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袋暈乎乎地，只覺得如墜霧中，腳底踩著棉花。
一股血噴到臂膀上，然後到臉上。刺激的我慢慢清醒過來。
耳畔傳來幾聲尖叫，是唐月他們。洛風嘯的腹部被錐子給戳了進去，他的臉色越發慘白了，滴滴答答地流血。
是我動的手。
染血的錐子就握在我的手裡頭。
我的腦袋一下子空了。他們說話變得嗡嗡地，什麼都聽不清楚了。
不顧外面危險，楚筱冒出來，衝我的脖子拚命吹著冷氣。眼淚泫然道：「主人，你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她一哭，天色就變了。
嘀嗒，雨水落下，很快就像是瓢潑般轟隆砸下來，打得我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了。
「他的法術被破了。」唐月欣喜地叫道。
我父親手裡抓著的香爐，裡頭的活肉香被大雨澆的熄滅了，吃驚地叫道：「不會啊，這活肉香有二十年的效果，怎麼會被水熄掉？」
我媽急忙拿著符紙丟進去，催動法術，撲哧，火苗鑽出來，就被大雨給熄掉了。
「糟糕，是雨女。」她捂著手臂，有些痛苦地叫道。
雨水裡頭蘊含著楚筱的陰氣，樹叢嘩啦啦的變得枯黃起來，連石頭都被漸漸腐蝕，打在皮膚上，傳來熾熱的痛楚。
陳飛從地上爬起來，發出大吼。
他的腹部被法劍打出了窟窿來，已經沒法癒合了，拿起大黑弓射出來。彭的一聲響，香爐被白骨箭打得在手心裡裂開了。
活肉被雨水侵蝕，很快就變成一攤血水。
香氣消失了。
我的頭不疼了，剛才還在心中的親切可掬的身影迅速倒退，一片空白。留下來地，只有無盡的痛苦和滾燙的怒意，還有被背叛的難過。
陰陽劍被我撿了起來，高高地舉起來，發出淒厲的紅光來，撲出去老遠。
啪，洛風嘯抬手打了我一下，劍鋒偏了下，擦著兩個人過去，把一片樹林給剷平了，紅光威勢強盛，重重地轟在巖壁上。
他們被陰陽劍的殺氣嚇得面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洛風嘯抓著我的手，說道：「不要殺他們。」
我胸口起伏著，眼珠子紅通通地，感覺心裡頭的情緒快要炸開了，卻沒法子宣洩出來，難受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場上沉寂了片刻。
地下的閻王爺忽然哈哈笑道：「你叫楚一飛吧，小子，這是你安排的嗎？」
楚一飛很色得意，悠悠道：「人不是聖人，只要犯錯，就會有第二次，一樣的招數都會有用。百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一樣，李敢，還是李霖，都不重要。」
「不錯，你這心機真是夠深。」
我不想聽他們說話，心裡只覺得悔恨和無用。我抓著錐子，想要把它拔出來。
「李霖，沒用，你拔出來，洛風嘯會死得更快。」
我愣了下，急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楚一飛嘖嘖道：「可惜啦，本來用活肉香控制了你，就能順利地到天柱山去，現在反而有些麻煩了，我猜你不會乖乖聽話。」
趙婉站起來，她的氣色好多了，說道：「無妨，天門的法術很多，我能控制李霖聽話。」她催動法術，將萬魂幡懸掛在頭頂，雨水打不到她們身上。
「我說過了，無論多重的傷，我都不會死，我本來就是半死不活。」洛風嘯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從剛才開始，我就不敢看他。
他把我的頭抬起來，神色很從容。
錐子發出詭異紅光，像是詛咒般往他體內滲去。
楚一飛這會兒得意地哈哈大笑，是了，百年前圍攻我哥的事情就是青天主人在後頭穿針引線，如今還是他，真的禍害不淺。
「可惜世上的最後一張誅戮符紙用掉了，要不然這次一定能殺掉洛風嘯。」
他帶著幾分可惜。
我不管不顧，只是看著洛風嘯，忽地恍然道：「你知道我要動手？為什麼不躲開？」他到大王村時，是想阻止我地，他知道我父母在這兒，肯定早就察覺到活肉香的古怪，也許連六定殺人書的事情都清楚。
「你說啊！」我大聲地叫起來。
難怪我覺得他的情緒很低落，一開始是以為身體出了故障，現在想起來，他的鬥志變得很糟糕，跟趙婉動手時，也沒有怎麼還手。
「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他要是知道的話，難道會幹挨打，不還手嗎？」楚一飛輕蔑地叫道。
洛風嘯摸摸我的臉，嘴角牽出一絲苦笑，道：「傻小，我教你法術，一開始並不是為了你著想，而是出於自己的私心。想要去天柱山，只有你才能做得到。」
他神色有些惘然，道：「你爺爺恨我，不只是因為趙婉的緣故，更多的是為你吧。」
我急忙搖頭，說：「不是，如果沒有你，我只會死的更加糊塗。」
「你爺爺一直在保護你，他有法子保護你一輩子平安地。」
洛風嘯的神色很差，這會兒卻一掃頹然，煥發出明亮的笑意來，輕輕說道：「我早就改變主意了，現在把這條命還給你，才能斬斷過去。要是你願意的話，以後還可以叫我一聲哥。」
他的臉上發出柔光來，宛若璞玉，但是氣息卻一點點地衰敗下去了。
我直覺不好，急忙說道：「就算你不教我法術，我也不是安分的性子，早晚還會惹出事情來地，你不用覺得對不住我，相反，是我欠你很多。」
洛風嘯點點頭。
「你沒事吧？」
他撩起了頭髮，原本漆黑如墨地，現在已經有好些變成了灰色，露出了老態，他確是淡然道：「百年前，李敢偷襲我，讓我覺得難過。但是現在，我只是覺得很輕鬆，傻小，別愣著了，把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吧。」
我看他重新燃起鬥志，高興地嗯了幾聲。
楚一飛惱火道：「大言不慚，我不信你們還能逃得出去，動手，不要再拖了。」
他拿起笛子，嗚嗚吹奏著，陰兵潮水般衝了過來。我爸媽也一起動了手，趙婉拿著萬魂幡，身形變成了一縷黑霧，消失在空氣裡。
「洛公，你既然礙著我們，那就只有請你退場了，你活的太長了。」她的聲音縹眇緲地，蝕骨的殺機如影隨形，讓人要不斷地提防著。
「楚筱，你來。」
陳飛和唐月撲上去擋著，我把龍鱗拿給了楚筱，她緊緊握著，嬌軀被一縷縷的紅霧籠罩著，天上烏雲滾滾，大雨傾盆而下，磅礡浩蕩，霧氣在四下裡瀰漫著。
陰兵發出了慘叫，被雨水腐蝕地肢體殘缺，被我們給打飛出去。
就連我父母都變了臉，伸手去撓著皮膚，露出痛苦的模樣。我看他們手一抓，就有血液噴出來，連皮帶肉都給抓爛了。
洛風嘯拍拍我，說道：「楚筱是雨女，不能能操縱天氣下雨，她的怨氣摻在裡頭，只要碰到了，血肉就會變得腐爛下來。」
她衝我們吹出一口氣，避免了雨水帶來的傷害。
對面有些狼狽，楚一飛暴躁地叫喚著。
「在那兒。」我大聲叫道。
從剛才開始，我就睜開了重瞳，提防著趙婉會突然襲擊，看到離洛風嘯很近的一棵樹下飄出詭異的黑影，立刻大叫道。
「哥，她要偷襲你。」
我拿起陰陽劍，衝過去劈落，把黑影給斬了。
「這麼容易？假的？」我還在狐疑，難道她連重瞳都有法子蒙蔽？一個鬼影突然從地下冒出來，詭異地慘笑，我吃了一驚，一劍就劈了下去。
這廝發出慘叫，但是手裡拿著的一面古怪鏡子，卻對準了我的面孔，發出精光來。
「啊？」鬼新娘突然發出慘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裡也傳來了劇痛，頓時變得模糊起來，就聽楚一飛陰邪地叫道，「你這個背叛自己哥哥的女人，重瞳既然不能為我所用，那我就要毀掉。」
「你以為這樣就能對付我？」洛風嘯聲音清朗，態度頗為玩味，就像是看著小孩子揮舞著大刀的好笑。
「你不要虛張聲勢。」
洛風嘯忽然出手了，拍向一旁的空氣。
「她在這兒。」
明明是空蕩蕩的地界兒，空氣突然湧動著，雨水裡出現個模糊身影，朝著洛風嘯一下子襲來。我哥卻像是早就有了防備，反身一抓。
趙婉被他從雨水裡拖了出來，掐著脖子舉起來。
「嗯，你，你是怎麼看破地？」趙婉掙扎道。
洛風嘯淡然道：「先前我存了死志，沒什麼興致陪你們玩。現在我突然覺得活著挺好，怎麼能夠叫你殺掉我。」
「你，你不能殺我，我是李霖的。」
洛風嘯抓著她的脖子，輕輕一扭，就傳來骨頭卡嚓碎裂的聲音。趙婉腦袋一歪，臉上還帶著驚悚的神色和不敢置信。
「死了？」我心裡有瞬間覺得很難過，連我都說不清該怎麼對待她。
洛風嘯隨手把屍體丟出去，落在水裡，就變成了霧氣。他冷淡地說道：「這是趙婉發明的十魂殺法，每一個都和真身無差。」
「那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我忍不住動容道。
「這法術雖然厲害邪門，但是每死掉一個分身，她自己也如同挨了一刀，要承受死亡的痛苦。連死十次的話，連魂魄都要完蛋。」
他掐著法訣，騰起了一道白光，把胸口和腹部的傷勢都壓了下去，整個人氣息節節攀升，宛若束縛百年的蒼龍衝出桎梏，連天地都掌握在手心。
「你們要殺我，那就要把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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