗略估算一下,加上他們這些過來幫忙的,應福屯差不多有將近四五百人左右。
    這麼多人,並不是想要撤就能撤的……
    怎麼辦?
    眾人愁眉苦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這時風橋幫一位頭領說道:“這件事情,我們都已經知曉了,能不能先回去,跟幫內的兄弟們溝通一下,問問大家的意見?”
    聽到這話兒,立刻有人點頭,紛紛附和。
    聽到眾人的意見,應福屯的幾位長輩也沒有阻攔,開口說道:“好,大家先回去商量,等到早上七點,咱們再過這兒來統一意見。”
    眾人散會了,而施慶生則拉著小木匠,來到了外面角落,隨後他問小木匠:“你有什麼打算?”
    小木匠說道:“我啊,無所謂,隨大流咯。”
    施慶生盯著小木匠,說道:“你是準備待在應福屯這兒,等戒色大師過來,對吧?”
    小木匠沒有隱瞞,點頭說是。
    施慶生焦急起來,對小木匠說道:“你難道沒有瞧出來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日本人,而且還是大隊人馬之後,會上好多人都生出了去意。我敢保證,一會兒七點鐘開會的時候,肯定有人會提出離開……”
    小木匠皺起了眉頭來,說不能吧,這幫人看著好像還都挺仗義的啊,要不然也不能千里迢迢地跑過來助拳幫忙。
    施慶生歎了一口氣,說為人仗義,跟硬著頭皮在這裡死守,這是兩回事——前者是錦上添花,揚名立萬的事兒,後者完全就是送死,基本上沒有活下來的希望……沒有幾個人,會為了一幫無關自己的人,去豁出性命的,特別是在這樣必死的局面下……
    小木匠說道:“我反倒是覺得,此時此刻,未必是必死之局。”
    施慶生有些驚訝,問:“這話兒怎麼講?”
    小木匠不答反問:“施兄,你說這事兒,倘若是傳出去,日本人的官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施慶生想了想,說道:“死不承認唄,畢竟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於駭人聽聞、滅絕人性了,日本自詡為東亞秩序的守護者,文明世界的一員,絕對不會承認此事的……”
    小木匠又問:“如果老帥知道了呢?又是怎麼一個反應?”
    施慶生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這個嘛,我對老帥瞭解不多,他這些年雖然與日本人保持合作,但還是挺提防對方的,這個消息他估計會順水推舟,大肆宣揚,從而獲利……”
    小木匠又問:“那東北道上呢?老百姓呢?”
    事情是毫不猶豫地說道:“自然是群情激奮,同仇敵愾了……”
    小木匠一拍手掌,說道:“若是如此,事情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