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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疾行路,不安生

    夜幕降臨,甘家堡走出了一支隊伍來,一共六人,均是身騎快馬,輕車簡從,從左邊的快速通道出了集鎮,隨後朝著西北行去。
    這隊人馬,由小木匠、秦如龍、甘文淵和顧蟬衣,以及兩個甘家堡的家丁組成。
    他們挑選的都是耐力和速度都極好的大宛良種,卻是為了追趕在一天之前離開的甘文明一行人。
    在不久前的送行會面上,甘堡主明確地告訴小木匠,讓他們一定負責保護顧蟬衣小姐的安全。
    畢竟顧蟬衣在甘家堡的這些天裡,曾經救治過他夫人的病症,雖然沒有辦法痊癒,但還是提供了極大的幫助,讓病情得到了很大的緩解,倘若不是顧蟬衣著急去吐魯番,他肯定願意花費重金,讓顧小姐留下來,好生招待著。
    在甘堡主面前,顧蟬衣裝作不認識小木匠的樣子,還假模假式地向他,以及旁邊的秦如龍、甘文淵等人躬身,說請多多照顧。
    結果一出甘家堡,顧蟬衣就騎著馬過來,與小木匠同行。
    秦如龍和甘文淵等人瞧見兩人似乎有話要說,都識趣地趕著馬,到了前邊兒去。
    瞧見前後無人,小木匠這才轉過頭來,看著旁邊的顧蟬衣,說道:“你是真的有事去吐魯番,還是……”
    顧蟬衣生長於氣候溫潤的西川盆地,鍾靈水秀,皮膚又白又嫩,宛如牛乳一般,與西北女子截然不同,而側面的輪廓也很美,的確是大雪山一脈出來的美人兒。
    此刻聽到小木匠的話語,她笑了,說道:“你覺得我是為了跟著你,才臨時提出來的?”
    小木匠說道:“倒也沒有這樣的自信,只是覺得事情有些湊巧而已。”
    顧蟬衣冷冷哼道:“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就好——大雪山一脈在吐魯番有一個崑崙藥材的供應商,我早就準備過去談事情了,結果因為堡主夫人的病情一直耽誤著,到了今天才有空……”
    小木匠點頭,沒有說話。
    顧蟬衣看著旁邊這個騎著高頭大馬、還換了一身西北刀客勁裝打扮的小木匠,忍不住說道:“別以為你回到甘家堡認祖歸宗,我就看得上你——就你這樣子的,且不說能不能在甘家堡混出名堂,就算是活著,我估計都夠嗆,玩都要被別人給玩死……”
    小木匠沒想到她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問道:“玩死?什麼意思?”
    顧蟬衣說道:“我一直待在堡主夫人旁邊,不敢說什麼都知道,但這些天發生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曉得一些——我聽說甘家堡那位走火入魔的老堡主被人放跑了,而且還與你有關?”
    小木匠忍不住吸了一口氣,說這你也知道?
    顧蟬衣瞧見小木匠有些震驚的表情,不由得意起來,說那是當然。
    小木匠說道:“此事與我無關。”
    顧蟬衣哼了一聲,說與你無關,會把你給遠遠支開去?
    小木匠說道:“堡主也是為了我好,讓我避避風頭,等事情過去了再回來而已。”
    顧蟬衣笑了說道:“是麼?我告訴你,馬家集的人有意與甘家堡聯姻,本來談的是馬家小姐與甘堡主兒子甘文明的,結果事兒到了馬家小姐那裡給卡住了,人家馬小姐回了話,說對甘文明沒意思,後來甘家堡的太太們旁敲側擊,才知道馬小姐似乎對你有些意思——甘堡主把你踹出來,只不過是讓你避開這個風頭而已……”
    小木匠驚了,有些不相信:“真的?”
    顧蟬衣冷冷說道:“想不到你這個混蛋、人渣,還真的挺會勾搭女人的,哼……”
    小木匠不由得正色說道:“顧小姐,雖說我們之前有些誤會,但你這麼說我,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現在都民國了,你我都是時代新青年,沒有必要來父母之命的那一套封建糟粕吧?何況你我也只是見過一面,算不上很熟吧?這麼貿然評價我,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小木匠沒讀過什麼書,也沒有進過學堂,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土老帽。
    恰恰相反,自從與屈孟虎重逢、並且由那位小八哥給他打開了世界一道窗之後,他整個人的視野也變得無比開闊起來。
    通過與屈孟虎的交往,以及後來與許多大牛的學習,他逐漸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世界觀,對於國內外的新思想、新潮流,也有許多深刻的認知。
    此刻他以之為武器,來對付顧蟬衣,讓那天性自傲、又受人追捧的小姐姐給噎住的同時,還對他有幾分刮目相看。
    這個鄉巴佬一樣的低賤苦力,居然還知道這麼多東西?
    什麼情況?
    兩人談得不歡而散,小木匠騎馬前行,不再理會顧蟬衣,而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事實上,顧蟬衣一個外人都能夠瞧得出來甘堡主的安排有用意,他又怎麼可能不明白呢?
    一開始的時候,小木匠的確被甘堡主的說辭弄得有些感動,而隨後,他卻不由得想到了更多——畢竟一個不動聲色、安排人監視著他的甘家堡堡主,如果真的如他自己所言的那般溫暖純良,那他估計早就坐不住那個位置了。
    事實上,甘堡主讓他離開,不僅僅只是因為馬家集聯姻的事情。
    小木匠想到更多的,是釣魚執法。
    讓他這般猜測的,是秦如龍也被莫名其妙地塞了進來。
    他收拾東西離開住處的時候,聽到隔壁大姑母子倆的爭吵,聯繫前後,小木匠突然間猜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那水牢的鑰匙,很有可能被人中途短暫地拿走過。
    而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大姑的兒子,他的表哥秦如龍。
    甚至那火鳳凰離開了他這兒,就是去了秦如龍那裡……
    當然,這些都只是猜測。
    但他能夠想得到,沒道理甘堡主想不到,而甘堡主既然安排秦如龍也過了來,沒有可能不安排人盯著他們。
    如果是這樣,那麼隊伍裡的一舉一動,很有可能都落在甘堡主的掌控之中。
    任何人,一旦有所異動,都會暴露得清清楚楚……
    想到這裡,小木匠知曉,自己得更加小心謹慎才行,如同之前在甘家堡裡面一樣。
    只有如此,他才能夠如先前一樣,平穩度過這危機。
    一行人連夜趕路,在次日清晨的時候,到達了甘家堡控制的一個驛站,甘文淵找到驛站負責人打聽,得知昨天中午的時候甘文明一行人在這兒落了腳,休息了一個時辰左右之後就離開了。
    甘文淵雖然對小木匠態度不行,但作為甘堡主欽定的帶隊卻是盡職盡責,他召集眾人過來,研究了一下線路,然後提出稍微休整一下之後,立刻出發,去追趕前隊。
    他年紀不大,但卻是常年走商路的老手,在手繪地圖上面講解一番,然後問小木匠:“你有沒有問題?”
    小木匠聽到這生硬的提問,溫和地笑了,說我沒問題。
    隨後甘文淵又看向了旁邊的顧蟬衣。
    顧蟬衣別看是個女子,但修行者的體質還是很強的,自然也不在話下。
    甘文淵點頭,收起了地圖,然後讓驛站的負責人弄來補給,又餵過馬之後,簡單吃過,隨後繼續趕路。
    他全程都沒有詢問秦如龍的意見,彷彿對方是透明的一般。
    而小木匠發現,原本豁達開朗的秦如龍一路來都很少安靜,幾乎沒有怎麼說話,不管是對甘文淵和旁人,就連他也沒有說上兩句。
    小木匠還時不時從秦如龍的眼神裡瞧出幾分憤恨和委屈來。
    到底怎麼回事?
    難道老堡主逃離水牢之事,真的與他無關?
    又或者是他在這兒惺惺作態?
    小木匠並不知曉,幾次主動與秦如龍溝通都沒有得到積極回應之後,他也沒有再多話。
    如此又行了一日,幾乎很少有休息,但馬卻是在甘家堡控制的集市換過一批,終於在一處草原附近,找到了前方隊伍的一些痕跡。
    甘文淵檢查了地上的一堆馬糞之後,望著遠處的峽谷,說道:“我們得趕緊,差不多一個時辰左右,穿過峽谷,應該就能夠在峽谷那邊的野驢坡追上他們……”
    他說完,回過頭來,看著臉上皆是疲態的顧蟬衣說道:“顧醫師,怎麼樣,能堅持住麼?”
    甘文淵對小木匠和秦如龍都沒有什麼好臉色,但對這位美麗年輕的女醫師,卻是客氣得很,而且態度已經遠超出了尋常的情感。
    不過想想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顧蟬衣這樣的美麗女子,大部分年輕男子都會忍不住想要親近,而甘文淵雖然不是甘家堡的本房,但既然被甘堡主稱之為年輕一輩的翹楚,也是有著很強的自信的。
    不過顧蟬衣在他面前,姿態擺得很高,親切隨和,卻又保持著足夠的疏遠,表示自己可以之後,便沒有說話。
    一行人繼續追趕,隨後進入了峽谷。
    那甘文淵快馬加鞭,走在前方,差不多在出峽谷的一個拐彎時,他卻突然大聲示警。
    緊接著,小木匠騎馬拐過了那道彎,卻瞧見不遠處的地上,橫七豎八,卻是散落著許多具屍體,以及無主之馬。
    這兒,顯然經歷過了一場大戰,而且還沒有人收拾……
    就在這時,甘文淵翻身下馬,將耳朵貼在地上,隨後他拔出了馬刀,大聲喊道:“注意,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