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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嫌犯徒弟甘

劉家小姐罵過小木匠「流氓」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工地,而隨之而來的,是那小灶的伙食也變得不咋地了,原本隔三差五就能夠吃到的油汪汪的紅燒肉沒了,變成了臘肉,而臘肉也沒有多少,攙了太多蕨菜,吃起來沒滋沒味的。
這個讓小木匠不由得懷念起了有劉家小姐在的日子。
事實上,在劉家的這段日子,對於自小就跟著師傅闖江湖、奔碼頭的小木匠來說,是難得的多心時光。
特別是那小灶裡面的伙食,更是讓小木匠回味無窮。
畢竟從小以來,飢餓感就一直充斥了小木匠的記憶。
能夠吃上肉,是他一直以來所認為的,最大的幸福。
特別是油汪汪的大肥肉,一想起這個,專心幹活的小木匠,都忍不住地咂摸著嘴唇,回想起油脂在口腔裡擴散的滿足感。
不過小木匠的確是有婚約的,而且還是也師父幫忙定下的,所以就算是有大肥肉的誘惑,他也不敢違背。
中竟,師父在他心中,是天,是地,也是一切小的時候,小木匠因為不聽話,可沒少挨打、挨餓,對於師父的服從和依賴,已經融入到了骨子裡。
工地的生活,因為劉家小姐的離去而變得無趣,不過小木匠也省了不少心,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建房、營造的工作之中,從天亮了就開始干,一直千到太陽下山,然後就跟著一幫工地裡幹活的鄉民,去鎮子東頭的小河沖涼,有時來了性子,一個猛子紮下水去,能夠半天都不用起來,贏得無數喝彩聲。
打密子,小木匠賊厲害。
小木匠跟人打成一片,而魯大卻顯得有些高冷令孤僻,他除了抽旱煙,還喜歡喝酒,每日收工,必會去鎮上的酒鋪買酒,喝個酩酊大悴,方才好入睡。
當然,不管如何,魯大喝酒,卻絕不會誤事這師徒二人的加入,將劉家新宅的造進度推進得很快,讓劉老爺開心不已。
劉家小姐生了幾天氣,大概是閒不住,又跑來了幾次,而這回小木匠倒不會再說什麼胡話,規規矩矩地做著事,問他什麼,就應什麼果然這劉家小姐一高興,伙食供應的檔次,就又上來了不少。
其間吳半仙來了幾回,找魯大閒活,他這人就是靠嘴皮子混飯吃的,養了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態度又恭謹,十分熱情,魯大也懇意跟他聊,沒事兒還一小板桌,弄點花生米喝酒。
這些天相處下來,兩人彷彿故交。
來得多了,吳半仙碰到小木匠,也會找也聊,關心一下小木匠。
小木匠有點不太喜歡這個留著山羊鬍的油滑老頭,總感覺他的熱情背後,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這也只是他的想法而已,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這位跟也師父又如此投緣,故而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怠慢。
吳半仙知曉小木匠的手藝,特別感興趣,告訴小木匠他的名聲傳開了,縣裡面的好多有錢人都知道,有人還托他間,說啥時候有空了,也幫著打點傢俱,工錢不是冋題,木料也是上好的木頭。
小木匠告訴吳半仙,這邊兒的工期比較緊,而且師父跟劉老爺是有口頭約定的,所以這邊的事情忙完了,才會老慮去接別的活兒。
而且這些事情,還得問他師父,因為三道坎鎮這邊的事了,他師父或許就有了新的去處,不一定會留在這裡。
聽到這話兒,吳半仙歎息,不斷說道:「可惜了,可惜了。」
他看向沐匠的眼神,宛如瞧一塊無人識得的璞玉。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工程有條不紊地推進著,這天傍晚,晚霞漫天,小木匠弄完一巫雕花太師椅之後,伸了一個腰,剛準備再找些活計,突然間魯大走了過來,對他說道:「你去張記鋪買個豬肘子來,再切半斤醬豬肝,一包花生米,另外再去得月樓沽一壺苞谷酒小木匠很是意外,說鎮上不行麼?
這張記鋪和得月樓,都在乾城縣的縣城裡,離這地方還有十八里地,中間有一座山梁子,翻過去頗費些功夫,這會兒都傍晚時分,來一回,都要到天黑去了。
獸大聽到,模了小木匠一眼,給了他錢,然後說道:「叫你去你便去,囉嗦什麼?」
小木匠雖然感覺自家師父今日的要求有些反常,卻不敢違抗師命,穿上布鞋就准晉走,而這個時候師父也張羅那些匠人、幫工放了工,這時間比平日裡要早一些,鄉人們都以為是監工大匠憐惜大家頂著烈日幹活太過疲恿,心中感謝,出門又遇到了小木匠,幾個相熟的年輕人便喊道:「十三,去河裡游泳啊?快活去……」
小木匠擺手,苦笑著說道:「我得去縣城,給我師父買酒呢。」
有人關心:「去縣城?這麼晚了還去縣城,一來一回,天都黑沉沉了,你路上可得小心啊,東山梁子上有野獸,而且這世道也不太平,要是遇到土匪,可要丟性命的呢。」小木匠有點嚇到,說真的啊?
旁邊年級長一些地笑道:「他嚇唬你的呢。不過鎮子上沒酒食麼,何必去縣上買?」
小木匠說我師父吩咐的,我哪裡知道?
一個光頭說道:「哎呀,你當這個徒弟,當真是辛苦呢。」
另外—個木匠班子出身的年輕人卻羨慕地說道:「辛苦是辛苦但能學真本事啊,魯大師傅那本事倘若是肯教我,別說叫我去乾城,就算是趕到潭州去,我也是願意的呢。」
旁人笑道:「你個龜兒子倒是想呢,但像你這笨手笨腳的,人魯大師傅千嘛要教你啊?你以為人人都像十三這般有天賦?」
又有人問:「十三,你師父真正的本事,是辟邪捉鬼呢,這些你學到沒得?」
小木匠搖頭,說我師父不讓我碰那一塊,說做這等事的人,忌諱太多,需要大氣運來鎮,我命薄,學不了這些的。
有年長者歎息,說可惜了,可惜了。
小木匠與眾人一起離開工地,然後順著大路,朝著縣城走去。
他是年輕人,天生一把子好力氣,又曾跟著夥陽一個有名刀客熊草學過一閂叫做「鎮壓黔靈」的刀法,半個練家子,雖然他師父以門規要求他不得與人爭鬥,但底子在,所以腳程快,健步如飛,倒也不會覺得太多疲憊,反而能夠出去透透氣,也是蠻好的。
天擦黑,他趕到了縣城,乾城縣是湘西辰沅道的道府,這兒有駐軍的,所以晚上十分熱鬧,那張記鋪和得月樓都沒關門,小木匠買了酒食,不敢有半點耽誤,又匆匆往回趕去。
到底是凵路,回程的時候有些累了,而且天已經黑了,就便是藉著月光,也不得利Ⅷ心走路,腳程自然慢了下來。
小木匠擔心回去晚了會被師父責罵,所以即便疲憊,還是咬牙堅持不停歇。
過東山梁子的時候,身後突然有馬蹄聲,小木匠回過頭去,首先入眼的是兩根火把,緊接著兩個犄馬的公人從道上飛地而過,路過小木匠的時候,領頭的那人還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也。
這人面相很凶,左臉有道疤,雙目冒有精光,小木匠被他看眼,傷佛被短劍刺在臉上一般,忍不住的心悸。
好在那人並不停留,與人騎馬而過,只留下了背影,和近處那跳躍不定的火把。
出案子了?
小木匠有些不安,那不安有如一束火苗,一旦冒出來,就在心田中燃燒,讓他忍不住加快腳步,朝著三道坎鎮的方向快步趕去。
也忍住疲憊,費盡力氣,終於趕到了三道坎鎮,站在高處往下望,瞧見燈火最通明的地方,卻是劉家的新宅工地。
世間事,果然是帕什麼就來什麼。
當小木匠匆勿趕到了工地這兒時,發現外面圍了一大圈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滿滿當當,小木匠費力往裡擠著,終於有人認出了他來,大聲喊道:「監工大匠的徒弟來了,快讓讓。」
聽到這話,立刻就有人讓出了一條道來,小木匠終於能夠往前走走進裡圈,他瞧見邊兒的木樁上栓著兩匹馬,想來就是半道上碰到的那兩公人的。
也提著荷葉包裏的熟食和一罈子酒,繼續往前走,這時大勇從裡面走了出來,一把拽住他,說走,去見公家。
這會兒的大勇沒有了平日裡的客氣,抓住小木匠的手很緊,鐵箍般這架勢,有點兒像是帕人跑了似的。
小木匠幾乎是被押著往裡走,他有些驚訝,問大勇:「我師父呢?我師父呢?」
大勇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將他押著,過了工地前的工棚,小木匠發現了一個躺在血泊中的男人,那男人仰面朝上,半張臉都沒了,腦漿子流了一地,但他還是認出了這人是劉家守夜的夥計。
死人了?
小木匠越發心驚,而大勇也把他押到了一片狼藉的工地現場,然後對著前面說道:「林官長,這人就是嫌犯魯大的徒弟甘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