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我的要求，謝老七神色有些古怪。
「再來一杯。」我又重複了一遍。
他神色一僵，說道：「這茶飲一杯就好，多了。只怕會傷身，還是算了吧。」
我一拍桌子，生氣道：「你這是哪家的規矩？居然就奉茶一杯？難道窮成這個樣子了？」
謝老七急忙陪著笑臉，說道：「這茶叫做引仙茶。裡頭下了一百種蠱蟲的卵，有著強身健體的妙用，但也有劇毒，只有行家才能夠知道怎麼變害為利。」
我有些噁心。差點吐出來。
「果然是養蠱的行家，看來沒有被人騙。」
他們的戒備心倒是很強，見我神色有異，黑寒光急忙說道：「蠱門現在的聲勢不比從前了，就有些人想要渾水摸魚，因為我們吃過虧，所以才謹慎些。」
我哦了下。
謝老七拍拍手，就有個少女裊裊地進來了。她露出雪白長腿和胳膊，將一個金盤捧過頭頂，裡頭托著個鬼菩提，散發出柔和的白光。
沒有四百年。
「聽我徒弟說，高人是來找鬼菩提地，幾年前我們在大沼澤找到了一個，特地奉上。」
我發出一聲笑，沒有把東西接過來。
少女跪在那兒，嚇得瑟瑟發抖。
盤龍疊苗估計是聽說了剛才的事情，不想跟我牽扯太深。我這會兒是個煞星，不知道有多少人準備找我的麻煩。他們把鬼菩提送給我，是想把我這個瘟神給送走。
我笑了笑，說道：「我要四百年的鬼菩提，既然你們沒有，那就算了。剛才差點被我打死的蚩無骨的父親是蠱王，不知道他手裡有沒有？」
謝老七猶豫了下，倒是黑寒光搶著道：「有，十年前大沼澤抓住一個金色的鬼菩提，就是被他拿走了。」
「你的情分，我記著了。」
我也不去拿鬼菩提，站起來就要出去。
黑寒光詫異道：「這才剛來，怎麼就要走？你要去哪兒？」
「自然是去找蠱王，他有我要的東西，自然就該交出來。」
謝老七坐不住了，突然問道：「你難道打得過蠱王？」
我鼻子哼了下，說道：「滇州雖然有七十二苗，但是連我碧水白苗都不敢稱蠱王，這廝何德何能，敢在我面前吹大氣？我倒是要去見見他。」
反正也沒人出來戳穿，我自然扯著虎皮胡吹一氣。
謝老七試探道：「不知道你養的是什麼蠱蟲？」
養蠱是各家的秘密，不過我已經給黑寒光看過，直接把飛頭屍蠱放出來。這廝有頭顱大，生著紅眼和八對羽翼，額頭繚繞著金色紋路，透著一股邪性。
這廝嗡嗡一叫。
屋子外頭傳來幾聲尖叫和摔倒的聲音，謝老七神色難看，罵了聲廢物。
我心裡好笑，估計是外頭的埋伏吧。飛頭屍蠱發出威風，謝老七幾個人忽然跳了起來，身上爬出花花綠綠的蟲子來，跑的乾乾淨淨地。
「真的是飛頭屍蠱。」
飛頭蠱在「五毒譜」上排行第七，這是死後變化而成地，帶著無盡的死氣，本領還要更高一籌。
我招招手，飛頭屍蠱乖順地趴在肩頭，問道：「怎麼樣？可能鬥得過那個蠱王？」
謝老七猶豫了下，道：「不好說，蠱王養的是六翅金蟬，那東西排行第六，真要打起來，恐怕難分勝負。」
我傲然道：「我把虎蛟抓了來，有著頭畜生助陣，他可能敵得過我？」
「那麼勝算就大了。」
謝老七咬咬牙，忽然道：「拼了，我就賭這一把，如果你贏了，必須把六翅金蟬留給我。」
我冷笑道：「屍體也要嗎？」既然要經過一番拚殺，蠱蟲爭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舔著嘴唇，血腥道：「屍體也要，拿來餵我的蠱蟲。」
煉蠱的人心思大多陰邪，遇到一點機會，都不會放過。
謝老七想了會兒，說道：「如今蠱門漸漸式微，這次的論道，恐怕十有八，九是要輸掉地，所以清風山人心惶惶地。結果你橫空出世，在沼澤大大掃了幾家的顏面，肯定有人坐不住，很快就來找你了。」
他是地頭蛇，自然比我知道的清楚。看他行動有理有據，頭腦不會差了。
「那你說蠱王會怎麼辦？」
「如果你是悄無聲息地上了山，蠱王肯定佈置下天羅地網，也要把你給殺掉，奪來飛頭屍蠱，讓六翅金蟬給吞噬掉。」
這話說的沒錯，我只是個外地人，見了飛頭屍蠱，養蠱人都會動心地。
謝老七哼了聲，說道：「現在嗎？蠱門內憂外患，他不可能跟你拚鬥，反而會與你虛與委蛇，甚至把你推出來，抵擋即將到來的論道。你若是勝了，元氣大傷，他肯定會吞掉你。你若是輸了，他更加好炮製你。」
這廝說的沒錯。
「估計待會兒就有人要來了，試試口風，就知道他的態度了。」
我笑了下，拿出一張符紙來，送到謝老七面前。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盤龍疊苗如果願意助我，等我離開後，三山教就給你了也無妨。你若是敢兩面三刀，必然被萬蠱噬身，永世沉淪。」
謝老七猶豫了會兒，終於狠心應了。
他戳破指尖，用精血畫押，把符紙給簽了。
我呵呵一笑，道：「我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們去辦，聽說前些時候飛來一座仙宮，引起很大的波瀾，你們替我留意著這方面的消息。」
謝老七反問道：「你是陽間來地，難道不清楚嗎？」他搖搖頭，說道，「三山教論道在即，大家想的都是佔據三山的位置，估計沒有多少人關注吧。」
他慨歎道：「靈界太荒涼太貧瘠了，山上是仙境，山下是地獄，誰都想打破腦袋擠上來。要是掉下去了，根本就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這話說的沒錯。
外頭來了個男人，說道：「寨主，蠱王派了使者來，請李先生去說話呢。」
來的這麼快。
謝老七跳起來，說道：「好吧，我們這就去。」
蠱王派來的使者是個面善的年輕人，皮膚白皙，讓人很有好感。他態度擺的很低，說話謙恭，請我們直奔山頂的蠱王殿。
我拍拍虎蛟，這廝趴下來，讓我騎了上去。
年輕人和謝老七一臉的歆羨，這條虎蛟身體裡有龍的血脈，它的血是祭煉蠱蟲的上等材料。可惜虎蛟太凶，在大沼澤裡來去自如，誰都沒法制服它。
「哥，你不去嗎？」
洛風嘯指著最高的山峰，說道：「我在那兒有個熟人，順道去看看，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那裡是紫陽派的地盤。洛風嘯說話時，語氣有些凝重，我心裡默默祈禱片刻，希望那位熟人早死早超生了。
虎蛟發出嗚咽，四爪著地，像是一條蟒蛇竄出去。
它雖然通了靈性，但沒有翅膀，也沒有飛翔的法術，只能爬行走路。我心裡是有些嫌棄地，還不如火鬃鬼跑起來威風呢。
不過我還是過了一把癮。
虎蛟走起來虎虎生風，山路崎嶇，但是這畜生翻山越嶺時顯得平穩如風，一聲嘶吼，野獸毒蟲立刻退避三舍了。
從山腰到山頂，有著許多養蠱人居住著，見到我時，無不是目瞪口呆的模樣。
蠱王殿的守衛根本攔不住我，被我直接闖了進去。有幾個老頭瞧見了，氣的放出了蠱蟲。好幾條蟲子威風凜凜，朝我殺了過來。
飛頭屍蠱竄出去，發出一聲嘶鳴。
這幾個蠱蟲乖順地趴著，根本不敢反抗，被飛頭屍蠱一口一個，直接給吞吃了。幾個老頭面色慘白，吐出血來，不是氣的，而是蠱蟲給殺掉帶來的反噬。
我騎在虎蛟頭上，飛頭屍蠱趴在我的腳下，顯得威風八面。
「誰要見我。」
後殿裡走出幾個人來，領頭的是個白衣男人。他身後還跟著幾個老者，身上都養著厲害的蠱蟲，被我揍翻的蚩有骨在，眼神惡毒地盯著我。
「是我，」白衣男人走過來，說道，「我是蚩黑叔，蠱門的當家人。聽說來了一位了不得的後輩，特地請來見一面。」
這人長得溫潤帥氣，皮膚光滑，看起來就是三十來歲。他的兒子蚩有骨反而乾巴巴的老頭模樣，差別很大。
他站在後殿時，我就察覺到了。
這些人身上都養著厲害的蠱蟲，但是在飛頭屍蠱的威壓下，只能夠蟄伏著。只有這個男人能夠怡然不懼，他身上的應該就是六翅金蟬了。
這廝的架子倒是拿捏得很大，開口就說我是後輩。
我冷笑道：「碧水白苗才是滇州七十二蠱的老大，老子活了五百多歲，今天才知道世上還有個蠱王，就是你小子嗎？」
反正他們不知道我的來歷，自然由得我胡說。
蚩黑叔神色一窒，想好的話就說不出口來了，估計沒想到會有這一出。
有個老者見多識廣，瞧見了我額頭的印記，怒喝道：「你是哪一家的小輩，敢在這兒胡說八道？你明明是拿著符引進來地，肯定是苦讀精舍的弟子。」
「不錯，你撒謊。」
我冷笑道：「當初過山虎殺了個弟子，奪來了符引。他能做，難道我就做不得嗎？你是誰，敢跟我這麼說話？」
飛頭屍蠱立刻狠狠盯著他。
老頭神色發慌，說不出話來。
養蠱人的本事全在蠱蟲身上，只要蠱蟲級別高，就能碾壓別人，就算他的歲數比我大也沒有用。
蚩黑叔忽然變了臉，露出哀戚模樣，說道：「前輩見諒，我就是蠱王。因為蠱門實力衰微，面臨著很大的困境，我才不得已用了這個稱號，希望把別人給趕跑。」
他忽然跑過來，一下子匍匐在我跟前，說道：「如今前輩來了，終於有人能夠做主了。」
我心裡錯愕，這是玩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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