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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酒樓鬥氣背血咒

    跟著蘇小姐一起上來的,除了那個俊朗公子之外,還有一人,卻是個胖乎乎的年輕女子。
    三人有說有笑,而當那蘇小姐目光往這裡望過來的時候,正在與小木匠攀談的程寒則站了起來,隨後,他對小木匠說道:“我瞧見幾個朋友,過去打個招呼,馬上回來。”
    他起身往外走去,而王檔頭則低聲說道:“沒想到雍德元少爺也來了。”
    小木匠問:“這人很有名麼?”
    王檔頭解釋:“雍德元雍少爺,他父親雍熙文是袍哥會頭排的閒大爺,閒大爺又喚作紳夾皮,是渝城袍哥會的大金主,有錢有勢,他師出名門,是渝城道上幾個挑頭的年輕人之一,一等一的人物,甚至比程小爺還要有名。”
    小木匠又問:“另外兩人,你認識麼?”
    王檔頭說:“雍少爺旁邊那個胖妞,是他小妹,至於旁邊那個短髮小姐,應該是湖州會館蘇三爺的女兒蘇慈文……”
    聽到這話兒,小木匠才知曉那女學生的大名,卻是叫做這麼一個名字。
    感覺不像是女子的名字,反倒像個先生。
    而另一邊,程寒迎上了這三人,拱手招呼:“德元,蘇小姐,遺愛小妹。”
    程五爺與雍熙文都是渝城袍哥會的大佬,雖然分數不同排,但交情也有,所以程寒與雍德元、雍遺愛算是世交,此刻見面,自然得招呼一聲。
    不過雍德元瞧見程寒在這兒,卻是皺了眉頭,有些不快。
    他說道:“阿寒,我中午約你,一起陪蘇小姐吃晚飯,你給推了,說有事,怎麼又跑這兒來了?”
    程寒笑著說道:“我先答應了一位朋友的邀約,所以推辭,沒想到居然也約在張飛樓——回頭我過來敬你一杯,算作賠罪,如何?”
    胖妹瞧了那邊一眼,有些嫌棄地說道:“程寒哥,你那朋友,是王麻子?”
    程寒搖頭,說不,是旁邊那位。
    胖妹瞧了小木匠一眼,看他那打扮,並沒有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問道:“那人誰啊?程寒哥你就為了他,爽了我們的約,好過分啊。”
    反倒是雍德元頗有眼光,說道:“那後生,便是前些天與你相鬥,旗鼓相當那人?”
    程寒點頭,說然也。
    雍德元來了興趣,問道:“對方什麼底細,是哪門哪派的弟子?”
    程寒說我剛剛過來,話都沒聊兩句,哪裡知道?
    雍德元說相請不如偶遇,不如我們一起拼桌吃飯吧?
    程寒不願,說那位兄弟人比較拘謹,還是算了,等回頭來,再介紹你們認識。
    他與這邊聊完,告罪一聲,回桌過去,雍德元不太高興,而蘇慈文在旁邊聽了,卻是有些懵——那個甘墨,不是她家工地上的木工匠人麼?
    雖說他手藝還算不錯,但怎麼跟這袍哥會的少爺們還認識,而且聽著好像打架也挺厲害的樣子……
    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程寒回桌,與小木匠簡單解釋一遍,然後說道:“雍德元挺想認識你的,只不過我怕你不太適應,便沒有拼桌。來,甘墨兄弟,袍哥人家,從不拉稀擺帶,咱們是不打不相識,為了這,咱們喝杯酒。”
    小木匠舉杯相陪,王檔頭作為請客的東家,也是趕忙相陪,十分熱情。
    程寒對他的態度也好了一些,沒有那麼生硬。
    喝過酒,又吃菜,這張飛樓果然不愧是名滿渝城的館子,擺在桌子上的每道菜,都特別有味兒,就連那怪味胡豆,和油炸花生米,都別有一番風味,讓小木匠停不下來筷子來。
    桌子下蹭飯的虎皮肥貓,也是喵嗚喵嗚地叫。
    小木匠本就是長身體的年紀,雖說過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時候,但胃口卻一直都很大。
    而程寒是那練家子,又是修行之人,需求的熱量極大,所以幾人吃菜喝酒,倒也不像尋常酒宴那般矜持拘謹。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程寒放下筷子,問起了小木匠的來歷。
    小木匠自然不會提及自己師父魯大,而是編了一個說法,這套話他早就熟練了,程寒雖有疑惑,卻並不追究,又與甘墨聊起了修行之事來。
    甘墨修的,是魯班教的《萬法歸宗》,本就是雜糅的法門,博采眾家之長,故而與程寒說起這個來,卻也並無障礙,甚至某些地方的見識,更有勝之,隨後程寒又說起自己北上求學的經歷,小木匠居然也能接上,不但如此,而且見解頗深。
    小木匠知道的這些,全部都是從屈孟虎那兒聽來的,但程寒卻不知道啊,聽到這個甘十三郎什麼話題都能接下來,更是添多了幾分敬佩。
    他覺得,面前這兄弟,當真是一奇人,走的是那“大隱隱於市”的路子。
    深不可測啊。
    這般一想,程寒更多了結交之心來。
    如此熱切地聊了許久,王檔頭都張羅再添一輪酒菜了,桌子底下的虎皮肥貓也吃得肚皮滾圓。
    這時走來一人,卻正是那雍德元。
    這傢伙提著一罈酒,逕直來到了小木匠的跟前,然後“砰”地一聲,將酒擱下,對著小木匠說道:“嘿,甘墨對吧?聽說你哥子很牛逼?是不是啊?”
    他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渾身都是酒氣,雙目也有些紅。
    這時雍遺愛和蘇慈文也趕了過來,蘇慈文彷彿是說錯了話,臉紅紅的,又忍不住去打量小木匠的表情,而雍遺愛則沒好氣地喊道:“哥,你別瞎鬧了。”
    程寒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還是站了起來,去扶住雍德元,說道:“德元,你喝醉了?”
    雍德元一把將程寒推開,然後指著小木匠的鼻子說道:“嘿,小子,說話啊?聽說你很牛逼,來,給爺表演一下,你到底有多厲害。”
    小木匠被指著鼻子,這才抬起頭來,緩緩地看著這個長相英俊、盛氣凌人的年輕人。
    對於當前這情況,他自然是莫名其妙的,不過剛才與程寒聊天攀談,對方的回應讓他頗為興奮,虛榮心不由得起來一些,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低下頭去,讓人瞧不起,於是回道:“我為何要給你表演?”
    雍德元噴著酒氣,哈哈大笑,然後伸手,揪住了小木匠的領口,說道:“就憑我‘雍德元’這三個字——在渝城,惹上了我雍德元,你就妥帖點,就甭想好過。”
    他這一動手,程寒的臉上就掛不住了,一把抓住了雍德元的手,厲聲喊道:“德元,住手,甘墨是我朋友,你別在這兒耍袍哥會的威風。”
    程寒的手一大搭過去,雍德元的胳膊突然一漲一縮,程寒卻是有如過電一般,半邊身子都麻了。
    他往後退了幾步,方才站定下來。
    這時他的臉完全就掛不住了,盯著雍少爺,開口說道:“雍德元,我知道你是青城山兀鷲道長的高足,一身劍仙本事,但沒必要在這兒逞威風,辱我朋友——袍哥人家,汗衫打伙穿,婆娘打伙睡,各自都是兄弟,你這麼弄,就不怕袍哥會的規矩了麼?”
    雍德元哈哈一笑,對程寒說道:“少拿長輩來嚇唬人,真當我怕麼?到時候你找你家老爺子出頭,我便告訴他,你結交那無膽鼠輩,我只是幫忙清除而已,說不定你老子,回頭還要感謝我咧。”
    他本事又高,膽兒又肥,程寒雖然很是氣憤,但也無可奈何。
    而這個時候,小木匠終於開口了:“想看我的本事?”
    雍德元回過頭來,說:“對——當然,我也不是不留情面的人,你若是慫了,這罈酒喝乾了,我也認。”
    小木匠說道:“那先將我給放開來。”
    雍德元聽了,將他的衣領鬆開,哈哈一笑,說好,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個什麼本事,能讓我大吃一驚的。
    小木匠被雍德元鬆開之後,往後退了一步,卻是坐下,隨後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緩緩喝下。
    他喝酒不是為了壯膽,而是多點時間思索。
    論與人動手的本事,小木匠即便是入了門道,也是初學者,刀法雖得真義,算得上是熟練,但真的要拼起來,恐怕未必能夠贏下面前這個傢伙。
    剛才程寒也說了,雍德元,可是青城山的弟子。
    小木匠雖然不知曉那兀鷲道長是何人,但青城山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像這等角色,程寒敵不過,他自然也敵不過。
    硬著頭皮打,只不過是給那傢伙羞辱自己的機會而已。
    敵不過,那麼就只有低頭認慫?
    這也太丟人了。
    若是往日,小木匠覺得丟人也就丟人了,但現在不同,他與程寒交往,頗有些江湖豪情之志,倘若是慫了,自己都感覺對不起魯班傳人的名頭。
    怎麼辦?
    小木匠將酒喝完,那雍德元便催促道:“怎麼樣,來啊,表演啊,磨嘰什麼呢?”
    啪……
    小木匠歎了一口氣,隨後口中快速喝念道:“朝水練九晨,見水不流就靈,血公本姓周,血母本姓劉,生在雲南廣華洲、叫你不流就不流,若還流,老君在後頭。謹請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罷,他將酒杯往桌子上猛然一放,口中喝念道:“孽畜,還不退後?”
    雍德元聽了,如遭雷轟,往後連退了幾步,突然間吐出了一大口的鮮血來,臉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